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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畸爱 ...

  •   江知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和陈彦的房间里,挂着葡萄糖,很熟悉的场景。
      小姨宋兰趴在床边,累得睡着了,江知稍微动了下脑袋,她就醒了,两人对上目光,江知看到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布满了血丝,眼下有些青黑,能看出许久没睡好觉。
      江知反应了会儿,才捡回自己本身这个身份此刻该有的正常反应,他虚弱地笑了笑,说:“小姨。”
      “醒了。”见他醒过来,宋兰没表现什么,只是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从旁边水壶里给他倒了碗水,扶着他坐起来说:“起来喝点水。”
      平静得好像他只是普通睡了一觉一样。
      宋兰怕他滚针,不让他乱动右手,让他用左手端着喝了。
      江知把碗递回去,看着宋兰有些疲惫的样子,轻声说:“我又晕了?”
      这点是肯定的,他在这个世界最后的意识还停留在画室里。
      宋兰点头,声音有点哑,她干咳了下,说:“把你们老师吓坏了,先打了120,又联系学校,才找到我们电话,你同学去找了遥安,她先陪你上救护车了。”
      “辛苦了。”江知心情复杂,半晌说:“放宽心了小姨,我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我一发烧就容易休克,这你最知道了,怎么还这么担心。”
      宋兰这么要强的一个人,眼圈一下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怎么不担心?你一晕十几天,一点意识都没有,医生还说没事没事,正常人发烧这么久都得烧傻了!”
      江知也沉默下来,是啊,说得轻松,怎么会不担心呢?但他又不能解释说他意识去别的世界了,到点就会回来,所以不用担心?
      宋兰粗糙地抹了把眼泪,说:“我去叫你姨父,他还不知道你醒了。”
      没一会,江知的床边又围满了人,有亲戚,有街坊邻居,屋里地上摆满了乡下常见的礼品,一箱箱的核桃露火腿肠哇哈哈之类。
      江知在聒噪的屋里放空,他不适地动了动,就有关系比较近的邻居说:“小知刚醒,累着呢,我们先回吧,过几天精神好了再过来看看。”
      江知感激地朝那个婶子看一眼,说:“谢谢婶子,大娘。我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没力气,辛苦各位长辈过来一趟了。”
      大家听完,唧唧呱呱地向宋兰陈军夸他:“小知长大了,懂事了,嘴甜了!”
      还有人说:“越长越像她妈妈,是个大美人呢,还会说话!”
      “小知小时候跟个小哑巴一样,真是越长越招人喜欢!”
      江知笑着应付完,宋兰和陈军把一众人送走了。陈军脸色也不好看,看得出来是和宋兰日夜没歇地照顾他,眼里也有红血丝,眼下青黑更明显。
      连他出差的时候江知都没见过他这么疲惫,只有每次他持续高烧,陈军背着他到处找医院,才会这样。
      江知鼻子一酸,面对陈军夫妇,他的感情很复杂,虽然很多时候他觉得委屈、有窒息感、被管教得严、不被偏爱,但他还是感恩他们的,知道他们的爱是另一种他不喜欢的表达。
      江知说:“小姨父,医生都说了没事,下次你们就放心吧,到时候我就自己醒了。”
      陈军让他赶紧呸呸呸,“什么下次不下次的!你就别在这乌鸦嘴了,给你小姨吓得不轻,你哥哥也天天往家里打电话,问你醒了没有,我们家就你们几个孩子,怎么能不担心你?”
      江知抿唇,自动忽略中间那句,说:“知道了。”
      江知休息了几天,就想去上学,但陈军不愿意,甚至难得强硬地跟宋兰说,必须让他再休息几天,什么学习啊都不管了,孩子的身体最重要。
      原本宋兰就没决定要不要让他去学校,听了陈军的话,也不同意他那么快就返校了。
      输了十几天的营养液葡萄糖,江知身体基本的供能跟得上,但营养不太跟得上,陈军要去菜市场割点肉,回来让宋兰做了给他补补。
      江知没什么感觉,而且他有自己的打算,坚持道:“我反正走读,买了回来吃也是一样的。”
      就这样,江知还是回去上学了。
      回去的第一件事,江知是先去了趟宋遥安和陈彦的学校,他俩都跟家里通过电话,知道江知醒了,所以江知也不是来找他们的。
      江知有他们学校的美术生出入证,进去之后直奔画室,今天周五有美术课,美术老师在画室指导学生的素描作业,江知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他没打报告,他还记得自己是非轻易不能开口说话的,说来也奇怪,哪怕在异世过了一世又一世的自由生活,但只要回到他自己的这个躯壳里,立马就适应了他这种不能说话、要戴着颈环的微微窒闷感。
      之前的那些自由仿佛是一场遥远的梦境,跟姚卓、梅景闻这些名字一起,被他好好地封存好,放在一处空地,没人的时候拿出来翻一翻。
      美术老师让学生们自己画,她跟着江知出来。
      江知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高、声线都在向成人靠拢,宋兰有叮嘱过他,不到万不得已别在外面说话,江知宁愿被当作哑巴,也不想捏着嗓子说话。
      想了想,他在手机上打字道:老师,高三我不来画室了,跟您告个别。
      宋兰跟学校的老师都打过招呼,知道他有点问题,不说话,平时也不会提问他,大多数老师同学都以为他是哑巴。
      江知想想,他们学校应该只有夏望和上次缠着他的那个程郁祁听过他的声音。哦,还有夏望的那个女朋友,郭艺瑶。
      所以对他的行为老师也没有太惊讶,只是讶异于他打的字,“那你还参加艺考吗?”
      江知摇了摇头。
      美术老师这次更惊讶了,犹豫了两秒,她还是劝道:“说实话,老师觉得你是最适合走美术艺考的那类人,画画很有天分,文化课成绩不太好,参加美术艺考能上一个极其不错的大学,仅凭文化课……”
      美术老师不知道他内里考过一次艺考和高考,是在那个世界上过最高学府清华美院的人,颇为惋惜地劝他。
      江知打字:谢谢老师,我已经决定了。
      美术老师叹了口气道:“你爸妈知道这事吗?”
      每次被提到爸妈,江知都自动代入小姨小姨父,他打:同意的。
      事实上他还没说,不过刚开始他要参加美术艺考这事宋兰都不太愿意,现在他不学了,宋兰应该没道理不同意的。
      跟美术老师说过之后他就回自己学校了,他那个同学程郁祁见到他就一脸紧张,挺开朗阳光的大个子蹲在他桌边问:“你没事吧?身体好了?”
      江知摇摇头就不再说话。
      程郁祁看起来也习惯了,自顾自地说:“夏学长来我们班找你好多次了,你下课了可以跟他说一声。”
      江知听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捏拳头,指骨咔咔作响,程郁祁有点惊骇地看着他:“怎、怎么了?”
      江知又摇了摇头。
      不过有程郁祁这个提醒,下课的时候,趁十分钟小课间从后面高三楼匆匆跑过来的夏望出现在他们班后窗的时候,江知一点也不惊讶了。
      程郁祁提醒他:“江知,夏学长找你。”
      江知隔着窗户跟夏望对视,然后还是站起来走出去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夏望说:“对不起。”
      江知没说话,过一会,他忍不住道:“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夏望眼眶瞬间红了,“听说那天去画室之后,你就晕倒了,你和……你姐,我都联系不上,不知道什么情况。”
      江知哦了声,中肯地说:“我晕倒是老毛病了,跟你没关系,你也不需要和我说对不起,你对我挺好的,我承认。”
      夏望一米八的个子,此时有点哽咽,看起来有些可怜,他说:“我和郭艺瑶已经分了,真的,你姐那边……”
      江知冷笑一声打断他:“那你现在岂不是单身了?我姐也早跟你分了,看在你对我不错的份上我提醒你,郭艺瑶知三当三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你找小三也不是什么好东……”
      对上他通红的眼睛,江知还是住了口。
      夏望说:“你说的不算。”
      江知忍不住又开始刻薄:“不死心你就亲自去问她我说的算不算,不过我警告你问完之后别再缠着她。”
      小课间没那么多时间给他们说话,两人不欢而散,回到教室之后,想着夏望最后落寞的背影,江知又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刻薄了?
      夏望确实对他很好,比他亲表哥陈彦对他好,甚至和他姐比起来,对他也都是不同角度的好。
      一直以来,他像是宋遥安和夏望的中间人,他真的有立场以这么刻薄的态度对夏望吗?
      江知深吸一口气埋在桌子上,要是梅景闻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这个时候怎么办才好。
      从抽屉里拿出姚卓的画像,睹物思人了半天,又凭着记忆画了一幅梅景闻。
      旁边程郁祁又在小声叫他:“卧槽卧槽,江知,这又是哪个帅哥?好像跟上次那个一样都有这个痣哎。”
      江知不理他,只是珍重地把画卷好,和另一张放到了一起,然后开始刷题。
      程郁祁又开始盯着他的卷子,“你在学习?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后来见江知实在一个眼神也不肯分给他,他就暂时消停了。
      -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等到快春节还没有再穿越的时候,江知心里忍不住开始焦躁起来。
      他虽然告诉自己,两辈子了,要知足,知足。
      可是每当想到,他和梅景闻就同时活在两个世界上的两个角落,却互相见不着,他就心里钝钝的疼。
      况且,他们在一起的两辈子,算是真实意义上的两辈子吗?
      现实连半年都没过啊。
      时间久了,一天天在他的期盼到失望中过去了,他的心里又渐渐开始接受现实。
      宋遥安是家里第一个知道他不再学美术的事,周六回到家来找他。
      “江知,别担心钱的问题。”
      江知怔了下,浅笑道:“不担心。”
      宋遥安皱眉:“那怎么突然放弃?”
      江知半真半假地说:“最后一年多了,想再努力下,你不是也说让我好好努力一定能行么?”
      宋遥安有点犹豫:“姐姐相信你,但是……放弃艺考你会很辛苦。”
      江知摇了摇头:“我们家条件放在这里,走艺考我才辛苦,不止是钱。”
      见宋遥安蹙着眉,既赞同又恼火的样子,江知劝道:“好了,我心里有数,放心吧。我基础不差,不然也上不了一中,你先担心下你自己吧。”
      宋遥安被他说服,虽然不情愿,也没再说什么,临走前,她说:“对了,你之前在三中画室晕倒的时候,是郭艺瑶来高三通知的我。”
      顿了一下,她继续说:“我和夏望的事,你别管了,管好你自己学习重要。”
      江知心脏砰砰跳,感觉自己的预想成为了现实,宋遥安怪他管得多?怪他擅作主张?
      但夏望做的真的过分啊?
      难道是他太刻薄了?他没有立场指责夏望?
      江知拧眉,艰涩道:“你是觉得……”
      宋遥安自嘲一笑:“我是觉得不想因为我的因素影响他高考,所以等到高考后再说吧,现在……就先这样。”
      “就先这样的意思是……?”
      “先不分了吧,反正也不怎么联系,无所谓的。”
      江知松了口气,但也不太赞同。
      “觉得我太自作多情了吧?”宋遥安耸耸肩,看起来云淡风轻的样子:“毕竟是我初恋,谈了好些年了,就当我做好事吧。”
      江知抿唇,真想让夏望看看,他觉得宋遥安对他没感情,是不是很后悔。
      高二夏天,6.7-6.8日,除了高一高二的学生都暂时放假,江知认识的高三生宋遥安、夏望等人都要参加高考。
      江知对陈彦一贯是个不冷不热的态度,陈彦是第二个知道他不再学美术的,那天陈彦去画室找他,被老师告知说江知已经很久没来了,他才知道。
      回到家之后,陈彦问他怎么回事,宋兰听到之后比江知想象中反应要大,问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又不学了。江知看得出来她在生气,但他有点想不通,明明宋兰是不支持他学的啊。思考了一下,应该是他没跟宋兰商量就做决定导致的。
      江知态度比以前好,跟宋兰解释了他现在成绩直线上升,以他现在的成绩仅凭文化课上一个211没问题,最后一年他想冲刺一下,把精力都用在学习上,考个好学校、好专业。
      画画算是他的爱好,还是姚卓培养的,但是是褚方的梦想,所以他上一世创办了工作室,把这个当作职业活过一辈子了,当时高中的时候他也想过要放弃美术选择复读,但一方面为了维持人设,一方面还是想保留一下褚方的人生轨迹。
      宋兰听了他的解释态度和缓了不少。
      但是这件事之后,江知对陈彦的态度更不好,陈彦解释说,爸妈早晚会知道的,而且他觉得这也没什么,不是故意害他或者告密,江知不想听他解释,也不会因为他的动机是好的而对他和颜悦色。倒是宋兰知道了又批评他,说他窝里横,总是对自家人针锋相对,像谁欠了他似的。
      江知听得烦,没跟她顶嘴,沉默着想回房间,宋兰在后面骂他就知道一头扎屋里,说也说不得,脾气那么大也不知道随了谁。江知刚进屋就眼前一黑,接下来没意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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