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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旧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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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赵家离得不算近。
在马车上晃悠的江知想吐。
赵东也是。
赵东白着张脸撩开马车的侧帘,“什么破规矩,连个马也不能骑。”
江知没做声,有马他也不会骑。
又过了一会,赵东:“咱们赵家该不是遗……祖传的晕马车吧。”
江知又没出声,严格来说,他不是赵家人,不知道他们祖传这毛病了没有。
“……”赵东:“你怎么跟个闷葫芦似的。”
“家里给你塞女人那会你不挺能说的吗?”
江知斜了他一眼,“你闭嘴吧。”
越说话越难受。
听着也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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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赵家,家里的下人时不时要抬头瞟一眼江知,目光避无可避了才远远的行个礼:“少爷。”
赵东在他耳边说:“看来上次你给她们的冲击不小。”
外人都相信了江知那套救命恩人的说辞,赵家人可不会信。
她们是亲手把江知送上花轿的,也是亲眼见过江知把姚卓压在床上亲的。
赵家的长辈见了江知态度不太一样。
像是江知一直是家里的少爷,从没被他们安排送上花轿一样。
王夫人道:“你的房间一直没动过,今天你要住就让下人打扫打扫。”
江知点了点头。
王夫人又说:“以前的事就不提了,眼见姚家大少爷就要娶妻了,你若是看中哪家的姑娘也说说,父亲母亲也帮你相看相看。”
江知没接这茬话,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就回自己屋了。
赵东被王夫人留下说了几句话,没一会就追出来,“你猜母亲跟我说些什么?”
江知莫名其妙看他一眼。
像是在说关我什么事。
赵东两手交叠枕在脑后,悠悠的在他后面跟着,“自是跟你有关啊。”
江知在前头若有若无地嗤了一声。
等到江知走远了,赵东在原地站了会,自言自语道:“043,你说他什么意思?”
“我觉得这才没几天我已经可以写他的性格报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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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江知值得欣慰的一点是还有丫鬟主动来给他收拾房间,不然对着一间落满灰的屋子他估计无从下手。
给他打扫的有四个,其中一个丫鬟说:“少爷,你站远一些吧,别被呛着。”
江知看了看她的模样,对他有些印象。
在他跟姚卓成亲前疯狂向他暗示嫁给姚卓有多好的丫鬟之一。
江知:“春寒?”
叫春寒的丫鬟福了福身子,问他有什么吩咐。
江知扇了扇面前飞扬的灰尘,忍着想咳嗽的冲动:“等会你留一下。”
说完就去院里瞎逛了。
小红没派人跟他说姚卓的情况,说明姚卓是昏迷了。
因为没事的话肯定会派人传达给他,以免他着急。
他说了,不管什么情况等小红了解之后立马传给他,小红却没有。
小红不听他的安排只会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消息传不出来,出于某种原因,小红甚至任何一个人出不了姚府。
或者姚卓早就知道自己会有昏迷的这一天,因此早早地便跟身边人安排好一起瞒着他。
江知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春寒道:“少爷,都收拾好了。”
江知应了声,让她随着进屋了。
江知问:“你现在还帮他做事吗?”
说的隐喻,但春寒能听懂,“奴婢的职责就是照顾好少爷。”
回答的滴水不露,一看就知道是姚卓选的丫鬟。
江知道:“你这名字挺应景的。”
春寒看了眼坐在椅子里的小少爷,懒洋洋的看起来没有筋骨,她道:“少爷,你变了不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江知感觉自己的坐姿霎时间紧绷了不少,他装作不在意的问:“哦?”
春寒认真想了想,“以前少爷很有活力,到哪都热热闹闹的。”
江知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春寒接着道:“只是一个人的时候,让奴婢觉得……您是很孤单的。”
“孤单到随时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江知身上起了些鸡皮疙瘩,但是克制着没让自己去摸它。
春寒的这个说法让他觉得原主跳进湖里不是为了谋生,反是想要求死,不然赵裕这么擅长游泳的人……
春寒不好意思的笑笑:“奴婢这才自作主张告诉了姚少爷。没过多久就有了姚少爷跟您的婚事。奴婢知道您是个烈性子,定然不会同意,所以一直唠叨姚少爷是个好人,幸而您现在过得很幸福。”
江知琢磨了下她说的那个词:“幸福?”
“虽然现在少爷看起来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但是再不像以前那样了,好像是只知玩乐的公子哥,外表再热闹,眼里也是空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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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对赵家没有归属感,躺在‘他曾经的小床上’也是浑身的别扭。
他来赵家有正事。
江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过异想天开。
他把这个原来属于赵裕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不出所料什么都没有。
江知叫了春寒:“你来府里的时候,我娘…姨娘还在世吗?”
江知差点忘了,他养在王夫人名下,应该管冯琦宁叫姨娘。
春寒:“奴婢进府的时候,您就已经养在夫人名下了。”
“对,时间太久我都记不太清了。”江知叹了口气,“你知道姨娘生前在哪个房间吗?我想……去看看她。”
江知不太敢说。
他本来就不是无神论者,再加上他亲身经历了魂穿这种事,说完这话细碎的鸡皮疙瘩就爬上了他的脸颊。
春寒在府里几年了,对赵府熟悉的很,听他这么说便带他去了。
冯琦宁是生赵裕的时候难产去世的,她的房间有人打扫,干干净净的。看起来冯琦宁在赵峰心里还是有一定位置的,不像他,几天不回家都没人扫他的房间。
春寒很有眼色,怕他思念亡母不想让人看见他脆弱的一面,主动在门口守着,江知安心待在屋里查看起来。
江知没抱什么期待,冯琦宁的屋里只是有些她生前的衣服物什。
回去路上,江知像春寒打听:“你可知姨娘在世的时候是谁在她身前照顾?”
春寒说不知道,“这要问些府里的老人了。”
过了一会,春寒有些踌躇:“少爷可是怀疑冯姨娘的死……”
江知愣了一下,摆摆手:“不是,只是发觉对姨娘生前的事一无所知,有些不孝罢了。”
春寒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其中有什么隐情,“少爷别自责,冯姨娘去得早,少爷不了解是很正常的。”
“奴婢可以向府里的老人打听打听。”
江知点点头,说辛苦她了。
走了几步,他突然一顿,跟春寒说:“不必打听了,你一个莫不相干的丫头提起来突兀得很,怕叫别人也误会了觉得姨娘死的蹊跷,扰她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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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心里另有了主意,脚步一转去了赵孟欣院里。
“三姐。”
赵孟欣坐在藤椅里绣她的帕子,见到来人有些诧异还有些慌乱。
江知又叫了声:“三姐。”
赵孟欣僵硬地点点头:“弟弟回来了怎么也没人同我说一声。”
赵孟欣让下人给他搬了椅子,沏了茶水,再端一盘子瓜果,一碟子糕点。
江知默默看着没说话。
“坐吧。”赵孟欣对他有点小心翼翼地:“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
江知应了声,端端正正地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江知在她的忐忑中开口,“我回来住些天。”
赵孟欣先是说了声好。
忍了一会实在没忍住开口:“和姚少爷吵架了吗?”
江知摇摇头,“我和他好多天没见了。”
赵孟欣看起来有点憔悴。
江知感觉她可能是很久没接触过外界的消息了。
江知:“大家都说,他要娶燕家三小姐了。”
赵孟欣看起来完全僵住了。
“三姐。”江知叹了口气,“你有柳姨娘帮你谋划,但我娘已经不在了。”
赵孟欣反应有些大,“这事是王夫人谋划的,跟我娘无关!”
江知有些诧异她的反应,解释道:“我知道是王夫人的意思,我说的是这个。”
江知下巴点了点她手里绣的鸳鸯帕子。
赵孟欣慌忙揪紧了。
江知道:“三姐别紧张,我只是有些想我娘,想了解一些她的喜好,可这府里的人都避着我,你知道的,他们都觉得我是个变态。”
赵孟欣小声说,“对不起。”
江知知道赵孟欣对他有愧疚,她觉得是她害得弟弟被街上人指点辱骂,不敢去了解他过得好不好。
江知敛去眼里的情绪:“你也说了是王夫人的安排。”
赵孟欣红了眼眶,手里的帕子攥得紧紧的,“可是,要不是我突然失踪,也不会害得你被送去姚家。”
“对不起……”
江知没什么立场说话,他不怪她,甚至有点感激她,但无可否认她逃婚的举动产生的蝴蝶效应间接地害死了赵裕一条命。
江知是想利用她的愧疚问出点实话。
江知:“不说这个了。我找你是因为,如果这府里还有谁能跟我说几句实话,也就只有你了。”
“你还记得我娘生前的贴身丫鬟是谁吗?”
赵孟欣还没从那股情绪里缓出来,她差点以为江知今天就是来找她秋后算账的。她仔细想了想说,“冯姨娘去世的时候我也只有几岁,没什么印象了。”
她又说:“要不然问一问二哥,他比我大些,应该知道。”
江知摇摇头:“二哥那时候忙着读书,心思也不如女孩细,他才不记得这些。”
赵孟欣犹犹豫豫,“不然,我帮你问问我娘吧。她可能比冯姨娘入府时间早些。”
江知唇边浮起极不明显的笑,可能只有一两秒。就等你这句话呢,江知想。
江知达了目的就不想再坐下去了,赵孟欣好像对他愧疚的很,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起身前,江知想了想说:“上次你绣的什么喜服帕子肚兜全给我穿戴走了,这次早早绣好自己穿吧。”
担心自己说的不够明显,他又加了句,“成亲穿。”
他心里是明白的,就算她不逃婚,姚碧华跟王夫人的交易也不会停止,她们有的是办法安排赵裕替婚。
说到底他们都是棋子罢了。
江知离开了她的院子。
赵孟欣看了他的背影一会,直到身边丫鬟小心翼翼地喊她,她才把那个被她攥皱的手帕重新打开,绣了没几针红了眼眶,跟丫鬟说:“晚饭去我娘那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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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有点意外会被叫到前厅吃晚饭。
和赵峰、王夫人、赵东一家三口一起。
江知一进去赵东就对他挤眉弄眼。
他照常忽视。
赵峰咳了一声,说吃饭吧。
江知就拿起筷子开始吃了,没抬头看他们,也没有特别客气。
赵峰跟王夫人对视一眼,说:“裕儿,姚家的事为父都听说了。”
江知知道还有下文,他夹了一口菜,“哦。”
赵峰:“既然回来了,就安心在家住着,这事对你也有好处,嗯这个这个可以娶媳妇了,是不是?咱们呢跟姚家还是好朋友,你这个这个……也可以继续读你的书了,这几个月功课落下不少吧?”
王夫人在旁边推了他一下,笑道:“谈生意的时候一个字不打磕,裕儿一回来,你父亲高兴得都不会说话了。”
江知只是安静地吃着自己面前的那道菜,需要他配合的时候他就扯扯唇,是个装都不装的假笑:“嗯。”
但是跟前几次针锋相对比,算是客气了。
一顿饭吃得不尴不尬的,赵东也不怎么开口。
吃完饭赵东一条胳膊横过来,企图勾住他。
江知偏头躲开了,还差点踹他一脚。
赵东举着双手夸张求饶,“是我是我。”
“你不是就住几天吗?怎么父亲说得好像你要常住一样,你也不反驳。”
江知不吭声走了一段,道:“没必要。”
赵东:“那你走的时候呢?”
江知:“直接走。”
赵东笑了,他的报告方向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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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几乎一夜没睡。
对这个地方太不熟悉了。
赵裕的身上似乎没有给他留下一丝关于此地的熟悉感。
可能这东西是不能传承的吧,江知想。
第二天一早,赵孟欣来敲了他的门。
虽然是一早,江知还是觉得晚了些,他以为昨天晚上睡之前赵孟欣就能把谁伺候过冯琦宁、家是哪的、现在归于何处等等都跟他说的一清二楚。
赵孟欣:“我带你去见我娘。”
江知讶异,“柳姨娘又不知道我娘的喜好,我只见见我娘的丫鬟就好了。”
关键是冯琦宁若是有什么秘密,最有可能的是告诉自己的贴身丫鬟,而不是一个跟她共侍一夫的女人。
赵孟欣:“你去了就知道了。”
赵孟欣看起来有些不自然,也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江知想着自己昨天跟她表达类似于不怪她的意思时,她都没表现得那么轻松。
柳姨娘跟他记忆里的不太一样。
印象里的柳姨娘只有成亲前那次尖酸刻薄的样子,一边说着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边把他送上了花轿。
这次是江知第一次面对面的见她。
不是什么温婉的模样,也没有那么尖酸刻薄。
柳姨娘先开口:“你找你娘的丫鬟做什么,可别跟我说了解她的喜好那一套。”
这话说的奇怪。
江知压着自己的疑惑,含糊的换了个说法:“想了解关于我娘的事,我对她好像一无所知。柳姨娘,你应该比她进府早一些,或许还记得伺候过她的人?”
“我可没她进府早。”柳姨娘笑了一声,“你找她的那些丫鬟怕是还不如找我。”
江知讶异,毕竟赵孟欣比他大了将近五岁。
而且,后半句什么意思?
柳姨娘看出他的疑惑,道:“你娘刚进府那几年,可不忙着生孩子。她比我先认识你爹,她嫁进来以后同我说,赵峰是个好人,才帮我牵了线搭了桥,让我也嫁进来。我能有今天的日子也要多谢她。”
江知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冯琦宁和柳姨娘竟然早就认识,他问:“我娘进府之前,是做什么的?”
柳姨娘说:“坐着说吧。”
“你要是早几个月问我这个问题,我可能真当你是对你娘好奇。但现在这情况,你不可能不知道她以前是做什么的。”
“揣着明白当糊涂,试探我呢。”
柳姨娘身上没有那种当家主母的款,没有压迫人的气势,即使这么戳破了江知的意图也没让他觉得气氛紧张。
柳姨娘说理解他的谨慎,“牵扯到姚家的事,是该谨慎些。”
江知心里咚咚跳着,耳朵嗡一声,有一瞬间的失聪。
这算是误打误撞找着了个知情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