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盛鱼

110、月行

　　钟行发现他好像不是很习惯说话，哪怕只有他们两人，也是能点头摇头的就不开口。
　　他一只手搭在江知脖子上，轻轻摸着他的喉结，“怎么这么紧张？”
　　江知也说不出来，往他怀里蹭了蹭，仰头想躲开他的手指。
　　钟行以为他不舒服，便把手重新搭在了他的后背上。
　　“在任务世界不是挺大胆的么？”
　　江知攥紧了拳，这怎么一样！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抬头和钟行对视：“嗯？”
　　“怎么了？”
　　“任务世界？”江知疑惑道。
　　钟行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果然不知道。”
　　虽然这么说着，但钟行也没给他多解释什么，只说：“过几天带你去个地方。”
　　江知也有很多想问的，但现在他只想窝在钟行怀里安静地听他的心跳。
　　钟行说：“明天差不多就能离开。”
　　“这么快？”
　　“嗯，小事。”
　　江知迟疑道：“你不会真弄断他的手吧？”
　　钟行被他逗笑了，抱着他笑了半天，“不会。”
　　江知被他笑得脸热，心跳的麻麻的，他抿抿唇没说什么。
　　钟行以为他会羞恼，见他只是乖乖的任自己抱着，忍不住摸摸他的脸，说：“放心，法治社会。”
　　钟行的笑意敛了，动作渐渐变得黏糊，江知感受到气氛的暧昧，垂着眼眨得飞快。他想往枕头里埋，被钟行用了点力气托着。
　　“别躲。”
　　他把江知的头发挂到耳后，端详了一会他泛红的脸，评价道：“很像女孩。”
　　江知第一次没那么讨厌这种评价，他的侧脸压在枕头上显得肉嘟嘟的，红唇微抿，想问钟行喜不喜欢，又觉得没有必要。
　　他顶着自己的脸总还是不好意思说这种问题。
　　钟行极慢地摩挲着他的脸颊、耳根，呼吸交缠，江知被这种暧昧的气氛蒸的心口发麻，抵在他肩膀上的手慢慢攥紧了，用了点力气撑着。
　　钟行笑了，抓着他的手，慢慢地吻了过来。
　　嘴唇相贴，江知主动蹭了蹭。他从侧躺着被吻到仰躺，像家里的小动物被捏着爪爪埋住吸。
　　一吻结束，江知的长发散在脑后，仰着脸平复呼吸，钟行撑在他上方，意味不明地按揉着他的嘴唇。
　　江知才休息了一小会，气都没喘匀，就被重新含着嘴唇吻住了。
　　“嘴要肿了。”江知说：“明天还要上学。”
　　“上什么学，小心露馅。”钟行帮他擦掉嘴唇上的湿润，“不去了，明天乖乖等着，金丰收的事情办完我们就一起回A市。”
　　他在身边，江知睡得格外快，关了灯不一会就呼吸均匀地睡着了。倒是钟行，在黑暗里凝视着他的睡颜，半晌不肯睡。
　　半夜，江知被吻醒，他心里空了一拍，浑身一僵，脑子眩晕无比，还没清醒自己身在何处。
　　钟行捏了捏他的掌心，哑声安抚：“别怕，是我。”
　　江知意识瞬间回笼，反倒被钟行这句安抚弄的霎时间手脚冰凉，他知道钟行猜得到，但他不敢想钟行猜到多少。
　　钟行顿了下，没多说什么，只是愈发用力地把他整只手包住，为他取暖。舌尖吮着他的 ，假意斥他让他专心一点。
　　江知的眼泪流下，又被温柔吻去，钟行低声说：“吓到了？”
　　黑暗里响起头发摩擦枕面的簌簌声，钟行知道他在摇头，但还是说：“说话。”
　　江知胡乱摇头，伸出细白的胳膊勾住他的脖颈。脑袋拱在他脸边，小狗似的蹭蹭。
　　钟行拿他没办法，托着他的蝴蝶骨，像要把他揉进身体。
　　钟行叹道：“我的宝贝受苦了。”
　　江知趴在他身上，忽然眼泪汹涌不止，泣不成声。钟行静静地抱着他，不问也不打断，等到江知哭累了，断断续续地想说：“我特别纠结，特、特别想认你，可我、可我可能不是……干干净净的。”
　　黑暗里，钟行的眼神像融了化不开的浓墨，蕴着可怕的风暴。他把江知抱得更紧了些，无声地吻他的额头、眼睛。
　　江知说：“我是个胆小鬼，我很懦弱。我把自己过的很糟糕，我……”
　　“我配不上你……”
　　“胡说。”他还没说完，就被钟行低声打断，他丹凤眼微眯，声音温柔好听：“我的宝贝纯得像张白纸，被我启蒙才懂了情爱。”
　　“可是我……”
　　钟行吻了吻他的嘴唇：“宝贝不是胆小鬼，是勇敢的小狗。”
　　江知的眼泪如泉涌出，在黑暗里寻着那双黑沉的眼睛和他对视，心脏仿佛被安抚到平静，江知眼泪汪汪地压抑道：“真的吗？”
　　“真的。”钟行拉长了声音哄他，“当时我看到你身上的血吓坏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你一直很勇敢。”
　　江知呜咽道：“真的？”
　　“真的。”钟行不厌其烦地答他。
　　江知是勇敢还是懦弱，他自己心里有数。不知道有一天知道了真相的钟行，还会不会那么坚定的认为他是勇敢的。
　　钟行打开了灯，看到哭的乱七八糟的小狗，黑黑的发丝有几根黏在脸上，钟行给他一一拂开了，“虽然现实和任务世界不一样，但我们经历过的几辈子不是假的，现在我在你面前，我们在一起，什么都不要怕，嗯？”
　　江知点点头，钟行温声说：“相信我么？”
　　江知又想点头，钟行托住他的脸颊晃了晃，“说话。”
　　江知没说信与不信，郑重地抱着钟行，与他交颈相拥，小声道：“哥哥，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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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午，三人出发去A市。
　　江知靠在钟行身上睡觉，赵东心照不宣地挤眼睛：“昨晚睡的怎么样？”
　　江知脖子里又扣上了那个颈环，常服他拿了两三套，都是裙子，事实上他很少被允许穿裤子，仿佛穿裤子一眼会被看出男扮女装似的。
　　他今天穿了粉色短裙，看得钟行直皱眉，要拉着他去买衣服。江知和他一起站在穿衣镜前，很小声地说：“跟你在一起，我没那么讨厌穿裙子。”
　　钟行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拿一条毯子把江知的腿盖住了。
　　他不理赵东，赵东的热情丝毫不减，嘿嘿地指责他：“我们家知知还小呢，你这个禽兽嘿嘿……”
　　钟行无奈：“……打住。”
　　江知也忍不住勾起嘴角，钟行捏着他的鼻尖：“你也笑？小没良心的。”
　　A市离得近，开了几个小时便到了，虽然江家就在A市，但江知对这里很陌生，被带到钟行家时他还很错愕。
　　钟行半蹲着帮他换拖鞋，见他的表情不由挑眉。
　　江知打量着他家，说：“你这算是假公济私么哥哥？借机把我拐回你家一趟。”
　　“一趟？”钟行给他换好鞋，站起身，牵着他往里面走，“你以为我真的接你回去照顾江宏超？”
　　“不是么？”江知慢吞吞地跟着他，“不然怎么跟我妈她们交代？”
　　“A市没有海，住不了你最爱的海景房，不过茶亭湖那有一栋房子，勉强可以看一下湖景……”钟行不接他的话，闲庭信步地给他介绍起房子来，“等你大学，我们可以搬去那边，高中我帮你选好了，离这近些，我们暂时还住这里好吗？”
　　“……哥哥。”
　　“你想睡一起还是分房睡？顺便看下你喜欢哪一间。”
　　江知几步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别转移话题，你怎么跟我妈说的，这么轻易放我单独去我爸那，还是跟你们俩陌生男人……”
　　钟行叹了口气，回答得模棱两可：“你爸妈，没那么简单。”他伸手把江知拉到一边，带着他一路走到客厅坐下，“放心，我会解决的，你安心跟我住。”
　　“你什么都不和我说，我怎么安心。”江知无奈道：“再说了，我的事其实我爸妈不怎么管，我在你这不回去，我小姨肯定要疯了。”
　　钟行捏着他的手把玩，他伸手捏了捏，钟行回过神，“你小姨对你好么？”
　　江知往他身上贴了贴，下巴枕着他的肩膀，长发蹭到他的脸庞，“你在村子里有听说什么吧？”
　　“嗯。”钟行说：“你们家风评挺好的，小姨夫妇把外甥女当亲女儿抚养长大，兄妹和睦感情很好，但我不信。”
　　江知吞咽了下，颈环跟着上下轻动，他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怎么说。”
　　“那就不说了。”
　　沉默了一会儿，江知说：“我好像不能说小姨对我不好。”
　　“昨天出门那会，他们还给我塞钱呢。我……把他们儿子捅伤了，他们也没赶我走，还在我妈面前护着我。”
　　江知抱紧了他的胳膊，声音有些干涩，“其实他什么也没做成，我睡眠浅你知道的。你应该也猜到了，我那个表哥……想侵犯我，我没他力气大，就动了刀。”
　　钟行一只手被他抱着，另一只手圈住他的手腕，低声说：“是太瘦了，要好好养养。”
　　“我们在那个环境长大的，好像无可避免的都很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这件事我小姨对外说是我梦游，到时候门一关，还不知道要怎么拷问我。”
　　钟行伸手把他的颈环取下来了，这次取的很熟练很快。江知在他肩上枕着，很信任地一动不动。
　　“这个东西我都忘记什么时候开始戴的了。”
　　钟行拿在手里把玩着，问他：“为什么要你男扮女装？”
　　江知沉默了一会儿，“我妈说是为了我好。”
　　“我妈妈生我姐很不容易，但江家重男轻女，因为我妈生的是女孩被他们苛待，我爸妈吵架闹离婚，没办法把我姐送去了舅舅家。”
　　“后来好了一阵子，我妈怀我的时候被强迫喝各种药，她心里失望，就把我的性别瞒住了，顺利把我送到了我小姨家。”
　　“其实我爸没有重男轻女，怀我姐那会他们感情还可以，也都挺疼我姐的，生我的时候不知道又闹了什么矛盾，总之我爸妈都不怎么喜欢我。”
　　说到这，江知歪了歪头，“也可能纯粹是我不讨人喜欢？我舅妈小姨她们也都不喜欢我。”
　　“胡说。”钟行曲起手指敲了他一下，“我，以前我爸妈，我姐，那么多喜欢你的人要我一个个列举么？”
　　江知笑着抱他：“你对我只是喜欢可不行。”
　　钟行也露出笑容，随即垂着眼理所当然道：“在我眼里，全世界都合该爱你。”
　　江知的眼眶不明显的红了一下，嘟囔道：“人民币都做不到，再说我也没有那么好。”
　　不等钟行再说什么，他清了清嗓子笑道：“好久没说这么多话了。”
　　钟行要去给他倒水，被他抱着不撒手：“我不渴。”
　　两人说回之前的话题，江知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妈会说是为了我好，我小时候……不想穿裙子假扮女孩，闹过几次，被我小姨关了小黑屋。”
　　“我爸那边有来人想接我回去，我妈吓唬我说他们想哄骗我回去用我做实验，我信以为真，被吓得不轻。我知道他们喜欢男孩，更加同意女装了。”
　　不知听到哪个字，钟行忽然顿住，若有所思地翻看着手里不明材质的黑色颈圈。
　　江知说：“怎么了？”
　　“万一……”钟行轻声道：“你妈妈不是在吓唬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