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他总馋我身子》夭娘吃药

15、第十五章

　　段常一直把“有钱不赚是傻子”这句话奉为真理名言，但现在……

　　他自己就成了傻子。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只能装作他压根就不在乎这点儿钱的样子。

　　“我才不稀罕你的几个臭钱，我把人一交，赚的是你给我的好几十倍。”段常切了声，一边从浴池里站起，胡乱擦干身体。

　　谢严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他穿戴整齐。

　　段常又在浴池上捣鼓了一番，把所有机关都解除了，让房间恢复成原先普通客栈的模样，狠狠瞪了谢严一眼，才慢吞吞走出屋子。

　　他那点小心思，谢严怎么不可能不知道。

　　无非是又想要钱，又不想履行合约。

　　“还跟着我干嘛，该去哪儿就上哪儿去，我要办正事了。来人，送客！”见谢严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段常更加不爽，便把气都撒在他身上。

　　不过，来的人并不是秋霜安排的小厮，而是一手提一柄染血长刀、一手拎着瑟瑟发抖的掌柜的灰衣青年。

　　青年本来生得清俊，但一道自眼尾一直延伸到耳根的刀疤让他看起来凶狠了不少，虽然没有标志性的黑金麒麟袍，但段常依旧一眼就认出了他——从龙四。

　　从龙四随手把掌柜丢到段常面前：“王爷和影门的关系果然非同寻常。”

　　鬼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谢严对他话语中的嘲讽并不在意，反而大大方方承认了：“有皇上赐婚，自然关系非同寻常。大人跟着我到这儿，是受皇上之命来监视，还是……”

　　“帮人找人。”从龙四压根就没打算不和谢严绕圈子，他慢条斯理地把刀刃上的血迹抹去后收刀回鞘，一边盯着段常，“来确认一下，段常到底死了没。”

　　段常立刻明白了。

　　当初他被谢严带上朝，从龙四肯定是看到了他，随后就把这消息告诉了白义汐。

　　难怪白义汐写信到影门，约他相见。

　　现在他没来得及易容，要要糊弄从龙四并不容易，倒不如承认了。反正有白义汐夹在中间，从龙四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谢严本想帮他解释，却被他拦住了。

　　段常咧嘴笑道：“我死没死，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卖力的为白义汐做事，他有没有正眼瞧过你啊？哦，差点忘了，他可是对从龙卫恨之入骨，特别是你——谁让你把他全家给杀了呢？”

　　从龙四立刻收紧了握刀的手，咬唇不语。

　　谢严一时没搞清现在的情况，段常便一边继续阴阳怪气，一边给他解释：“白义汐你还记得吧，就之前被抄了家，送到教坊司里去的那个。面前这位从龙大人呢，也不管自己背着人家的灭门之仇，从在教坊司那儿再见面后就一直纠缠人家，还凑了钱去准备给人家赎身。”

　　“……白义汐是他赎的？”

　　“不不不，是我。白义汐性子烈得很，怎么可能愿意受自己仇人的恩惠。我看不下去，就先他一步把人赎了，让白义汐跟了我，后来又给白义汐弄了个副门主玩玩儿。他依旧不死心，整天挤破了脑袋想让白义汐原谅他。时不时偷偷帮忙调查一些暗杀对象的动态，或者在白义汐行动时帮人家提前把人杀了。你知道为什么不管你们怎么防都防不住影门的人去暗杀朝廷命官吗，自然是因为朝廷里有个不要钱的线人帮忙。”

　　从龙四再也忍受不了，噌地一声拔刀出鞘，直接指着段常的鼻子咬牙切齿大骂：“我自知当年他家的案子是冤案，多年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自责，可事已至此。我从没想过他会原谅我，我只是在尽我所能弥补我当年的过错。而你呢？你一边说着我们是朝廷鹰犬，为了钱谁都能杀，一边自己也背弃自己的信念，把影门解散，成了自己唾弃的朝廷鹰犬！比起我，你才更是可笑！”

　　“我向来都是拿钱办事，从没有什么原则信念可言……”

　　“是么，那为何影门原本的副门主要退出影门，你又何必让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来接手这个位置？”

　　方才还嬉皮笑脸的段常顿时变了脸色，眉目间的杀意毫不掩饰。

　　谢严从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宛如恶龙被触碰到逆鳞一般的，让人不寒而栗的表情。

　　他面色阴沉，一字一句道：“影门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从龙四丝毫不理会他，继续故意撕开他隐藏在心底、不愿意被任何人发现的伤口，并将其中还在缓慢生长愈合的嫩肉剥离出来，让它血淋淋地暴露在阳光下。

　　“呵，若不是因为你当初要求影门接单只接罪大恶极之人的单，导致影门的处境越来越难堪，上一任副门主让你放低接单条件，你依旧一意孤行，他怎么可能会走？若不是看在你当初的这个决定，白义汐又怎么可能会想着要加入影门？若不是因为你发现白义汐和你志向相投，都一心想把世间冤案中依旧躲在暗处活得潇洒的恶人抹去，你怎么会让他当副门主？”

　　“一派胡言！”

　　“到底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清楚。白义汐兢兢业业为影门做了那么多事，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为了让你坚持下去。可惜了，你还不照样与我一样，为了钱，去做那朝廷鹰犬，加入从龙卫，成了一把是非不分的杀人的刀。”

　　段常再也说不出话来。

　　从龙四嘲讽地笑了笑：“他到现在还天真的想着，觉得你还是当初那个能在黑暗中讨回公道的大侠，觉得你是为了坚持自己的信念，宁愿解散影门，也不愿意和我们这些只认钱的兵器同流合污，最后被不满的手下毒害。段常，我真后悔告诉他你还没死。”

　　的确，就如同从龙四所说，他的确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他早就无数次想过，自己的坚持是不是一个错误。

　　毕竟一切都如同前任副门主尚修齐所说，影门迟早要被他玩垮。

　　如今影门已经的的确确在他手下解散了。

　　在影门还能勉强苟延残喘的时候，他瞒着秋霜他们加入从龙卫，原本是为了多赚一份钱，来弥补敷不入出的资金，而最开始的时候，他的确也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原则，非恶不杀。

　　可哪来那么多的“恶”来给他杀？

　　在谢严的追查下，以前那些被人污蔑陷害或者因为贿赂导致的冤案错案几乎不会再存在了，也不会再有这样的任务给他接。

　　年幼皇帝的年纪逐渐增长，他的野心也日夜渐长，他不会再满足与被人监管和控制，他想要更多的权利。

　　从龙卫的任务，便变成了除去阻碍皇帝野心的人。

　　段常很清楚，这些人，都是没有做错过什么大事的，甚至有一些可以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但再不接到单，影门就要倒闭了。

　　他像偷腥的猫儿，偷吃了第一条本不应该属于他的鱼。

　　事后他有纠结过，有懊悔过，但他又想起，他的师父，上一任影门门主，从没和他说，不能接这样的单。

　　只是说了一句“你看着办”。

　　于是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一发不可收拾。

　　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但是他又想着，只要影门存在，等他赚够了钱，就把影门交给白义汐打理，自己像老门主一样从此隐退，那些人还有机会可以沉冤昭雪。

　　他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杀手，不是什么威名远扬的正派大侠，他只是，拿钱办事而已。

　　可他骗不了自己的心，影门也并没有因为他的改变而维持下去。

　　他没有告诉白义汐自己并没有死，并不是因为他不信任白义汐，而是他不敢。

　　他害怕看到白义汐失望的样子，他也怕自己也会对自己失望。

　　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和他说，不管他以后会去做什么，只要他不做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不要让自己对自己失望就行。

　　他还嗤之以鼻，认为父亲对自己的期望太低。

　　真是讽刺啊。

　　从龙四并再说刺激他的话，而是平静地收刀回鞘：“我不会和你动手，同是天涯沦落人，你有你的难处，我也有我的难处，我只想告诉你，做什么都要留一个底线，用不着做的太绝。”

　　说罢，从龙四便转身离去，有意无意间提醒道：“你们两个，近日行事最好别露出什么马脚，上面已经派人下来查了。下次再被别人看到，那些人可不像我一样好打发。”

　　谁知走到一半，从龙四突然折了回来。

　　段常正难受着，本以为他又要来说几句阴阳怪气的话，刚想凶巴巴地叫他快滚，没想到从龙四居然像个老妈子一样叽叽歪歪又提醒起来。

　　“小心点贺望林。”

　　段常压根就不想说话，但谢严倒是好好谢过了他。

　　从龙四这才肯放心离开。

　　不过没过一会儿，从龙四又折了回来。

　　“你又要干嘛？”段常没好气道。

　　“我来的时候杀了一个冒充影门的人。”

　　原来是怕他误以为刀上的血是他的人留下的。

　　段常不耐烦地催促：“知道了，快滚行不？”

　　从龙四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

　　待走到大门前时，他又又又回来了。

　　段常再也受不了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啊！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从龙四盯着他俩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你们两个同房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