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金樽对庭筵（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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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怎么个赌法？”萧十六鸿裁是个天生的赌徒，一听要赌，立刻摩拳擦掌，跟着萧鸿朗站了起来。
他与前面几位哥哥不是一母所生，色厉内荏，心中无半分胸壑，偏爱豪赌，口无遮拦手无拮据，眼下谁都看得出来，他是依附着萧十一的党羽。
萧十二斜乜了他一眼，酒酣兴好：“简单。这琉璃盏中乃是一些番外的糖果。其中两枚外型绝无二致，偏偏口味不同。一粒甜蜜可口，一粒味涩难咽。我们便赌谁吃到味涩的，吃前压注，立间分晓。一百两银子一注，十六弟，你身上可带够银票了？”
最后一句话分明是语带嘲讽，让萧鸿裁面色一红，回头瞧了瞧萧鸿烈。
萧十一笑道：“今日母后寿诞，大家高兴，你便放心大胆去赌几把，又当如何？”
萧鸿裁听他一番话，吃了定心丸般喜笑颜开。他拉开架势，站在萧鸿朗的对面，大大咧咧：“开始吧！”
萧鸿朗摊开手掌，早已有两粒一模一样的糖果摆在掌心。
“十六弟先挑。”
萧鸿裁想了一想，拿了左边的一粒。一面拿一面觑着萧鸿朗的面色，见他双眸一动，又疑神疑鬼地将先前拿起的那粒放回去，选了右边一粒。
“何必磨磨蹭蹭。”萧鸿朗瓮声瓮气道了一句：“再给十六弟一次机会，选好了吗？”
他犹豫再三，仍旧把右边这粒放回去，又换了左边的。
萧鸿烈折扇轻摆，在一旁看着他们，这个十六弟偏是个拿摸不定主意的人。
萧鸿朗络腮胡子兴奋得直抖，摸出一张银票拍于桌面之上。“赌十六弟！”
萧鸿裁轻抖一记，似乎被他的笃定所吓，颤巍巍摸出一百两，扔到桌前。“我怎会运气那般差？赌，赌十二哥吃到那粒涩难下咽的。”
“好！买定离手！”萧鸿朗握紧手心，饮了一口酒，又将手中那粒糖豆抛在半空中用嘴接了，大嚼大笑，“滋味真不错，竟有樱桃的香甜。”
萧鸿裁面色大变，似不甘心一般，将手中那粒一模一样的糖果放进口中，嚼了几下，不迭吐了出来——竟像吃到了粪便一般地恶心！他恨恨夺过桌上的酒盅，一口气灌下，这才吐着长气狼狈地看着萧鸿朗将方才的一百两收入囊中。
“十六弟运道不佳啊……”萧鸿朗双目炯炯有神，这回瞧了瞧那边正在打折扇的萧鸿烈，闷笑一声道：“鸿烈，你可要与我赌上一赌？”他并不唤他兄长，反而直呼名讳。
虽说萧鸿朗排行十二，但与萧鸿烈乃是同月所生，两人年岁相同。况且萧鸿朗常年在外，又蓄了个大胡子，看上去倒比萧鸿烈要年长许多。
萧鸿烈收起折扇，“好啊。”
仍旧从那琉璃盏中选了两粒一样的糖果，萧鸿朗摊在手心，让萧鸿烈先挑。
“难得今日良辰美景，可有其他人愿意下注的？”萧鸿烈挑了一粒，攥在手心，轻描淡写地问身旁的人。
“嗯，方才十二哥运气不错，这回就赌他吃到坏的吧！”萧十五，便是那位好色非常的鸿业，摸出一百两银票押在台前。
几位公主也兴致勃勃，有的押了十一，有的押了十二。
剩下萧鸿紫一人，若有所思坐在一旁，不动声色。
“十七弟，你要押谁？”十四公主萧鸿仪推了他一下。
他苦笑一记道：“十七家中走水，正思量要拿多少银子去修复。哪来银钱与各位哥哥姐姐玩笑？”
“无妨，银子我帮你出，你且说押谁。”鸿仪一双眼眸亮晶晶的。
虽说他们并非同母所生，不过相貌清俊的萧鸿紫倒是颇受这几位姐姐妹妹的喜爱。
他银牙一咬，看了萧鸿朗一眼，道：“那便押十二哥吧。”
萧鸿朗似想不到他会如此这般站到鸿烈一派去，拧了眉头将糖果吞入口中，嚼了几下，仿佛吃了黄连一般，苦味弥漫。
萧鸿烈见到十二眉宇中的苦涩滋味，并未吃那粒糖果，只当是自己获胜。捻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萧鸿紫：“十七弟兵不血刃，还赚了一百两。”
萧鸿朗气不过，拂袖而去。明明是他先发起的游戏，却仿佛一副输不起的小性子。萧鸿紫接过那张银票，折得妥妥当当收在袖中。
眼见得其他宾客酒兴正浓，抬头却见天边“蓬”的一声绽放无数烟火。
自地面咻咻地升上去，升上去，升到极致的高度，再用尽全身的力气迸发出一个美丽的形状。四散的烟火引了许多人纷纷仰头观看。
似乎在战场上，烟火也可以作为发动战争的讯号。
萧鸿紫没有忘记萧鸿朗在前些日子的那句戏言：“乘机杀几个人，只当是兵荒马乱错了手，有什么要紧！”
他突地旋身向外，想追上萧鸿朗。偏偏夜幕之中，萧十二走得飞快。人海中哪里去找他的影子？
烟火再度升空，引来惊叹声一片。
萧鸿紫不知为何竟听得那惊叹声中，夹杂了一句惊叫声，四面探望时，早已见到萧鸿烈面色苍白，胸前斜刺着一只箭。他捂住胸口倒了下去，一双眼仍旧是半睁着，如将灭的烛火般摇摇欲坠。
“十一皇兄！”离他最近的十四公主萧鸿仪尖声叫了起来。
“快去传唤太医！”好色的萧鸿业此时倒颇为镇定，握着萧鸿烈的双手，觉察到他的掌心仍旧是温的。
“血……好多血……”十八公主萧鸿影小小年纪，不敢再看，与十九皇子萧鸿衍抱做一团。
颜榛面色苍白站在远处，看着萧鸿烈胸前的箭，不由得握紧了衣襟。
谁，究竟是谁那般大胆，在皇后娘娘的寿筵上，暗箭射杀萧鸿烈？
是那个死而复生的邢国奸细吗？
还是方才转头而去的十二皇子？
这片原本团团融洽的月色，此刻变得清冷起来，似乎能冷到人的心里去。她觉得手脚冰凉，人情淡薄的国都，似乎连吃顿饭也不得安宁。虽说她并不喜欢萧鸿烈的为人，亦捉摸不透他同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只是看着他今日苍白着的一张脸，心中倒是起了莫名的怜悯。
是了，阿庐说的机会！
若是萧鸿烈不死，她便有机会了！
皇后娘娘再看的时候，远远的一个少女用手捂着胸口，不知为何在人前哭得泪流满面。
月光映射在她的面孔之上，有种隐隐约约的圣洁之美。
素氏手中捏了一串佛珠，不住念着佛号。心底下虽是担心，但脑海中偏有个声音告诉她，十一没事，终究会好起来的。是以她并不着急去问十一的伤势如何，只扭头去问立在一旁的文公公。
“那名少女面生得很，是哪位大人的女公子？”
文公公顺着皇后的视线，轻轻扫了一眼，心中虽然有所疑惑，仍旧是老实地应答：“启禀娘娘，那是新来奚岭做质子的安平郡主。”
素氏一听“安平”二字，眉头皱了一皱，便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文公公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头。情急之下，他方知道“安平”这二字乃是皇后的忌讳。她的四子一女，统统命丧在安平郡王的疏忽之下，此刻听闻那少女是安平郡王的女儿，怕是她今后的日子要难过了。
不多时，早有麻利的小太监将萧鸿烈抬至婵娟殿的一间空屋内，请来了汗流浃背正在寿筵上饮酒的一位太医，闭门整治。
“叫他们散了吧。”素氏突然道。
好好的一个寿筵，因为突如其来的暗箭和萧鸿烈生死不明而告终。
萧鸿紫与众位兄弟姐妹自向皇后与父王请了辞，黯黯离去。
“十七，你可知上次来仪阁的事情，十一查得是否有些眉目？”临走前，他被萧慈喊住。
“并不知道。不过，十一皇兄曾向我询问过一些邢国的奸细之事。”
“奸细？”萧慈拧眉。
“便是那一日郡主被劫时，被我杀死的那名奸细。安平郡主曾在集市上看见过一个和他长相一样的人。想必十一皇兄早已着手去调查了。”萧鸿紫一五一十地答道。他一面答，一面在心中暗暗赞叹十二皇兄的手段。
萧鸿烈胸前的箭，定是他指使的无疑。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金樽对庭筵（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