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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意不在酒 ...

  •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十日的申时了。
      萧鸿紫早命那些绣娘在水庐的刺绣上,续下了最后的部分,此刻那幅麻姑拜寿图业已大功告成。一百零八个不同字体的“寿”字隐隐藏于绣像之中,麻姑腾着七彩云朵双靥含笑,似远道而来贺寿一般。
      期间太医又来了一次,替她在药方中加了一味药,也并不做说明,便拂袖而去。
      听说,萧氏王朝的所有太医们,却都是被割了半截舌头的哑巴。多少后宫与宫廷秘事,太医一诊脉便能洞悉一二,谁还能留他们的舌头?
      是以前些时日,萧鸿紫去探问蜂胶之事,也是与太医用书信往来。自有宫中的太监会督察一二,见并非宫事,才转递给十七皇子。
      萧鸿紫便如此轻轻挨着她的身子坐了,手中递过来一碗汤药,温温的,似乎用被他吹了许久。
      “来……将这碗药喝了。”言语间温柔如水,却与初见时的桀骜之人完全不同。
      水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颇觉有异。
      “你我二人,何须如此见外?你的身子我都看尽了。”嘴边扬起一抹好整以暇的笑意,萧鸿紫继续推销碗中的药汁。“乖乖的,喝了它。”
      水庐睡了一天,此刻精神恢复地不错,自然有力气与他拌嘴。“若碗中有毒呢?”她毕竟对他心存芥蒂。
      萧鸿紫看她一眼,解下胸前的胭脂眼,在药汁中轻浸片刻,再递与她。
      她这才闭着眼一口气喝完那碗味道古怪的药汁。
      嘴中的苦楚仍旧不客气地弥漫,令她皱起眉头。谁知萧鸿紫早有准备,递过来一小碟杏儿李儿制的蜜饯,自是酸甜可口。水庐挑了一颗,放进嘴里。这才微展眉宇,长舒一口气。
      偏听他笑道:“又不怕有毒了?”
      “你要下毒,何须等到现在?”自从被他发现了所有的秘密之后,她反倒是一副豁出去了的心态。自是在他面前无须伪装,一副自然流露的不羁神态。儿时的那个口齿伶俐喜欢刁难别人的小阿离,似乎又回来了。
      萧鸿紫半眯了眼睛,并不说话,只是瞧着她。
      虽说仍旧是一袭男装打扮,一张白莲花般出尘的面孔仍旧是令人砰然心醉。她睡了这一日,苍白的面上稍许有了一抹红润,此刻与他拌起嘴来,偏偏又多了几分小女儿心性,活泼伶俐,又不畏惧他的暴名,实在令人分外想亲近。
      水庐被他瞧地有些不自在起来,抚摸着空空如也的腹腔道:“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若侍读不弃,把我吃了吧。”萧鸿紫仿佛是打趣,坐得离她更近了。
      “我又不是妖怪,吃你做甚!”她啐他一口。
      “不是妖怪,为何又生得这样美!”他的魂儿几乎都被她勾走。
      蓦地,窗外暴出一声粗犷的嗓音——“十七弟好没个正经!”
      竟是萧鸿朗!
      他也没有命人通报,径直推门进来。络腮的大胡子团团围着整张脸,丝毫看不出五官本来的模样;一身衣服倒是十分庄重,高大健壮的身型将将闯进来,仿佛一只下山猛虎,令人骇了一大跳。
      萧鸿紫被这一声喝住,面上有些挂不住,只得低咳了一声站到一旁,颇为尴尬地问:“十二哥怎么来了?”
      萧鸿朗匆匆看了水庐一眼,露出一个鄙夷的目光,一把将萧鸿紫拉扯出门去。“我问你,你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皇后娘娘的寿诞,十七怎敢忘。”萧鸿紫抬头望了望此刻苍灰的天际,道:“说起来倒是也该准备准备出门了。”
      萧鸿朗“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美人在怀,便忘了正事了。”
      萧鸿紫目光一怔,将这句话咀嚼了几遍,心底疑惑了半晌,终究只是谦谦一笑,道了句:“十二哥说得很是。待我回房去拿上献给皇后娘娘的绣品,咱们便一道出门吧。”
      “屋里的那个,你不带上?”萧鸿朗眯了眯眼,似是一道刀光。
      “她身份卑微,怎配出席这种场合?万一出了什么纰漏,丢的倒是十七的脸。”萧鸿紫面上一阵凉笑。
      萧鸿朗蹙眉道:“你终究是心软。”
      “倒是另外一人,须得于你我同行。”萧鸿紫指的那个人,自然是安平郡主顾颜榛。怎么说,她也是诸侯国的郡主,虽说是质子,然则皇后寿筵,皇亲国戚呼啦啦一大堆,就算是凑个热闹,想必皇后也是欢喜的。
      “嗯。”萧鸿朗点点头,“我的马车停在门口,我去车上等你”,说完拂袖而去,也不曾回一回头。
      这毕竟是萧鸿朗不拘小节的作风!
      他自幼便随着一位将军在边境从军,从小小的士兵长成现在能独自率军厮杀的将领,勇武非常,平日里豁达豪放,呆在奚岭的时日并不多。倒也因为十七是自己人,便颇不拘礼数。这一点,萧鸿紫还是懂得的。
      不是有句话说,越是客气,越能将人之间的距离扯远;越是不羁,越能将人之间的距离拉近。
      只不过,虽说萧鸿朗是与自己一个娘胎所生,可是有些事情,萧鸿紫还是想不通。
      他沉思了半晌,回了自己的书房取了绣品,又顺道去接了颜榛,三个人坐上萧鸿朗的马车,奔皇城而去。
      水庐在屋内隐隐约约听得他们的谈话,只觉得来人相当无礼,却又没来由觉得莫名的熟悉。十二皇子,若是她记得没有错,的确是如此莽撞且无礼的性子。因着从小在军营中长大,是以凡是都喜欢用拳头说话。
      也不知为何这两个人截然不同的人,竟是一母所生养的亲兄弟。
      心绪渐渐有些倦了,她想到自己腹内仍然是空空如也,方才想吃东西的时候,偏偏萧鸿朗又闯了进来,此刻饥饿再度袭来,她掀开薄薄的春被坐起来,却觉得身下一阵潮涌,几乎令她眩晕。
      便……便是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变成真正的女人了么?
      水庐咬着下唇,不知如何是好。
      早有一名面生的美貌侍女在门外轻道:“十七皇子有命,派奴婢来服侍您用早膳。”
      “放在桌子上罢。”
      只见那托盘内装着的是琳琅又精致的小点,配了清粥小菜,似乎怕她吃不够,还准备了一大食盒的各色糕饼,仿佛要将她喂圆。
      萧鸿紫倒是个心细的人。
      她一面吃,一面想着自己今后如何示人的问题。
      男装,决计是无法再穿了。
      萧鸿紫府上的人来来往往,总会漏出去一些风声。可是换成女装,又难免会落下欺君的口实。
      不留神那名侍女扬了扬手,立即有两名长相平凡的武夫抬进来一个少年人。身量与她肖似,却十足是个男儿身。
      “皇子说了,若是侍读吃完了早膳,麻烦换上衣服随我们几人出城一趟。等过几日再回来。”
      “这是……”她眉头一皱,业已明白萧鸿紫是有意要为她脱身。
      寻一具少年人的尸体,再一把火烧了此处,只当是前次皇宫走水的后续。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将她换走。再回来的时候,许是他身边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丫鬟,不出门不迈步,怎会有人知晓她原来曾是安平郡主身旁的侍读?
      只是……若局面真是她所想的这样,以后的行动,怕是大大的不方便了。
      丫鬟的身份再高,也高不过质子身旁的侍读。不能进太学与各位皇子为伍,又如何从中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名美貌侍女似乎容不得她太过思量,直接欺上身来甜笑一记,扒起了她的衣裳。
      “我、我自己会换!”似乎不喜欢别人碰触自己的身体,水庐一面低吼,一面将美貌侍女一把推开。
      这么自说自话的女子,又带着这样朦胧暧昧的甜笑,哪里像是奴婢?
      她转去屏风后将衣服换了,仍旧是男装,却轻便柔软,便于行走。
      那侍女敲了她一眼,笑仍旧含在喉间,仿佛铃铛被风扬了扬,又未吹响的模样。
      不多时,一辆毫不起眼的半旧马车便停在十七王府的后门。水庐与那位美貌侍女并着方才那两个武夫上了马车。远远的驶开,只见清朗夜色里,十七王府那一处登时浓烟卷尘,火光冲天。
      据说佛祖用了七日造世。
      萧鸿紫偏偏像极那毁去一切的阎罗,不过十日功夫,她便能由男儿身,堂而皇之地变成女子了。
      水庐蹙了眉,只是,如何能够将这一变故,报由梁月知晓?
      她不是不知道,他亦在奚岭,暗暗地潜伏在一个不知名的角落,统领大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意不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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