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鏖》画小眉

11、鸿烈询案

　　萧鸿烈仰面躺在一张红木雕花椅上，看着手指纤美的侍婢为他剥一只新鲜的枇杷。从蒂部开始，剥出一只倒莲花的形状，再送到萧鸿烈的嘴边。
　　“皇子，十七皇子与安平郡主来拜。”
　　他半噙了枇杷，慢慢坐直身体道：“请他们到花厅，我随后就来。”
　　一个安平郡主也就罢了，十七也跟着一起来，不知是何道理？
　　萧十一将手拭净，换了身便服，端着笑进了花厅。“郡主与十七弟来此，有失远迎。”看了茶，让了坐，这才靠入椅背悠悠地问：“不知郡主来此可是答复我太学相询之事？”
　　“正是。颜榛特来请罪。十一皇子盛情，然皇恩难却。我与阿庐二人还是暂住十七皇子府上的好。”颜榛一副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轻快的语速十分贴合她的心境。
　　此话正是萧十一意料当中的事。他不疾不徐地点点头，又看向萧鸿紫：“十七弟定是怕我强留郡主，前来护驾的罢？”
　　萧鸿紫被猜中心事，饮了一口茶才回道：“十一哥说哪里的话。十七年轻不懂事，府上又住了两名贵客，实在是巴不得能偷闲半日。只是父皇有命，不敢不从，否则他又要责我偷懒，不像十一哥这般上进。”
　　萧十一也陪饮了一口茶，笑容依旧。“既然你们来了，无妨多坐一会。说起来，昨日仪妹妹的宫殿走了水，呈给母后的绣品也焚毁了，父皇限我择日查清此事，我正毫无头绪。不知道十七弟有何高见？”
　　颜榛轻轻“啊”了一声，一脸惊讶的表情。萧十一的母亲正是当今皇后素氏，果然萧鸿紫让阿庐做的刺绣，便是要呈现给皇后的！
　　萧十一这才拍首顿道：“忘了郡主在场，不便说这些可怖之事。我的园中种了些许牡丹，此刻开得正好，不如郡主先移驾去赏花？我与十七弟说话便来。”
　　话音未落，便有一名奴仆谦恭着走上前，欲领颜榛去花园。
　　颜榛盈盈站起身，冲萧十一巧笑道：“颜榛在花园等着二位皇子。”话虽如此，却分明只说给萧十一一个人听。
　　这一举动让萧鸿紫情不自禁联想起若是十一皇子能与安平郡王结亲，会是何等的妙事？
　　只不过，若是安平郡王有谋反之意，定当是兵强马壮，若是配了萧鸿烈里应外合，实在是个不错的选择。
　　萧鸿烈与萧鸿朗自幼便开始对帝位野心勃勃，谁都看得出来二人不合的真正原因什么。皇储未定，萧慈膝下的几位皇子们纷纷蠢蠢欲动。只不过萧鸿烈与萧鸿朗二人，一个文，一个武，若论军功，萧鸿朗只怕高出萧鸿烈许多。若论手段，萧鸿烈绝对比萧鸿朗深谋远虑。
　　是以，方才的猜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萧鸿烈点了点桌面，在等待着萧十七的回答。
　　“头绪么？怕和邢国的奸细有关。”萧鸿紫想起前日在市集上看见的那个人。
　　“奸细？”萧鸿烈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一般眯起了眼睛。“十七弟可有证据？”
　　“请容鸿紫细细道来。”他不假思索地将那日假扮成护卫夺走质子一事告知给萧鸿烈，并了前日在集市上颜榛的一句话，“如此看来，邢国的奸细掳走质子不成，继而冒险来奚岭放火也是极为可能之事。”
　　“事不宜迟，我立即着手追捕那名奸细。不过要劳烦十七弟将他的相貌描述给我听，我好差人凭相捉人。”
　　萧鸿紫当然记得那具面具下的长相，不知为何他将此事推给颜榛。“只有郡主看清了那人的相貌，怕是十一皇兄要去花园走一遭了。”
　　萧鸿烈挑眉问道：“十七弟不和我一块去吗？”
　　萧鸿紫笑答：“不瞒十一皇兄，眼下我也被这名邢国奸细弄得头疼。来仪阁走水一事，将仪姐姐的宫殿烧得面目全非。眼下仪姐姐有件要事差我办，本打算将郡主送来皇兄处我便告辞的，还要劳烦皇兄若是得了空，派人护送郡主回我的府上去。”言罢，起身告辞。
　　“既然十七弟有要事在身，我就不留你了。”萧鸿烈又恢复了他惯常的清浅笑容：“我留郡主吃顿便饭，之后定当送回你的府上去。”
　　“好。一切劳烦十一皇兄。”萧鸿紫扬长而去。
　　这边颜榛在十一皇子的花园内慢慢踱着步。
　　果然萧鸿烈的言语未差，此处的牡丹开得格外好。
　　白牡丹剪云披雪，红牡丹如蘸丹砂，黄牡丹浑似明月……远远望去，各色牡丹如一片云锦霞裳，十分明丽。如此赏心悦目的景致，倒是令方才那份为水庐紧张的心情消散了一大半。
　　她一面走，一面踩住自己的影子，玩心大起，干脆在花园中舞了起来。
　　一不留神撞入一个人的怀中，被那人轻轻抱住，道了一句：“郡主小心。”
　　颜榛抬头一看，不禁面颊绯红。那人竟是萧鸿烈。
　　此时萧鸿烈双唇轻绽，俊脸含笑，那笑容明亮得晃眼。“我这园的牡丹竟是白种了！”
　　“为何？”
　　“在郡主面前，牡丹再美也竞相失色。”一句推崇，将颜榛夸得心花怒放。鲜少有女子能在这句言辞下不动容的。
　　“十一皇子说笑了。”颜榛笑意吟吟。“怎么不见十七皇子？”
　　“他有要事先走了。”萧鸿烈答了一句，又伸手去握颜榛的手道：“叫皇子多么见外，若是郡主不嫌，可私下唤我鸿烈。”
　　“这……”颜榛一副娇怯羞赧的神情，俏丽又可爱。她轻轻启齿，仿佛含了颗千斤重的橄榄般，将“鸿烈”二字念得含糊又支吾。
　　“既然如此，那我唤你榛儿可好？”萧鸿烈握紧了她的柔荑，端的是温柔如水。
　　见她不答应也不摇头，便是默认。
　　萧鸿烈拉她到树荫处坐下，轻声道：“说起来，还有件事情拜托你。”
　　颜榛心下一怔。阿庐早就提醒过她，男人都是不可靠的东西，前一句话温存体贴，谄媚奉承，不过就是为了引出下一句的托辞。
　　女人总是被男人沦为利用的道具。
　　她想起小的时候父亲赠过一只西洋带来的小鸭子给自己玩耍。那种小鸭子需要用力上弦之后，鸭子便会在地上来回走动。姿势一摇一摆，可爱得惹人发笑。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自己也是这只小鸭子。
　　连弦都不用上，被两句甜言蛊惑，便能自由下地，摇摆上路。
　　“颜榛何德何能，怎能堪大任？”她神情一默。
　　“也并非什么大事。”萧鸿烈未察觉她细微的变化，将方才与萧鸿紫说过的话重新告知了一遍。“是以，还劳烦榛儿告诉我那名奸细的长相，我好去城里布下机关捉拿他。”
　　原来是这件事！
　　颜榛不由自愧自己多疑，蹙着眉头想了想，告诉萧鸿烈道：“身量与十七皇子府上的阿锡相似，只是面相黝黑，双目精干，脸方敦厚，是个看起来和常人无异的壮年人。”
　　“我这就派画师来绘出那人的相貌。榛儿便留在我府上吃一顿便饭如何？”萧鸿烈十分长情。
　　颜榛点了点头。
　　萧鸿烈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那位总是跟在你身侧的水侍读，今日怎么没有来？”
　　萧鸿裁果然去向萧慈请示，特意为水庐讨了个侍读的官衔。
　　“他啊……”颜榛故意漏了口风。“也是因为前夜里的大火，听说是各位公主们送给皇后娘娘的绣品被悉数烧毁了。十四公主便托了十七皇子，命他寻些绣艺高超的绣娘来。赶在娘娘的寿诞之前重新绣一副麻姑拜寿图。谁知道十七皇子偏偏捉了阿庐去，硬是说阿庐会绣花，还逼迫他在十日内交出来。唉，此刻我十分替阿庐担心。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他虽说像个女孩儿一般，但是女红之事，是决计不会的！”说罢，眼泪汪汪抬起头看向萧鸿烈。“你能不能替我和十七皇子说说情，让他将阿庐放出来？”
　　“十七弟这样做，说不定是为了声东击西。”萧鸿烈笑着安慰颜榛道：“那些奸细尚未落网，若是知道呈给母后的绣品仍旧在继续赶制，想必又会制造事端。也许十七弟故意放出风声去，让水侍读赶制只是障眼法，说不定只是为了逼迫那些奸细现身。没准啊，他此刻又去寻了新的绣娘赶制另外一幅了。”
　　“果然是这样？”她不放心地继续追问。萧鸿烈心思缜密，这般分析也不无可信之处。
　　“你不信我？”萧鸿烈笑着反问。
　　颜榛抿嘴不答。若真的是这样，那么阿庐应该也不会被萧鸿紫逼得太惨吧？
　　不多时，有位美貌的丫鬟来报，说是午膳已经备下了，请十一皇子和安平郡主移驾。

作者有话说

　　看吧，我把昨天的份补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