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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Chapter 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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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一个关键词条突然在全平台爆了热搜。
——李若琪自曝贺征劈腿内幕。
任海黎刚踏进公司,其他人的目光已纷纷落在了她身上。
她步履如常。
“海黎,”钟安安端着杯子从茶水间里跑了出来,“你手机怎么打不通呢?我跟你说出事了,你和李若琪的谈话录音被人泄露到了网上,刚才好多记者打电话来……”
任海黎微笑地伸手搭住她:“谢总在吗?”
钟安安愣了愣:“在,他刚正在找你呢。”
任海黎点点头,错身径自朝总编办公室走去。
谢添站在窗边刚刚打完电话。
他看见她敲门走进来,片刻,才皱着眉开了口:“那个录音是你给记者的?”
“我和他见了面,走的时候落下了。”她说。
谢添唇角一扯:“你现在是连对我也不肯坦诚了。Hailey,”他叹了口气,“我以为以你的年纪和职场阅历,你应该是个很成熟的人,只是做你最擅长的事而已,你有必要这样吗?就算你不在意我和公司对你的栽培,但这个企划还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前前后后的统筹、组稿也都是你在忙,你就这么不珍惜自己的心血?”
任海黎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东西,走过来放在了桌上。
“谢总,”她说,“这是我的辞职信。”
谢添轻笑,走回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然后伸出手指用力在信上点了点:“这算是交代还是撂挑子走人?”
“你是已经找好了下家吗?”他扬高了声音,“所以你觉得就算这么做了也不在意别人来背调?”
任海黎拉开他面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她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谢总,我很感谢这么多年你和向阳对我的栽培,但我为向阳创造的价值也远远大于我的所获,在这一点上,我不亏欠你,也不抱怨你,因为是我自己愿意。我为了在向阳当一个普通的编辑,也拒绝过别人给我的主编职位,但我没觉得我傻,因为我在这里干得开心,我觉得我做书的理念和我的老板契合更加重要。”
“你可能觉得我这个岁数了还这么天真,我也没想到原来我还这么天真。”她说,“因为在那天你开口之前,虽然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我其实真的信你会支持我的决定。”
任海黎又往他面前放了一个文件袋:“之前为了做李若琪这本书组的那十五篇稿子我已经都筛过了,其中十一篇可以按照这个企划在稍作处理后重新出一本合集,剩下的四篇因为她当时塞的私货太多,也不方便再改,请谢总把作者的稿费从我在长归的项目绩效里扣出。”
“至于今天网上那件事,”她说,“我相信以谢总的英明,这个时候已经明智地和他们那边做了切割声明,只要在宣传上及时稍作跟进,接下来那本合集应该也会有一定的销量。另外我手头上其他还没做完的书我都会做好交接。”
谢添沉默地看着她。
任海黎浅浅弯了下唇角:“那么,祝向阳欣欣向上,再见。”
她起身准备离开。
“真的只是这个原因吗?”谢添在她身后问道,“做这种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事,你以后的职业规划怎么办?”
任海黎默了默,回过头:“你知道看着一个昨天还在你面前活生生的朋友,突然就在那么多的唾沫里成了一副朽骨,是什么感觉吗?”
“我知道。”
她说完,转身走了出去,没有再回头。
***
滨海的冬天尚算得上温暖,但早晚的温差还是让任海黎不太愿意出门,她来了好几天,总是在午后看得见阳光的时候才去外面转转,沿着海岸环线骑行,或者逛一逛那些藏在街巷里的小店。
她在一家卖手工玫瑰花香皂的店里看见了只淡黄色的小狗,还和它拍了张合影发在朋友圈,配文:“眼熟。”
钟安安最快给她点赞留言:“我眼热!”
很多人也纷纷比心。
乔越直接给她打了个电话,任海黎没接,挂了。
过了不到五秒,手机又响起来,她刚想再按掉,却突然发现屏幕上的这串数字有些眼熟。
她又定睛看去。
是那个她存在了旧手机上的号码。
贺征的手机号码。
片刻后,任海黎飞快按下了接听。
“……喂?”她怀疑可能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请问,”对面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你是任海黎编辑吗?”
不是他。
任海黎定了定神,应道:“对。”
男人又略带谨慎地问道:“那,你也是兔子女士吗?”
她倏然愣住。
远处的海浪声随风打在耳畔,她却清晰地听见对方继续说道:“我是贺征的表弟,任编辑,这是你在他通讯录里的名字。”
当天傍晚,任海黎在海边的露天咖啡厅见到了这个叫作高适的男人。
他是专程飞来滨海找她的。
“我是代表我们全家来谢谢你的。”高适说道,“本来我哥人已经没了,当年的事情也过了这么久,如果不是有那段录音,有些真相可能永远也不会浮出水面。”
任海黎这才知道,原来自从章回和章悦音父女的案情曝光之后,贺征的姑妈和姑父就让高适去了锦城跟进这件事,本来他们只是想为当年的车祸讨一个公道,没想到在这期间又发生了李若琪录音自曝的大热新闻。
那两天的网络可谓相当精彩。
李若琪不仅没有藏住当年的事,甚至连她和江航的关系,还有江航的身份及其背后进行的传媒运营的等等关联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任海黎还看到了江航对记者否认他和李若琪恋人关系的报道。
果丹文化没过多久也发公告宣布了江航已经离职。
这些几乎都在她的筹划和料想之中。
但她没有想到贺征的家人会来找自己。
“我也是辗转得知了你的私人联系方式。”高适说,“可是我没有想到,你的电话号码那么眼熟,尤其是后四位。”
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只黑色的手机,递了过来:“我哥的习惯还是那样,家里密码和手机密码都是一样。”
任海黎没有接。
“其实我和你哥哥不是太熟。”她说,“可能他只是恰好想换个其他人都想不到的数字当密码。”
她只能这样解释。
高适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看她,然后收回手机,笑笑。
“不管怎么说,是你为他做到了我们都没有做到的事。”高适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我是学心理的,可是我明知道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却什么也做不了。”
任海黎眉头微动。
她忍不住说道:“他本来是很洒脱也很有能量的人,又那么热爱音乐,我想那场绯闻对他心理造成的影响应该有限,所以……除了他父母的事,还和他那个时候的嗓音状态有关,对不对?”
高适点了点头。
“其实在五专的时候他嗓子的问题就有些明显了,音色也有了点变化,但那时候公司排的行程太满,而且我想他那个时候也不愿意面对嗓子发生了病变的可能。”高适轻叹,“当年那场记者会你应该也知道,他当时面对大众舆论的时候能够那么潇洒干脆,不为自己辩解一句话,我想是因为他觉得担负得起。你可能想象不出来,就在记者会之后的当晚,他都还在工作室里编曲。”
“可是后来发生了那场车祸,对他的打击就太大了,舅舅和舅妈去世,杀人凶手找不到,他自己也在那场事故里受了伤,基本上再也弹不了吉他。那天我跟我爸妈陪着他去太平间看舅舅舅妈,当时他哭到虚脱,根本站都站不起来。”
任海黎听着高适说的一字一句,那些本已变得遥远的场景,渐渐地好像就浮现在了眼前。
贺征在演艺圈的经历大概帮到了他,让他看似精神稳定地度过了那些被媒体围追堵截的日子,也让他得以正常出现在镜头面前宣布不会放弃。
但或许也把他从亲友身边越推越远。
他对每个人的问候都说谢谢,说好的,说没事,说还有工作要继续,说会让父母和所有关心他的人放心。
可他却开始酗酒。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他的嗓子越来越差,他和自己较劲,又总被现实打击。”高适说,“我试过从心理方面干预他,让他戒酒,他表面配合,但过了很久才对我说了句实话。”
贺征说:“如果不喝酒,我会睡不着。”
再后来的事,全世界都知道了。
临走的时候,高适对她说:“或许你可以看看短信箱,有时候定时功能还是挺有用处的。”
任海黎一个人又在咖啡厅里坐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大海被笼入无边幽暗,海岸灯火蜿蜒,人声随浪涛起伏落入耳中,她才垂下眸,拿出手机点开短信收件箱,开始翻找。
没多久,她停住了手,也屏住了呼吸。
2023年11月3日凌晨零点,一条未读短信。
Best wishes。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