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敏罕穆德珍

2、第2章

　　俗话说由小看大，维克多夫人正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看看自己眼皮底下这根不折不扣的荆棘刺究竟会有何反应。这可是从那遥远的东方传来的古谚语，虽然那个国家已经没落了，但传承千年的精华还是值得真正的贵族尊重。
　　抚摸着从远征军手里得来的珐琅器，维克多夫人眯缝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可以看见洛克一举一动的魔法物品。
　　三岁的孩子遇到这样的待遇会怎么样呢？
　　啊，先是很期待地看着忽然出现的家养小精灵，然后感动地看着取暖的柴火？哦，不，那小子怎么会是一脸茫然？对了，感情是还不知道那是怎么用的吧？真是连家养小精灵都不如的家伙。
　　维克多夫人很是失望地发现那小子竟然再次缩回了自己的角落里，真是没出息的样子——这样的洛克，即使是长大了，想必也是很容易掌控。
　　维克多夫人便又满意地抿了口红酒，在暖和的火炉边斜斜地倚靠在大沙发上。
　　沙发是天鹅绒的，很奢华的古董，看得出主人家对它保养得很不错。但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是找不出除了这个大家伙之外还可以显摆出自己家族身份的东西，估计这个古董沙发是绝对无法保留下来的。
　　由此可见维克多家族的窘迫。
　　那些在家族历史记录中曾经拥有过的奢华物品，一个个地消失在维克多家族日益衰弱的过程中。
　　维克多夫人再次抿了一口红酒，假装这并不是麻瓜超市里10美元一瓶的廉价酒，而是取自西班牙地窖中的中世纪珍藏。
　　据维克多先生说，他在年轻时曾有幸参加过马尔福家族的宴会，那里的酒，就是维克多夫人梦寐以求的珍藏，味道，那简直……
　　其实，维克多先生当年只不过是在马尔福庄园的最外围走了一圈罢了，他是想进去看看。但那只是他在街头的小酒店里喝多了酒，听说马尔福家族设宴庆祝双胞胎诞生，一时冲动便跑了过去。马尔福庄园岂是那么容易进去的？所以维克多先生在庄园外面很远的小巷子里呆了整整一晚，昏迷的，像一块破抹布被庄园的守卫扔在那里。
　　可是每当有人质疑维克多家族的血统时，除了与其他一样家族已经没落了的落魄贵族们一般，大段大段地将自己家族的家谱背诵出来之外，维克多先生还多了一个令他不由自主地抬高音调的说辞——
　　想当年，我埃里克.维克多也在马尔福庄园参加过马尔福家族宴会。
　　然后，他便该在众多艳羡的目光中，摆出一副这没什么的表情，倨傲地使用他的脑袋里能够想出的所有华丽辞藻来形容那次宴会。
　　即使他甚至都还没有摸到马尔福庄园的大门。
　　夜晚时分，因为自己想得太多，他有时甚至自己都会以为自己参加了那次宴会。但每天早生醒来后，看见天花板上的浮雕因为年久失修而出现的黄褐色斑点，他便又会在极端复杂的心情下清楚的认清自己。
　　你，埃里克.维克多，不过就是一个落魄的家伙罢了。
　　权势，金钱，力量，都是好东西。
　　只要哪天能够拥有他们，即使是折寿维克多先生也都认了。
　　只要，能让身边这个本不该受这些罪的妻子，现在的薇薇安.维克多可以过得好一点。
　　梅林啊，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只要我们维克多家族得以重振。
　　弯腰屈膝，奴言媚语，戴着不同的面具，每天小心翼翼地奉承着每一个可能在身份上超越自己的人，即使那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但孩子总会有长大的一天，大人物的孩子有这特权，接受自己的侍奉。
　　假如那人喜欢豪爽的人，维克多先生便是一个义气云天的好汉，拐弯抹角地捧高对方。
　　假如那人喜欢聪明的人，维克多先生便是一个知识广博的学者，静悄悄地在对方最在乎的领域衬托对方的伟大。
　　假如那人什么都不是，愚蠢无知偏偏又很自大，维克多先生绝不会皱一下眉毛，眼睛一眨便可以笑得与对方一样猥琐无耻，只要那人可以扶维克多家族一把。
　　这是一个现实的世界，维克多先生用自己前25年的经历体验着人情冷暖，看透了，也便没什么。
　　只要薇薇安还在自己的身边，只要自己还拥有她。
　　至于洛克那小子，可以卖出好价钱的话，维克多不会犹豫哪怕是一秒钟。
　　就这样。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洛克的身世。
　　他并不是在期待下出生的孩子。
　　洛克的生母只是一个女佣，却是一个充满了野心的女佣。
　　就像是三流小说里描写得那样，下药，怀孕。
　　只不过饱含希望的女主角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而直接死在了那场孩子诞生时的痛苦里。
　　洛克是梗在维克多夫妇心里的刺，提醒着维克多夫人，自己丈夫的出轨，更提醒着维克多先生自己对妻子的不忠。
　　只是再怎么难受，那也是维克多家族的血脉不是？
　　更何况，那孩子还出现了几代不见的铂金发色。这证明了什么？证明了维克多家族家谱的正确，维克多家族，真的是那个权势滔天财富惊人的马尔福家族分支！
　　为了家族，只能将这个不招人待见的孩子留下来。
　　至于他会受到什么待遇，这就不是维克多先生在意的了。
　　他的心很小，在意了家族，在意了妻子，便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也许以后还会在意自己的后代，但那后代指得也只能是自己与妻子一起孕育的生命。
　　也由此，他并不打算阻止维克多夫人对洛克的折磨。能够让她开心一点，只要那小子还没死，就算得了什么呢？何况他也一样憎恶着洛克的存在，每当妻子看见洛克时那恍惚悲伤的眼神，都让维克多先生心里针扎一般地疼痛。
　　他不是圣人，他是一个真正的小人。
　　假如不是洛克本身的价值，一把掐死洛克的，定是洛克的亲生父亲，维克多先生自己。
　　梅林，这是罪——
　　说实话，维克多先生的品性，至少在对待自己妻子的感情，在众多贵族中绝对是一个异类。从不流连花丛不说，对除了妻子之外的所有女性貌似温柔，却总是拒之千里。
　　在洛克诞生之前，贵族之间甚至传闻着，维克多先生不爱女人爱男人的八卦。谁让维克多夫人没有孩子，维克多先生却依然“守身如玉”呢？
　　洛克的诞生止住了这个传言，这也是维克多先生留下洛克一命的原因之一。
　　维克多先生有时看着受罚的洛克，便会陷入无法自拔的幻想之中。
　　假如这个小子并不存在，那么他埃里克的生活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继续混迹在破旧酒馆，大声宣扬着维克多家族昔日的荣光，却无法对维克多家族实际的困境做出任何改变？
　　维克多先生恶狠狠地甩甩脑袋，不，不是这样。
　　假如没有这个小子，我一定是正在与薇薇安快乐平淡地生活在一起。寒冷的冬季里一起蜷缩在温暖的火炉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我们初识的那段快乐时光。
　　没有不切实际的梦，只是与薇薇安相守在一起。
　　这样等待着马尔福家族提携的日子，真的很难熬。
　　人们只道是维克多家族已经说不定哪日便会恢复与马尔福家族的联系，但天知道有多少人正等待着马尔福家族否认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等待着看维克多家族的笑话。
　　开玩笑，凭什么同样是落魄的家族，你维克多家族就可以拥有重新振作的机会？
　　人，总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