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VivianSun

109、第一百零七章

　　百里锦回想起那本笔记上的其中一条内容就是去北极看极光，心情莫名有些沉重，忍不住问：“看完极光之后你打算做什么？是去深海潜水，还是横穿沙漠？”

　　不管是去深海潜水还是横穿沙漠，都是百里锦在遥的那本笔记上看到的内容，遥如今这般有计划地完成这些事宜，着实令百里锦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自从养父母死后，百里锦就一直很害怕一件事情，害怕自己身边的人某天就如他们那般消失不见……虽然在他们去世后，他身边就已经没剩下什么熟悉的人了。

　　在他最孤独最绝望的时候，百里月来到他的身边，为他指明前进的道路，陪伴他走过了比他那先前十来年的人生还要漫长数十倍的时光。

　　百里锦因此对百里月产生了一种依恋，这种依恋并非男女之间的爱情，倒像是孩子对自己的老师或家长那样的依赖之情。

　　在理智上百里锦知道，百里月不可能永远陪伴在他的身边，她是属于别人的人工智能，迟早会回到她的主人身边去。

　　但是在感情上，百里锦又舍不得百里月的离开，不愿意就这样让她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所以那时候他才会冒着得罪遥的风险，拒绝遥为他准备的礼物，开口向他讨要百里月的所有权。

　　后来百里锦通过联合国那边再次和遥搭上线，两人达成协议，他留在遥身边保护他一段时间，而遥则在约定的时间结束后，给他一次探查他妈妈死因的机会。

　　刚开始跟在遥身边时，百里锦一心只希望时间能过快点，早点达成和遥的约定，以便于他探查亲生母亲的死亡之谜。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之间越来越熟悉，百里锦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将遥归属到了“自己人”的范围之内，习惯了和他相处的感觉，甚至对他动了心。

　　他本来觉得自己将来能与遥相处的时间还有很长，他可以徐徐图之，一点点变强，在达到遥的标准后再对他表明心迹。

　　可此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与遥相处的时间恐怕已经所剩无多了。

　　只要一想到遥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迟早会离他而去，他便不由地感到心烦意乱，只希望这一天到来的时间能晚一点，再晚一点，最好永远不要到来。

　　“到时候看情况。”遥不甚在意地道。“哪件事顺手就先做哪件。”

　　百里锦抿抿唇，用尽可能冷静的声音问：“等你把笔记上安排的事情都做完了，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遥正想回答，却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轻笑着问：“怎么？舍不得我？”

　　百里锦被遥那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刺了一下，心虚地移开视线，强自镇定地道：“怎么可能？”

　　遥皱了皱眉，不满地说：“小家伙，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能听到别人内心的想法，你这样心口不一有意思吗？”

　　说谎当场被戳穿的百里锦不禁老脸一红，简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哎。”遥叹息一声，突然一把拉住百里锦的手臂，将他拽到自己怀中。

　　百里锦一时间心神不稳，被遥抓了个正着，刚想意思意思地挣扎几下，就听到遥在他耳边，用一种过来人似的口吻低语道：“小家伙，在人生的这趟旅途中，没有人能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分别这样的事情，你迟早都是要习惯的。”

　　遥一边说着，一边抚摸起百里锦的头发，动作轻柔地像是在给心爱的猫咪顺毛。

　　百里锦动作一顿，身体慢慢地放松下去。

　　令他放松下来的并非遥的言语，而是身处遥怀抱中的这种感觉。

　　百里锦与遥相识的时间尚且不足一年，就算他们每天形影不离，甚至他每晚都和遥同床共枕，但他们之间真正的肢体接触却几乎没有，更别说是像拥抱这样亲密的动作了。

　　他曾经幻想过很多次和遥拥抱或是被他拥抱是种什么感觉，却从未想过遥的拥抱竟然会在如此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到来。

　　遥的怀抱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温暖，这份暖意让他感到眷恋。他简直恨不得时间就在此刻定格，让他永远不必与遥分开。

　　百里锦卸下防备，靠在遥的怀里，心中的某种冲动于终于再也克制不住，如破闸而出的洪流般席卷过他的心田。

　　他深吸一口气，心里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抬头望向遥，鼓起勇气说：“遥，你可以凑近一点吗？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遥疑惑地望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微微垂下头，靠近到距离百里锦不过几厘米的地方。

　　百里锦伸出手臂，不动声色地攀上遥的肩膀，随即身躯猛地发力，将遥扑倒在沙发上。

　　遥被百里锦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懵了一瞬，正想将百里锦从自己身上推开，就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嘴唇之上。

　　百里锦趁着遥放松警惕的瞬间偷袭，成功将遥推到，在遥反应过来之前，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吻上了遥。

　　说是吻，但那其实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两人的嘴唇只是相互接触了一瞬，百里锦便立即起身，朝着明显因为震撼过大而没能及时回神来的遥说：“遥，我喜欢你。”

　　小美目瞪口呆地望着倒在沙发上的两人，莲姬常年空茫一片的眼底也难得地浮现出剧烈的情绪波动。

　　百里锦本来以为她们回过神来后定然会在第一时间将他从遥身上拉开，可事实却是她们什么都没做。

　　两个女孩望了望遥又望了望百里锦，神色一时间复杂难言，一副完全被吓傻了的样子。

　　经过两三秒的反应后，遥终于慢慢明白了百里锦究竟在做什么，也领悟了他那句话的含义。

　　如果百里锦只是单纯说喜欢他，那他或许不会当回事，可在百里锦亲了他一口后再说这话，遥便没办法将这样的话语归于玩笑，只能正视这个事实。

　　遥眉头紧锁地一把将百里锦从自己身上推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虽然刚才两人嘴唇接触的时间只有那么短暂的几毫秒，但那种陌生的触感对于遥来说却无比地清晰，令他就算想要忽视都做不到。

　　百里锦心情紧绷地望着遥，见对方神色不明，他一时间也不由地紧张起来。

　　他猜到自己刚才的做法可能会惹遥生气，也做好了面对他怒火的准备，可遥沉默着什么都不说，他心中又忍不住打起了鼓。

　　他并不后悔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遥的性格是什么样的，这段时间百里锦差不多也摸清楚了，要是他只是单纯地用语言来表白，遥八成不会当回事，甚至还很可能认为他是在同自己开玩笑。

　　就算知道他是认真的，遥多半也只会委婉地表达拒绝，就像他曾经对待其他那些他不感兴趣的追求者一样。

　　想要让这份感情引起他的注意，唯一的办法就是扰乱他的心神，在他猝不及防之下给他一击，令他不得不对此给予重视。

　　如今百里锦的目的达到了，但他的心情却十分忐忑，因为他拿不准在认清他的这份感情后，遥是会选择接纳还是拒绝。

　　本来百里锦也不想这样冒险，但他已经没时间了。

　　遥的行动根本就没有掩饰，他早已决定在完成笔记上记载的那些事情后就离开，要是百里锦再这么犹豫不决，到最后他恐怕连向遥表明心迹的机会都不会有。

　　与其就这样错过，倒不如放手一搏，省得将来遗憾。

　　巨大的沉默在整个房间中蔓延，气氛压抑得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眼看遥半天不出声，百里锦终于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呼唤道：“遥？”

　　遥看了百里锦一眼，眼中的神色第一次冷了下来：“什么时候开始的？”

　　虽然遥有倾听万物心声的能力，但通常情况下他只会对自己所不信任的人动用这份力量。

　　由于他对百里锦还算信任，除了百里锦明显口不对心的时候之外，他很少去主动探查他的心中所想，所以才会这么久都没能发现百里锦对自己情感的转变。

　　“你是问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还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你的？”百里锦凝视着遥的眼睛。

　　遥眼中浮现起不解的神色：“有区别吗？”

　　“当然有。”百里锦点点头，微笑道：“如果你想问的是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那我的答案是我也不知道。如果你想问的是我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一点的，那差不多有半年多了。”

　　遥闭了闭眼睛，当他的双眼再次睁开时，他的情绪已经完全内敛，再也没有外泄半分。

　　遥的神情重新变得轻松起来，望向百里锦的目光中冷意尽数消融，只剩下淡淡的无奈与疑惑还沉淀在眼底：“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不符合我的择偶标准，你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望着这样的遥，百里锦心中一沉，干涩地道：“我没有胡闹，我只是想将自己内心最真挚的想法传达给你。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听一听我的心声。”

　　遥笑了笑，柔声劝导道：“我知道你没有说谎，但对于你来说，喜欢上我并不是件好事。你现在还太年轻，以后你会遇到很多人，经历很多事。你不应该这么轻易地就将自己的心交付出来，更不应该将它交到我手里，而是应该在日后将它交到对的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