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光绝》金瓯无缺

27、第十三章：相府寿宴（三）

　　中场休整了有一段时间，王冲看见底下来仆人来来回回报了好几次，但都不见动静，正犹豫要不要下去看看。只见外面进来一个公公，给代王通报了什么，赫连骢便起身与二相告别。他方出去没多久，《樊江关》就开演了。

　　这个节骨眼就走吗？王冲疑惑，忽觉耳边生风，他忙回身。走廊上空荡荡，只有他二人，并无任何余人走动的痕迹。他只当时多心，继续观戏。

　　而在他身斜后方，一个不速之客收起匕首，掩门噤声。小心翼翼地在房中摸黑，将原藏在这里的一个弩机拼好，正待上弦时，屋内窗户猛得打开，他赶紧往回滚了两遭，躲进柜后。却不想衣领早被人揪住，挣脱不开，直接被扔出了窗子，手上的弩机也摔了个粉碎。

　　在楼瓦上一踩了一脚，才不至于摔了个狼狈不堪。所幸院内空无一人，他赶紧拔出两把匕首，谨对袭击那人，做好了逃跑的准备。背后骨头生疼，右臂几乎要断开，哪里还有打的力气。

　　通身黑衣的八面鬼蹲在窗沿上，他的脸上蒙了一张惨白的面具，看起来宛若白无常在世。只见他左腕一甩，院内人下意识一个翻滚欲躲，却不想正被那碎石打在身上，当场昏迷不醒。

　　第四个了，八面鬼在心里数着，想：居然派了这么多人入侵这里，也不知里面情况是否正常，希望三班有传说中的能耐帮上一遭。

　　八面鬼观察了片刻，足尖一点正要飞身下楼，耳畔忽然响起熟悉之声：“伤了我那么多人，就没个说法？”

　　八面鬼侧身躲过暗器，翻身躲入下一层的黑暗中，那人随之跟上。二人在黑夜中腾空交锋，划过一道道寒光，雕梁画栋之间仿佛都是为他们铺设的登天之阶，行走其上如履平地。那人明显不敢和八面鬼正面交手，一直拉开距离，可不论是何种暗器、从何处而发，八面鬼总有一只手，晃着虚影，将他们一一拨转回去。

　　“六爷狠手啊！”八面鬼落地，说，“没想到梅花他买给你这桩不义的买卖了。”

　　“什么义不义的，你何曾见过道上的规矩中有不能偷官家这一条？你不也是劫富济贫出身的？”六爷负手而立，二人皆防备着从楼内传来的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梅花纵徒杀人，你和他合作，有想过这一桩也是杀人的买卖……”

　　八面鬼话未说尽，从四面墙壁后涌出好几个穿着一样的人，他们的护腕颜色不同，一黑一白，是六爷的人。

　　其中一人闪身到六爷后，将一个人头大小的包裹递上去，六爷笑了一声，道：“看来闲话到此为止。”说罢与那徒弟一齐翻墙便走。

　　想来那边的家仆已经被放倒了，八面鬼心中疑惑：莫非他们的目标不是王相？周围六爷的人也没有和寻常时一样得手便四处奔逃，而是与他象征性纠缠了一阵，拖慢了他的脚步。待六爷走远后，各发暗器，才四下奔走。八面鬼自负轻功、身手不俗，如鬼影一般急速跟上了六爷。二人只隔了一个院子不到。

　　八面鬼踩着院内松，翻过墙时，猛觉哪里不对，赶紧收步，定睛一看。

　　雪薄了……

　　六爷见他不走，心道他已经发觉，反蹬一步，就迎了上去。周围埋伏的人一齐突袭，自屋后、桌下、松内，四面八方而来。看似气势汹汹，可八面鬼往后一跃，身形如蛇般柔软，在一堆光影钢刀中幻变身形，每一错身，就五指猛转，扣穴打脑，力求一击废人。

　　他几下交手后，便知这不止六爷的人，还有那个罪魁祸首梅花的人。因此他留了个心眼，瞅准机会，抓住隐藏在一群偷袭者中的梅花，毫不留情一肘正中胸口，昂腿猛踹在他腹部。

　　梅花被打了个够呛，好在提前做了防备，本没打算一击得胜，因此足先退了半步，受伤并不严重，随之将一抔灰土冷不防甩出，又补上三发梅花镖。

　　八面鬼侧身一定，双手挥纳，旋身若导气引流，竟将迅猛的暗器控在周身的圆中，往下一掷，凌厉攻势化为乌有。

　　然而六爷已然在后准备妥当，已将那包暗地剥开，居然是一枚流星锤模样的东西，先在身侧以暗器扰敌，瞅准机会，猛得一砸。八面鬼挪步躲开要害，但还是命中后背，一个踉跄倒向一边。他赶紧控制行动，靠着那颗松树单膝下跪，一张鬼脸看不出此时真正的表情。

　　“梅花！”六爷叫住怒急攻心准备动杀手的梅花，“他虽杀了你徒弟，那也是你徒弟学艺不精，单对单不能胜罢了。你若杀了他，倒被鬼门的人追杀，他受了一锤也无法行动，让官家担罪不是更好。”

　　梅花冷笑一声，又将两枚梅花镖正在打在八面鬼肩上、大腿，后者闷哼一声，彻底不再动作。

　　“让你废了也好！走吧，铲除耗子，该动手了。”

　　六爷和梅花的两拨人依次离开，整个院子里只剩下仿佛重伤、看起来气若游丝的八面鬼。

　　若他二人能在谨慎一些，就会发现，这断断续续的呼吸实有端倪。八面鬼早知自己单个不敌暗手颇多，在里面穿了软甲，刻意让六爷那记流星锤仿佛“实实在在”地中了自己。梅花镖也是打在了护膝、甲胄上，除左手略不顺之外，一切想无大碍。

　　他原想等人走后再起来，暗地跟上，却忌讳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若隐若现的一个气息。那人跟着他一路来此，刚才也未曾出手，现在却一点点往自己这里靠近。

　　树梢传来声响，一个人落到了他身边，看装束不是任何一派的人。八面鬼已经蓄势待发，准备反击。

　　“诶，八面鬼，还活着吗？起得来吗？”

　　声音相对年轻，行动毫无防备，那步子走得也甚至奇怪，回环往复一般。

　　“你是何人？”

　　“你不认得我？你还救过我呢？”素鹤尘扶到一半，故意把手一撒，想看看这个伤者的窘状，脚都准备好去当软垫了。八面鬼猛得撑起来，卡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了树上。

　　“说！”

　　“我，我好歹几个月前在城外那村里救了你！松手，你的道义呢！”

　　八面鬼想不起来救过面前这个人，看素鹤尘这一身也不像是道上的兄弟，便撒手准备跟上去，却被素鹤尘一把拉住，拽到了树下。

　　“你单枪匹马到时候反被误伤了，”素鹤尘身后忽然走出一人，沉声说，“现在不走你就只有大牢可走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你是何人？”

　　“怀庆班班主，素天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