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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九章:诡异开端(一)【新】 ...

  •   素雀鸣跟在杨息泽后面,从后门小路出了戏班,拐进一家外看极为破旧的老宅内。掉漆的门上插着锁,杨息泽往上面踹了一脚,门、锁纹丝不动,他如帝王出巡般来回踱步,满意地看着这宅子。

      他还是穿着练功的褶子和厚底,素雀鸣则是武戏时的练功服,出来后一身汗发了,进到这冷清宅院里更冷飕飕的。

      “来。”杨息泽摸出钥匙,打开宅门,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里面并没有想象中一派死气沉沉,灰尘也被打扫得很干净,除了柱子和楼梯,整栋楼里空旷无比。在楼中心处,搭着一块四方木台,上铺着极陈旧破败的台毯,而台的最中心处,一桌、二椅,包着戏台风格的红布,最为崭新、刺眼。

      素雀鸣正疑惑杨息泽的目的,后者一把关了宅门,翻身上台,坐到左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素雀鸣。这时候素雀鸣才发现,宅楼的构造很奇特,上边和侧面都有光透下来,就算闭户不点灯,戏台所在的中央也是一派明亮,杨息泽就傲慢地坐在光照所在,一开始还很随性,随着自己靠近,他逐渐端正了起来——双足微分,腰骨挺直,双袖垂于两腿侧,做着类似端带的姿势。

      “不想上来?”

      “你要干什么?”

      “心血来潮,想让你陪我玩玩儿。上来——”

      素雀鸣上去走到右边那椅子坐下,杨息泽就一直盯着他,什么话也不说。他是猜不透这个人满腹黑水又酝酿了什么作弄人的想法。

      你不说?那我也坐着等就好。素雀鸣也不看杨息泽,深吸一口气,平视前方。

      半晌过去,二人都没一点动静,素雀鸣偷觑一眼,却见杨息泽在那里闭目养神。忽然,杨息泽一抖袖子,往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

      杨息泽也不回头,哼了一声,说:“我现在站住是给你面子,小麻雀。爷是让你来陪我玩,不是让你坐那里享福的,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你这个样子,让我很难办呀……”

      素雀鸣恨不得抄起椅子就把面前这个剑人砸烂,说话阴阳怪气,能把他恶心吐!

      “杨息泽!”素雀鸣起身大吼一声,终于让这个趾高气扬的人回了头,他深呼吸两三次,压下火气,低声下气地说,“杨、师、兄,怎么玩儿,我陪你。”

      杨息泽冷笑一声,慢腾腾地挪过来,反手把素雀鸣推到一边。一把椅子被他放到台侧角,另外一把则被放在桌前自己坐下。

      “梅龙镇会吧?加上身段,陪我玩个尽兴——顺提一句,我念什么你唱什么,三次接不上了,爷不高兴,你可仔细着。”

      说罢,杨息泽敛起袖子,他见素雀鸣还没有动作,抬眼一盯,素雀鸣连忙往前站好。

      【孤有心呢~将她来戏耍,看她知情不知情。】

      杨息泽唱完,做了个伸手接杯的动作,素雀鸣迟了一步,急忙上去,做递酒杯的身段。杨息泽瞬间转怒容为冷笑,把他手捏在手中,调戏般轻摸了一把,无名指挠过他掌心,引起一阵古怪的酥麻感。

      杨息泽那双眼睛极有杀气,素雀鸣却不为所动,甚至还在心里骂道:在台上,用这个臭脸演调戏良家少女的正德皇帝,台下都要被吓死一半。而杨息泽做完饮酒动作并没有接下去,而是自顾自得起身凑上来,念道:

      【来,为军生就的一双粗手,任凭大姐搔上一搔又有何妨呀——来来来,搔哇~】

      还好是一出戏的词,没有太跳,素雀鸣略放松了半刻,轻轻踏出一步,那种特殊的、只在台上才有的感觉重新席卷而来,台下虽无观众,侧方也无文武场,他却已经不自觉地进入了在戏台上的状态。

      【军爷让搔啊?我就——不搔了……】他所演的“她”,轻轻一遮面,收起凑上去时少女的春心。

      【为何不搔呀?】

      【你将手,放平些~】

      【哦哦哦,放平些,放平些……】

      杨息泽抬眼端详着素雀鸣,出乎他意料,本以为素雀鸣会是一副恐慌、强行附和的样子,可那一副羞涩的模样,尽管没有上妆,还是将戏里的神韵还原了三分。欲说还休,眼、手、身、步,处处都是最到位的戏。

      【如此我就~搔,搔,搔——】

      蜻蜓点水一般在手心中滑过,将冰冷的手指摸得火热,最后一声,杨息泽不怀好意地往上一抓,可那双素手就那么从指间溜了出去,只留下一抹白影在眼中飘散。素雀鸣一边后退,手指轻轻一抬,笑得是含情无限。

      【啐——】

      【哦?哈哈哈哈!】

      杨息泽居然因此漏了一拍,才开始发出剧情中正德皇帝的大笑,他脑筋一动,直接跳过了一大段唱词念白,直接唱:【好人家~歹人家~不该鬓边斜插海棠花。扭扭捏,多俊雅,风流就~在,这朵海棠花。】

      【海棠,花来海棠花,倒被军爷取笑咱。忙将花儿丢地下,从今后不戴这朵海棠花!】

      素雀鸣居然毫无破绽地接了上来,做了个摘花的曼妙身段,眼与手在杨息泽面前一晃,翻腕,往下一抛,反侧身卖了个风流眼给他。

      方班主的路子呀……杨息泽心说。

      【李凤姐,做事差,不该将花丢地下。为军将花忙拾起……李凤姐,来来来,我与你插啊~插——】

      素雀鸣见杨息泽按照戏中路数,做了个前扑拥抱的动作,他也略微欠身,原本在此二人一错开,回身再来一道,便结束了。可就在回身那一抱时,素雀鸣感觉自己撞上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被杨息泽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插上这朵海棠花~】

      杨息泽轻轻在他腰上挠了一把,才将素雀鸣甩出来,自己诡计得逞般笑个不停。

      “你……”

      “好玩,好玩,来来来,我还没玩够呢——”

      素雀鸣扶住桌子,告诫自己一定忍住、忍住,要和这种脑子有坑的剑人置气,自己也需不要脸到极致了才行,犯不着、犯不着……

      杨息泽坐到那侧角的椅子上,端正坐姿,咳嗽了一声,胎脚一指,命令素雀鸣往台中前端站。

      “起解和三堂会审会吗?”

      “会。”

      “唱。”

      你倒是给我说唱哪段啊?素雀鸣细细思索了一番,决定还是从最简单的开始:【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

      杨息泽猛得一开口,打断了素雀鸣的唱:【生的什么巧计分明是要卖你,做媒的银子多少?快讲——】

      你还直接起解直接跳会审了!素雀鸣赏了他一个白眼,换了一口气,仍认真接着唱了下去。他唱,杨息泽就在一旁冷眼听着,该接词了就无精打采地来两句。

      唱至“皮氏贱人起毒心”时,杨息泽也和他一起小声唱了起来,仿佛是给他伴着打节拍,等到“拉拉扯扯就到了公庭”唱完,他再一变词:

      【这一犯妇,我来问你,玉堂春三字何人与你取的?讲——】

      素雀鸣一听,脑子里回想一番便慢了半拍,已经全然在戏里的他下意识就往台上缓缓跪了下去,开口唱道:【玉堂——】

      “停!”杨息泽一拍腿,冷言道,“谁让你跪下的?”

      素雀鸣缓过神来,觉得奇怪:“你让我加的身段,这出《三堂会审》苏三可不就跪着的吗?”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为什么要跪?”杨息泽见素雀鸣还跪着,直接指着他,咄咄逼人地问。

      “我有求于你,自然按你说的来。”

      “我有念‘脸朝外跪’吗?班主给你这金体是你用来跪人的?台下没有观众,面前不是上苍,你跪个屁!”

      “那我还没看出来你是个大善人……”

      杨息泽换了一副表情,沉声说:“素雀鸣,老子告诉你,有求于人是有求于人,但你先得是个人!你是理想未来要成角的人,是秦国的男儿,是二哥的亲弟弟,不能随便跪!起来!”

      素雀鸣也不起来,腿一盘,毫无风度地对着他坐在台上,也不恼不骂,微笑着静静地瞅杨息泽。他觉得杨二哥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头一次见,挺新鲜,有趣得很。

      “真的是……你爱怎么弄怎么弄去”杨息泽脑筋一转,念道,【苏三,我来问你,这头一个开怀的人儿,是哪一个哇?讲——】

      素雀鸣根本不多考虑,略想了一下戏词,接唱道:【十六岁开怀——】

      他的“怀”还在平稳地拖腔,杨息泽上来就是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你唱的是什么?啊!”

      “我扰你娘地妈卖皮个东西——”素雀鸣在地上暗骂了一声,将剩下的脏话都吞进肚子里烂掉,回敬说,“滚!老子爱怎么唱怎么唱!”

      “爷没问你唱的!爷就问你,你今年是不是十六岁?”

      “是又怎么样?”

      “娘的,爷告诉你!你没上妆扮戏,台下不是观众老爷,那就不是苏三,你就是素雀鸣,你给别人唱这种东西,就是作践自己丢先人的脸!你就不能唱!”

      “奇了怪了,威胁着我让我陪你玩儿,现在你还来教训我了?”

      “我气,气的是你一点心眼和脊梁骨都没有,你没看出来我是来作践你来的吗?”

      “呦,这年头干坏事的人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我——你能往心里去一点吗?这词敢给别人乱唱?”

      杨息泽骂完了,把褶子脱了往身上一搭,双手撑着桌,不再理睬素雀鸣。

      “说完了?能放我走了吗?”素雀鸣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问。

      杨息泽不接话,和石头一样杵在那里,素雀鸣便往坐在椅子上,休息起来。两个人再次这么僵持着,谁也不先打破僵局。

      屋内阳光的角度逐渐变化,滑过他们的衣衫,两人的影子交汇在了一起,杨息泽终于回过身,走到素雀鸣面前,压着嗓子冷道:“你为什么不走?”

      素雀鸣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懒得看这个没头没脑生气的主,刚才摔了一跤,身上受伤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现在,火气也消了。

      “你是我师兄,要回,咱也要一起回。只要你还在班上一天,就是我师兄。”

      杨息泽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答复,他呆呆地望着周围,冷冰冰笑了几声。

      “你果然不让人省心!我还真的是,寻乐子把自己寻进去了——走吧,回,玩够了,你的事情我不会说半个字的。出都出来了,我请你吃饭去。”

      素雀鸣冷笑道:“穿这身出去吃饭,你也是笑死个人!”

      “原来你也是要点脸的呀——诶!踏吗反了你了!”

      素雀鸣一脚揣在杨息泽腿上,对方厚底鞋在脚,一个踉跄摔到了台上,他跳下戏台,踹开宅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隐晦开车(雾)应该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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