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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卫沧澜很快就见识到了一个哑巴害怕起来能有多少种表情。
      不能言语,不代表就不能表达他的激动。这个新来的被取名为长生的少年,从一开始看到鬼怪吓得动弹不得,到吓得拔腿就跑,完全忘了他该保护的主子就在自己的前方。
      “混蛋,不许跑!”卫沧澜每次都勉强来得及拽住他的衣角,要是布料够结实,还能将这个身材跟自己差不多单薄的人给拉回来。要是布料稀薄,哼,那个家伙即便是衣衫褴褛也会躲得老远,直至觉得妖怪被解决后,才一脸惊魂未定的回到卫沧澜身边,然后当晚一口气吃下三碗米饭。
      多么淳朴的压惊方法,卫沧澜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咬牙切齿的觉得自己不过是养了只兔子跟在身边。
      可长生除了胆小,确实没有别的坏处。相比起从前那五个伴读的吵闹,他安静,比起他们的谄媚讨好,他明显多了份倔强,比起他们不算聪明的脑子,他从来没干过任何让人怒发冲冠的傻事。
      如此不忠于主子的伴读,还是被留了下来。卫沧澜逼着这个目不识丁的伴读开始习字,每天必须背诵易经,那些什么个四书五经的,全都被小王爷给扔到了角落里,以至于到后来小王爷的师傅询问他对于易经某章节的理解时,没读多少书却被小王爷逼着抖墨水的长生写了半天,只写了两个字:“子曰……”后面紧接着三个墨点儿。
      那是可怜的长生实在想不起来子曰了什么,墨汁滴落在纸上的痕迹。
      幸灾乐祸的卫沧澜嘲笑道:“原来子曰三个点啊……”
      长生本就因为被迫跟上小王爷的进度而每天学得焦头烂额,此刻还被他如此刻薄的嘲笑,忍不住提笔就往那三个点上加了几笔。
      卫沧澜凑过去一看,竟是只背了三个点的王八,又看他脸上隐忍的得意,便知是在画自己,立刻揪起他的衣领,恼道:“你竟敢画本王是个王八?!”
      长生脸色一变,压抑不住本性,还是惹来了麻烦。
      卫沧澜的师傅连忙劝慰。这个长生虽不是什么大将之才,却也颇有灵性,这样的孩子跟在卫沧澜身旁,多少也会有点帮助。只是这小王爷脾气也难捉摸,一会儿孩子气,一会儿又摆出王爷的架子,长生要是掌握不好分寸,难免受罪。
      卫沧澜冷哼一声,放开他的衣领,撕了他的画,说道:“回去抄书,等把书房里墨盒的墨都写完了,你才能吃饭!”
      长生灰白着脸点头。方才冒出的苗头又被他压了回去,眼前的少年,仍是个听话的哑巴伴读。
      卫沧澜得意了只是一会,看着长生那双眼睛里又恢复了死水一片,心头又是一阵烦躁。
      那天长生一直抄到了深夜,卫沧澜无数次路过书房,都不曾见有下人偷偷往房里带吃食的迹象,长生竟也很诚实地滴水不进地抄了大半天。
      呆子。小王爷恼火地踢了脚房门。里面的人惊讶地跑出来开门,却不见有人影,不由地打了个抖。……糟糕,这下更饿了。
      卫沧澜半夜披着外衣又路过了书房。从窗缝里看进去,那个少年仍在奋笔疾书。易经的字实在太过艰涩,以至于他每写一个字,都要扭头看上两三次,犹如作画般,耗费了好多心神才完成一小段。
      看这模样 ,即使抄到明晚,也未必能抄完。长生紧皱着眉头,似乎很为难,也似乎无可奈何。
      卫沧澜站着看了好一会,直到夜露把他的外衣打湿,着了凉的身子在微微发抖,他才悄声地离开。
      那天晚上他没睡好。抱着松软的被子,他梦到了好多好多的鬼怪。年幼的他在梦里哭喊着,无人应答,更无人安慰。千辛万苦地从鬼怪的手里挣脱出来,又被一些穷凶极恶的人捏在手心里,肆意的摆弄着。
      卫沧澜惊醒了。即使身上发冷,可衣服还是被汗湿了一大块。
      外面天色已大亮,屋外传来下人扫地的声音。卫沧澜随意地套了件长袍,跳下床,三步两步地走到书房门外,刚想推门,手又收了回来。
      他还是决定先从窗缝那里窥探两眼。
      长生还在伏案抄书,可手已经抖得拿不稳毛笔,他干脆用绑带将手与笔一同缠住,歪歪扭扭地继续消耗着剩下不到三成的墨汁。
      卫沧澜又踢了脚房门。
      长生这下站在原地,不敢开门了。
      卫沧澜干脆用力将门踢开,径直走到书桌前,一脸刁难的表情:“怎么还没抄好?……啧,这算什么字!我看连三岁孩童都写得比你好!”
      长生眉头皱得死紧,最后还是悄悄地把绷带松开,继续拿起笔,打算从最不像样的那段重新抄起。
      卫沧澜更加不高兴。一把拿过桌上的墨盒,将里面的墨汁尽数倒到了桌上的香炉里,然后瞪着一脸讶异的长生:“你难道就不会用脑子?非要这么愚钝的将它写完?”
      长生看看他,提笔,哆嗦着写:“我若真这么做了,您会高兴么?”
      卫沧澜当然知道自己必然会大怒。可他还是哼了声:“我又怎么知道你是把它用完了,还是倒完了?这里可没人看着你。”
      长生扁扁嘴,犹豫了一会才写下一个字:“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卫沧澜怒瞪他。这个混蛋竟然一下就戳中了自己的痛脚。
      长生不再写字。因为他的肚子已经饿得唱起了歌,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墨汁没有了,你还瞎站在这里做什么!”卫沧澜别扭地驱赶他。
      长生看他,那眼神里带了丝感激与激动。
      没等卫沧澜摆出“请感激我”的模样,那个依旧瘦弱的少年已经一阵风地冲了出去,直奔厨房。
      卫沧澜那天中午比往日晚了些才吃上午饭,追究起原因,竟是长生将厨房里提前准备的材料全都一锅炖了,吃得干干净净。
      而吃饱喝足的长生,则终于翻查到了子曰后面的那句:
      “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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