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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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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荷遵了碧霞元君的意思,那日当下便回房到房中换下了一身青衫纱裙。
她在粹华宫一百七十余年,大都是一身淡青的素净打扮,衣橱中的衣衫也不外乎青色、淡碧二色,这灰色的衫裙一时间诚然是没有,若是立即缝制,也免不了要费上些时辰,她无奈,思前想后,还是从乐云那里临时找了一身淡灰色的衣裙将就穿上,又向她讨了一卷灰纱罗缎,回来后便连夜动手,终于赶在第二天天亮前,缝了一身长裙出来。
这两天她偶尔在宫中走动,一众灵女小仙和小仙馆见她一身灰色妆扮,无一例外的惊掉了下巴,问她何故开始穿上灰裙了,更有甚者略带哀怜地问她,是不是族中亲属有恙,她要遵从孝法而着素衣。
九荷有苦难明,只能无奈的一一搪塞过去。
她也想知道,这碧霞元君忽然令她换身妆扮,到底是了个为什么呢?反正不管为何,撞了衫色这种说法,她从一开始便没有信过。
昨日她去□□小园择花备料,入园时恰巧遇见沉渊灵君与四位星君从园内出来,见着她,皆是一愣。
沉渊灵君稍稍沉目,打量了她几眼。
星游不免皱眉,沉声道:“以往见你穿青色尚且有几分姑娘的打扮,如今这身灰裙又是什么意思?还嫌自己身上的女儿气少么?”
此言一出,她还未来得及答话,旁边其余三位星君倒是一齐笑了出来。
那笑意高神莫测,既是莫测,她便也不去费神猜测了,只是矮了矮身,答道:“这灰色虽是黯淡了些,但比起其他颜色来,也更显的周正不少,星皓阁主,您觉得呢?”
同样一身灰色外衫的白虎星君愣了愣,哈哈笑道:“明明是你们二人说的体己话,怎的还要扯上我来?哈哈哈……”
九荷眸色诧异的看他一眼。
星游寒面冷目的瞪他一眼。
星皓自知失言,连忙笑着打哈哈:“哎呀、哎呀,一时嘴快,一时嘴快了,你只当什么都没听见,我方才什么都不曾说啊。”
星娆立马站出来圆场,笑道:“不就是换了身衣裙,男子在审美上俱是没见识,我看这淡灰色就颇好,愈发显得整个人清爽素净了。”
九荷福身道了谢后,仙气腾腾的五位尊神在缓缓移步出了小园,不过几步后,一直一言未发的沉渊灵君忽然转身,淡声问道:“明日可是该你奉值净星殿?”
九荷忙答道:“回灵君,正是。”
沉渊灵君略略思忖,点了个头,转身走了。
......
月华似练,遥看灵界沧海桑田,莹火竹帘,照映粹华宫阙花影明灭。
九荷端了今晚的汤药,依旧是一身灰纱长裙,行至净星殿内。
沉渊灵君斜倚在锦榻上,手中握了一把银华精石所铸的长剑,那剑似有神性,感应到九荷进来,周身散着盛气璀璨光华,沉渊灵君用丝绢缓缓抚过剑身,那盛光才似得到安抚般,渐渐淡了下来。
九荷表面不动声色,渐渐走近,心中却不免感叹,没想到今日居然有这样的福气,能亲眼瞧见这把旷古名剑,天界的绝世神器,也是沉渊灵君的神剑加持,逐星剑。
沉渊灵君为天界之主时,执掌天经地纬,以率日月星辰和山川诸神及四时节气,役使雷电鬼神,呼六界风雨,而他每一样掌持的事宜,都离不开逐星剑的加持。
尤其是那一百零八套星阵,必有逐星主阵,因此六界中曾流传这种说法,无逐星,不成阵。
只是沉渊灵君避世灵界后,逐星剑也随他一同归隐,这几万年来,再不出尘寰了。
碧霞元君毫无疑问的也在殿内,见她一身灰裙进殿,嘴边荡出个极浅的笑来。
九荷将药碗放在锦榻前的长桌之上,刚刚福身行礼,还未开口,碧霞元君便将玉碗端了起来,递到沉渊面前,柔声道:“君上,用药了。”
九荷垂首不言,心想,得,省了口舌了。
沉渊随手将逐星剑放在榻上一侧,将药碗接过来,淡声道:“你且先出去。”
九荷闻声应答,道了句是,便转身出殿,刚走两步,沉渊沉吟一瞬,又道:“回来。”
九荷不明就里,站在原地转身,愣愣问:“灵君还有吩咐?”
沉渊抬眼看她,眸色深沉平静:“你干什么去?”
九荷心道,灵君您老人家是最近用药过多苦的神智不清已经开始间接性断篇了么?一想又不对,这药再苦灵君也尝不出半点味道来,那他这一去一回的话……
九荷神色一顿,垂首不语,眼风偷偷瞄过一旁的碧霞元君。
碧霞元君乍一听这话也是一愣,但马上就明白过来,方才那一句出去,倒底说的是谁。
碧霞元君怔了片刻,脸上方又攒出一个略有尴尬的笑来,起身颔首道:“君上用过药便休息罢,我先告安了。”
九荷心中不禁赞了一声,饶是她这样勉强,脸上的笑容却依旧明艳动人,这委实是个技术活,她不行,一定要碧霞元君这样位于高阶且仙元稳固的女君才办得到。
碧霞元君从她身边走过去,身形挺秀,脚步都没有停一下。
九荷心中又赞:真坚强。
房中只剩下九荷与沉渊两人,沉渊此时倒是与平日里淡漠清远的样子有几分不同,整个人斜靠在锦榻上,周身放松下来,颇有几分闲散慵懒的气质。
九荷不晓得他将自己留下是何意,便抬头看了他一眼,等着下文,沉渊却只是微微挑了眼角,亦看着她。
九荷心中叹息,怪不得天界之中有那样多的女仙女君将他当成深闺梦中人,还有碧霞元君这样痴迷至此来扑火的飞蛾,眼前的这张脸,长得确实好看的过分了些。
若是他有流彦殿下一半的风流性子,现如今这净星殿估计要改称藏娇阁了。
沉渊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她,并不多言,她先是等待,后转成了疑惑,时间再久一些,终于变成了心慌。
九荷暗自攥了攥衣袖,复又问道:“不知灵君还有何吩咐?”
沉渊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下,随后转到她的一身灰衫长裙上,淡淡道:“你穿灰色并不好看。”
九荷有些意外,难不成今晚灵君忽然兴致所至,要亲自调教一番她的审美观?
九荷道:“外饰而已,好不好看的,原本也不打紧。”
沉渊“嗯”了一声,稍顿片刻,又道:“还是那身白纱最为合宜。”
九荷目光直视着他,依旧平静道:“灵君怕是记错了罢,我在这粹华宫内一百七十多年,从未着过白衣。”
沉渊又“嗯”了一声,缓缓道:“在粹华宫内的确未曾见过,本君也是几日前才于木灵族大典之上得见一眼。”
沉渊顿了顿,声音中竟噙着一丝笑:“隐莲,子歌。”
九荷眼色中有细微的波澜,但转瞬又恢复平寂,她躬了躬身,道:“灵君宽宥,九荷愚钝,不晓得隐莲子歌是什么。”
沉渊倒真像是在认真思考她的话,眉峰微蹙,自顾思忖了片刻,自顾低语道:“是么……”
九荷面色如常,还带了一丁点笑,刚想开口答是,锦榻上的人身形忽然一闪,身影之快到她来不及看清,只觉得有凌厉的剑气直面扑至。
她心中猛地一沉,脚下的步子下意识地移动躲避,一个转身过后,一口气还未提上来,逐星剑又携着凛冽的剑风从身侧刺来,她暗自咬牙,只能再去接招。
一招一式间,她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大意,沉渊手持逐星剑,面上是一派从容,但身形宛若潜水游龙,剑风所及之处皆有光华掠过,那招式极快,她尽力应对,只躲不攻,不消片刻,净星殿内的白纱帷帐便被剑气碎成一片片,又被二人间祭出的招式所带至的劲风扬起,于半空中,久久飘旋,像是一场漫天飞雪,渐迷人眼。
白纱似雪中,沉渊招直逼她命门而去,她勉强撑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若是沉渊果真起了取她性命的心思,照这个打法她根本撑不过几个招式,眼下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只守不攻了,为今之计只有出手,先破了这沉渊逐星剑芒织就的银色剑网,才能找机会脱身。
有极盛的仙华自眼前一闪而过,九荷足尖点地面,腾空避开那一剑,右手掌中突然银光乍现,终于祭出了长剑。
见她亮剑,沉渊微微挑眉,紧接着便再次持剑刺过来。
其实沉渊不过是有意试她,想看看依照她这样沉稳隐忍的性子,究竟能挨到何时才肯出手而已,若是真想伤她,于他的逐星剑下,她根本一招都撑不过。
沉渊与她过招的间隙,还能抽身分神的去打量她的剑,是一柄银刃长剑,剑身并无特别之处,倒是剑柄上的护手,是一弯玉色半荷,透骨生辉,握在她素白的手中,煞是悦目。
这是沉渊第一次见她使剑,也是第一次见识她的身手。
纷纷飘扬的白绫中,只见她持剑的身法轻盈,或依依如柳,或步步生莲。剑势刚柔并济,像是身出名家,碎绫翩翩飘洒,她一身灰裙宛若轻蝶,于雪中轻舞。
等沉渊欣赏完了她持剑时的风姿,自觉时候也该差不多了,再打下去,恐怕她倒是要体力不济了。
沉渊不经意间稍稍挽剑回手,九荷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只听‘嗒’的一声清脆的声响,两剑相触,她手中的依离剑便被挑出手去,又是‘啪’的一声脆响,直直坠落在地上。
而沉渊逐星剑的剑端,正直直指在她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