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七里马

6、##6拜见师父（6）

　　#6、拜见师父（6）

　　李重重本来已经走出了几步，回过身又对着小黑屋门口。
　　她在犹豫要不要拍下来？

　　要是……把这件事爆料出去的话，凭借徐封目前这么大流量，看到idol被如此对待，粉丝肯定会撕起来吧？

　　可，邹城流量也很大，口碑又好，要是拿出徐封演技不好的原因，这事有得掰扯。更何况，邹城删帖手段也很强势，说不定发出去就没了，还会查内鬼。

　　总之，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剧组布完景，开始拍摄。

　　这次戏份是女三号何颜的。她饰演陈娆的妈妈，一个阴森森且神秘的捡垃圾阿姨。

　　李重重记得邹城说过要让她今天再观摩一下何颜老师的表演，于是赶紧去拿了个本子作记录。

　　即便如何颜这种出名的实力派，也还是拍了三四遍才过。
　　跟对徐封只会冷冷喊“再来”不同。
　　他会上前跟何颜讨论，还会主动征求何颜的意见和想法。

　　不过何颜这种确实属于正常的拍摄节奏，只有几场戏磨了磨，其余很快过了。

　　拍完他们的戏份已经十点。
　　邹城：“让徐封过来。”

　　总算被放出来了。

　　有人过去通知，徐封打开门出来，邹城问他：“对今天的戏有想法吗？”
　　“有一点。”
　　“我不开机。你重新演一遍给我看看。”邹城挪过椅子，从监视器后面，转为面对演员，“对着我演。”

　　徐封还是演昨天早上那场，骑着摩托车漂亮地甩弯停车，摘头盔，说台词，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多余动作。

　　邹城：“下一个镜头。”

　　没说“重来”意思就是过了，李重重稍微振奋了些，全场人也松口气。

　　下一场，是在肯德基的戏份。说这个片区来了个新老大叫刘山虎，在侵占徐封的地盘。

　　“action.”邹城给了开始的提示，配角站在旁边念台词：

　　“陈哥，听说来了个大家很厉害的，把张甫都打得服服帖帖，你听过没有？”
　　“我听过，好像叫什么？”
　　“刘山虎。”

　　轮到徐封接反应了。
　　全场屏息。

　　李冲冲记得剧本上写的是：陈娆心不在焉地听着对面两个男生闲聊，扭过头去看窗上自己的倒影，几秒后，随即他听到对方的名字，缓缓转过头。

　　徐封露出一个类似于轻蔑的笑意。

　　邹城静了足足三秒，才问：“你的想法在哪里？”
　　徐封说：“我觉得像陈娆这么酷的人，肯定是不屑一顾。”

　　“不屑一顾？”邹城沉声问，“你在里面两个小时，有没有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读剧本？”
　　“剧本我之前看过。”

　　像是有面玻璃卡在摄影棚里，再稍微碰一碰就会碎落似的。
　　每个人的呼吸放慢了，生怕影响到维持这片玻璃的气压。

　　额，不会是自己说陈娆很在意男子气概，徐封才会产生类似的想法吧？

　　“陈娆跟刘山虎是什么关系？”邹城问。

　　徐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邹城说：“你继续待在小黑屋里，直到把剧本读完。”

　　刚放出来几分钟，徐封又回到了小黑屋。

　　剧组气氛持续低压。

　　无论如何，主角是主角，电影是主角支撑起来的。主角不行，配角演得再好也没用。

　　下午五点，李重重注意到，片场来了一个中年男人。

　　对方是跟制片一块儿来的。
　　两个人明明到了摄影棚门口，还在那边像没达成共识似的，停着讨论了半天。
　　再过了几分钟，尚敏来了，他们连忙过去迎接，又说了会儿话。
　　三个人这才一同过来。

　　李重重正好就在邹城旁边，听到他们说话。

　　制片人介绍：“这是徐封的经纪人王鑫。”
　　王鑫握住邹城的手，使劲儿摇晃：“邹影帝，久仰大名。”
　　“你好。”
　　制片人说：“现在也差不多到晚饭时间。这边可以先交给副导演。咱们出去出去找个好点的餐厅吃饭怎么样？”

　　就算李重重这种不是经常参加饭局的人也听得懂。这哪是接风洗尘，必然是要谈徐封的事。
　　徐封把他的经纪人叫来了。

　　邹城直接干脆：“刚开拍行程安排很紧，如果有事的话可以进会议室谈。。”
　　制片人和王鑫对视一眼。
　　显然他们也是为了事而来，不在乎这一顿两顿饭。
　　王鑫：“行。”

　　他们三个人往剧组会议室走。尚敏慢了两步，用手臂碰碰李重重胳膊：“重重，麻烦你，拿几瓶矿泉水来。”

　　从小夏那里拿了矿泉水，李重重刚走进会议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邹导。是这样。徐封呢第一次演电影，经验欠缺，我认为他还是需要您手把手带一下。这方面确实得辛苦您。”听起来是徐封的经纪人王鑫。

　　“这不是手把手带的问题。是意识不到位。”

　　“他没您那种意识。”王鑫说，“您是天才，天才学东西是很快的融会贯通。教学生的老师就需要普通点，这样容易有共鸣。”

　　虽然说得很客气。但李重重认为，他的潜台词是指，邹城演得好，但不一定教得好。

　　徐封跟他未必能学得来。

　　“这个电影本来就比较占档期。我是真的怕延误进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制片人说，“这样吧。刚刚王老师这边提议，徐封这边打算请个跟组的表演老师，现场指导。你看怎么样？”

　　这俩在一唱一和。
　　他们说话一直很密，到这时李重重才找到间歇，敲了敲门，把水送进去。
　　随即也没离开，而是站在邹城身侧。

　　“不行。”邹城直白地拒绝。

　　王鑫奇怪：“这怎么不好呢，既减轻邹导演工作，又方便制作进度。”

　　“是啊。邹导。”

　　“既然我在提前看过剧本和知道演员表的情况下入组，就意味着我有信心调试好演员。以及，我的合同上很清楚地写明：剧组不需要其他表演指导。主演需得按照我的安排进行表演。”

　　好强势的回答。
　　王鑫和制片人对视了一眼。

　　尚敏打圆场：“是这样。邹城电影向来不带表演指导的。体系不一样，教起来容易冲撞。而且市面上那些表演指导，能有影帝亲自上阵更好吗？”

　　理虽然是这个理。
　　李重重看王鑫很难接受。
　　他的诉求很明确，或者说就是带着徐封的诉求来谈的。

　　徐封不喜欢现在这种教的方式，要么邹城手把手教他怎么演，要么他带个指导老师进来。

　　眼见话题陷入尴尬，制片人出来：“邹导，这件事没得商量吗一直这么下去我怕徐封受不了。撂挑子。”
　　王鑫：“是。他脾气有点硬。”
　　邹城说：“如果他撂挑子就是违约。那就按违约走。”
　　这可真是寸步不让。
　　制片人和经纪人都没话说了。
　　王鑫起身：“我先去看看徐封。”制片人陪着他一块儿去。

　　会议室，只剩了他们三个人。

　　尚敏：“你究竟对徐封怎么想？是可造之材吗？”
　　邹城语气冷淡：“是不是可造之材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气焰需要压一压。”
　　李重重：“……”
　　这句话说得，太强势且自负了。

　　尚敏问：“你还真不怕徐封退组啊。”
　　邹城：“他们承受不了退组的损失。如果退了，那么他不适合当演员。”

　　确实。不说高额违约金。就算是口碑，对一个从偶像想要转型演员的人来说，第一部电影合作对象是影帝，却进组没几天就因为对方高要求退组拒演，绝对是巨大的负面新闻，足以影响他未来在影视行业的发展。

　　徐封的经纪人王鑫没谈出个头绪来，去见了徐封后又回来了跟邹城打了个招呼，准备坐飞机离开。为了和缓关系，尚敏亲自送他去机场。

　　从房间出来后，李重重有点emo。

　　根据徐封，李重重总算知道林中雪在邹城的剧组经历了什么了。

　　连徐封这种大流量的经纪人亲自来谈都没结果，更何况名气不高的林中雪？

　　这世上有如邹城这样天才的演员，也有普通一点的演员，甚至还有笨一点的演员。

　　如果一直达不到他的要求，就要这样一直磨吗？连退出、找外援帮忙的机会都不给别人吗？要是一直达不到，他是不是就会越来越高压霸凌？

　　林中雪姐姐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被逼到抑郁、再到自杀解脱的吧？

　　晚饭兼休息，整个剧组的人都在闲谈，邹城坐在监视器前，按着键盘，一帧一帧地过画面。
　　李重重出神地盯着。

　　“李重重，你过来。”邹城突然喊她。
　　李从从走过去。
　　“这帧画面主光源是哪个？”
　　“上方的吊灯。”
　　“补光呢？”画面很暗，李重重弯腰端详了一下，“有三个。右侧的小夜灯，窗口的光，还有窗口落在地板上再从地板反射到上面的光。吊灯是暖色调，其余三个都是冷色调。”
　　“你学过美术？”邹城问。
　　“嗯，高中的时候学过。”李重重直起身诚实地回答。
　　邹城观察她的面容，见她今天恹恹的，没平常那股喜不自胜的感觉：“你状态不太好？”
　　“我来了大姨妈，有点不舒服。”
　　“片场没什么事，你可以先回去。”

　　难得邹城给自己放个假，李重重就坐车回去了。

　　回到酒店，电梯门打开，她打算回房好好休息一下，冷不丁看见走廊尽头，也就是邹城那房门站着一个戴帽子和口罩的女生，正刷卡推门。

　　“你谁啊？”李重重下意识问。
　　女生一看她慌不择路，连忙顺着安全通道跑了下去。

　　李重重上前，捡起对方掉落的房卡——这是酒店的房卡。

　　女生年轻，一头长发，不像小偷。
　　大概是粉丝。
　　尾随、偷入正主房间的粉丝可不少见。

　　门是开的，露出一条缝隙。

　　——是不是能在邹城房间里找到他霸凌林中雪或者其他艺人的证据呢？

　　脑海中升起这个念头时，李重重鬼使神差地推开门进去，按开灯，再带上门。

　　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放在茶几上的淡银笔记本电脑。

　　记得今天早上在车里，邹城也有一个同款的笔记本电脑。

　　聊天记录/照片/视频，不是在手机里就是在笔记本电脑里。

　　李重重大着胆子蹲在茶几前。笔记本电脑还是待机状态，需要输入密码。
　　回想起坐在邹城身边他输入密码的情景。
　　密码：zoucheng。

　　进去了。可惜微信退出来了，找不到聊天记录。
　　桌面上文件夹分得很整齐。
　　剧本、策划、表演体系、电影、资料。
　　一一点开。
　　看了大半天。完全没东西啊。
　　全是跟表演有关的，一点私人生活乃至照片都没有，连浏览器也除了资料一无所有。

　　李重重合上电脑，起身巡视房间，是不是藏在房间里？她又小心翼翼地翻了客厅几个抽屉，一无所获。

　　正好走到水晶球边，她伸手正了正，把水晶球的拍摄角度调好一点。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手机铃声，李重重被吓了一跳。

　　“喂。”

　　是邹城的声音？
　　什么情况？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平常不是十一、十二点吗？

　　邹城边接起电话边开门进来，反手带上门：“好。我知道。”

　　沙发后面有片衣角。

　　“先这样。我之后再找你。”邹城迅速挂断电话，同时，不着痕迹地反扣上门。

　　这样的大型酒店里出现小偷少，尾随的粉丝多。
　　正当邹城要走过去时。

　　李重重猛地从沙发后方窜出来，双手搭着，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师、师傅。”
　　“……你怎么会在这？”邹城皱眉，倍感意外。

　　“……我刚刚看到有个女生用房卡开门，我一说话她就跑了，我捡起房卡，本来准备帮你关门来着。”李重重抿抿唇。
　　“之后？”邹城凝视她。
　　“之后我就想说进来看看。”李重重说得越来越小声，头深深地低垂，“没想到你回来了。”

　　邹城目视李重重，这会儿她脸低得看不出表情。只是双颊红得如滴血，那股羞愤欲绝的神情就算隔了几米他都能感觉到。

　　“你知道私自进人房间是不对的。”邹城语重心长。
　　“我知道。对不起。师傅。”李重重轻声。

　　她也后悔，真的后悔。
　　以前没做过这种事，装摄像头已经是极限了，万万没想到自己因为徐封的事受刺激，脑袋一热进来找东西。
　　好尴尬啊。
　　现在真尴尬得想钻进土里。

　　“师傅，你不会报警吧？”李重重战战兢兢地问。
　　“你怕我报警？”
　　“不是。”李重重说，她觉得邹城应该不会报警，毕竟她真不是来偷东西，不对，说起来她也算来偷东西的！

　　“你先回去吧。”邹城说。
　　李重重鞠躬后，飞速地离开，没脸见人似的。

　　邹城打开电脑，调出走廊的监控看。
　　的确如李重重所说。
　　是先有个粉丝想要开门，正好被她撞见，她才进来的。

　　只是——时间不对。
　　9点20到9点43。
　　李重重进来了二十多分钟，她在房间里干什么？

　　邹城目光环顾一圈，房间没什么变动，直至视线逐渐凝聚。

　　——架子上的水晶球上。

　　水晶球被明显地挪动了方位，更为正对朝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