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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第二日清早,顾伯俞昨晚休息的很好,所以就一改自己赖床的习惯,起了个大早,洗漱之后,踱步来到了院中,雨一直都没停,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
      白及与白芥此时正在院中撑着伞做些什么,顾伯俞走进两步去看,只见白芥两眼红红,刚哭过的样子,小手拿着铁锹挖土,而白及一手撑着手杖,一手拿着木伞,直直的站起身来,帮白芥撑着雨。
      “这是怎么了,一早上梨花带雨的?”顾伯俞蹲在白芥身边。帮他将脸上的眼泪擦去。
      白及注意到顾伯俞并没有打伞,于是把伞往顾伯俞的方向倾着。
      “顾少爷...呜呜...决明死了....都怪我...没把窗子关好...”白芥用胖嘟嘟的小手,一直抹着眼泪,因为刚刚挖土的缘故,脸上不小心擦出一道泥痕....
      顾伯俞看见这可爱的小娃子,心疼地很,就掏出腰间手帕将白嫩嫩的小肉脸上的泥痕慢慢擦去。
      “决明是小芥原先捡到的一只云雀,平时乖得很,昨天下雨,不小心飞到窗外去了,晚上窗子关严后就没有飞的进来...早上小芥就在窗边发现了他....”白及轻声的解释道。
      顾伯俞闻声抬头看向白及,不知怎么回事,只要看见白及的脸,顾伯俞心里总会有着些许暖意,不由失神。
      反应过来后,就看见三人勉强靠着白及一把雨伞,白及半个身子都在外面,于是顾伯俞压住自己心里言不清道不明的念头,站起来焦急的念叨着:“湿了湿了.....都湿了”
      白及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顾伯俞赶忙将伞接过去,赶忙扶着自己就往屋子里走。
      白及这才注意到,自己一半的衣服,都被雨水湿透了,本就是将近夏天,衣服比较单薄,这一淋,得染风寒了。
      白及被雨水淋湿了的一缕头发顺势黏在了白及脸上,乌黑的头发显得皮肤更加白皙,领口的衣服贴在白及细长的颈脖上,头发顺着颈的线条往下不断滴水....就连胸口的衣服也被打湿了,水蓝色的衣服沾上水渍就显得特别明显.....
      顾伯俞看的发呆,不知为何,情不自禁的伸手将粘在白及脸上的一缕头发放下来,顺着白及白皙的皮肤,自己全部的感官集中在手指处,顾伯俞实在觉得自己真的没出息,也只是轻轻一碰,就让自己乱了阵脚...
      白及感觉到来自顾伯俞指腹的微微温热感,一瞬间心跳乱了一拍...
      过了很久,白及才放稳了呼吸,强装镇定的说:“谢...谢顾少爷...”,两人就在原地站着,气氛变得很尴尬....
      突然,白芥的一声哭喊,打破了这个有着些许暧昧的局面.....
      白芥已经将鸟埋好之后,悲伤稍微缓和了一些,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了雨伞的庇护,雨水已经打湿了自己的衣服,转头一看,撑伞的两人已经回到了屋子里面,心里一阵委屈,哭喊到:“师傅,你不管我了么?唔....”
      两人听此,看着对方,相视一笑.......
      回屋之后,白芥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无论两人怎么道歉,都没有理两人,独自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生着气。
      “小孩子可能是因为鸟儿没了难过着呢,希望少爷不要见怪。”白及抱歉的说道。
      “没事没事,是我的问题,忘记他了.....”顾伯俞笑着回答道。
      两人就坐在堂屋里喝着茶,聊着天,白及问了一下顾伯俞的身体状况。
      “这两日喝了药之后,睡觉好多了,尤其到了这儿之后...”顾伯俞答道。
      “那就好,明日我叫白芥将药给您再送去。”白及将自己的手仗放着在一旁,宽慰的说。
      顾伯俞笑道“不了,我自己来吧,今天是我不对,不在劳烦他了。”
      顾伯俞想着白芥生气的小模样,突然想起来了自己小时候,心里不禁凄凉的笑了起来,要是当时他也能放下身段和自己道一个歉的话,今天就不会是这样...
      二人随后就在桌边闲聊起来,听白及的意思白芥不过五岁,顾伯俞于是好奇问到“白芥这么小,听说仁春堂收徒很严格,为何?.....”
      白及拿茶的手突然顿了一下,随后轻轻一笑,回答道:“小芥这孩子.....是我捡的,当时遇见他时,还是在襁褓里的孩童,跟了我有五年了.....”
      顾伯俞惊讶的看着白及,面前这人,看起来应该和自己年纪相差无几:“冒昧的问一下,白大夫岁数多大?”
      白及看着顾伯俞,想起来何东篱说过,顾伯俞比他小了两岁,推算了一下,回答道:“我应该比公子大了三岁。”
      “三岁....我二十一.....二十四,五年前....那时你才十九岁...将一个孩子养这么大了,真是不容易。”顾伯俞唏嘘的摇了摇头喃喃道,自己十九岁在干嘛,别说两年前,就现在这个时候,哎,再退一步,别说孩子,就是一条小狗,落到自己手里,恐怕也是早投胎的命。
      白及听此,想起来刚刚遇见白芥时,自己也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每次哭闹,都让自己头疼不已,于是苦笑着感概到:“是啊,又做父亲又做母亲....难为人的很,长大虽乖,却也顽皮的很..但也算是给我生活添些许趣味了。”
      “有想过找到小芥亲生父母了么?”顾伯俞小心翼翼问到。
      白及闻此,垂下眸子,叹息说道:“不瞒您说,小芥这孩子从小身上患着病,他父母丢他,也是有苦衷的...后来病是治好了....只是。”
      白及说到此时,突然笑了一下,继而说道“我有私心.......我舍不得他....”说着就往白芥房门的方向失神看去。
      顾伯俞也没有想到是这个回答,心里柔软的陷下去一块,是舍不得的,原来顾伯俞第一眼遇见白及,觉得他是七情六欲不沾身的神仙,现在想来,再清冷的人,心也是软的.....
      顾伯俞见白及有些神伤,便转移了话题说到:“我见您一直一个人,除了这孩子,就没有....”话刚说出口,顾伯俞就想扇自己两巴掌,真是要打这张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及倒是大方,并不在意,一边往顾伯俞面前的茶杯加茶,一边颇为认真的说到:“少爷应该听子清说过我的身世吧....”
      顾伯俞有些尴尬,只能搪揄着笑着,点了点头..
      热腾腾的茶水冒着气,萦绕着上升,隔着朦胧的雾气,顾伯俞看不清白及的脸,只能听到对面轻轻的声音。
      “你所听到的都是真的”白及淡然说道。
      顾伯俞抬起头来看着白及依旧看不出情绪的脸,从刚开始遇见白及顾伯俞就发现,从白及的脸上看出情绪也太难,只是,白及手中的动作还是出卖了他,茶斟半杯,可自己面前的茶水已经平了杯口....
      白及意识自己失礼,便歉意的笑着:“这杯我喝,我重新给您斟”
      “无事”顾伯俞端起面前的杯子,轻轻泯了一口。
      白及身上儒雅的气质总能让人就得心神平静,加上雨天的缘故,顾伯俞整个人都格外放松。
      “可子清没说过的是,我的父亲是他的舅舅。”白及依旧是平淡的语气。
      顾伯俞确实惊讶了,“我说呢,他在你面前怎么这么收敛....这样说你是他表兄...”可是子清从来都没有和自己提起。
      白及看出了顾伯俞的疑惑,回答道:“您也知道白家的际遇,一切为了避嫌,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何东篱的父亲是原来扬州的名角,皇帝南下,碰巧在何园听了一次戏,赞赏不已,于是就来到了京城,当年在京城红极一时,何东篱继承了他父亲的好嗓子,从小两家住的近,两个人的父亲又相交甚好,何东篱母亲走的早,顾伯俞脑子里模糊的记得,何东篱和他母亲长的很相像,何夫人走后,何东篱的父亲就再也没有娶过.....
      白及继续说道:“姑姑离家早,当时嫁给姑父时,家里是极为反对的,还好父亲们疼爱,劝了祖父很久,虽是勉强同意了,可祖父一直就对姑父不太满意....”
      顾伯俞也理解,毕竟当时白家是名门大家,女儿嫁给个戏子,终究不好听...
      “白家的际遇,终究是宫闱秘史,大可不必深究...”
      顾伯俞听着白及轻松的语气,仿佛在说着发生在别人的事。
      “对于白家来说,无论有没有那件事的发生,当今圣上也会寻别的由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到此,白及叹了一口气,轻笑着摇着头说。
      顾伯俞一时语塞,不知说些什么,看着白及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真的就像是不被尘世所困的仙子,回头想想自己,真的没有办法轻易释怀,没办法,自己就是个俗人...
      顾伯俞看着白及,心里不是滋味,却问到:“白大夫真好,能做到释怀,要是我,我一定过不去。”
      白及始料不及,却只见顾伯俞满脸的忧愁,是啊,看的开,恐怕除了看得开,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白及自嘲的笑了笑。
      “每个人都有自己在乎的东西,有些东西再名贵都可以随手送人,有些东西就算是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你都会嫉妒到崩溃。”顾伯俞端起面前的杯子,眼神有着一瞬间的冷漠,一瞬即过,让人不易察觉。
      “我从小父亲就对我非常严格...好像也不是这样,在我四岁那年,父亲带来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和小芥一样,是捡到,又不一样,我对他喜欢不起来,我讨厌他....”顾伯俞自顾自喃喃的说道。
      “父亲喜爱他胜过我,我甚至怀疑他是我父亲在外的私生子,有了他之后,父亲就不喜欢我了,总是骂我....”
      “原本也不是这样...只要是他不高兴父亲就会找到我,觉得是我的问题....原来只是不喜欢他,不过....”
      “有一次,他竟然偷偷看子清洗澡,真是个龌龊玩意儿,当时心气高,我挖了他一只眼睛....”
      白及听到这,眼眸抬起,目光满是惊讶,看着眼前的人,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他,面前的人,眼里皆是阴戾,眉间的嬉笑全都消散不见,原来还保留些许的少年独有的稚气,也全不见了。
      顾伯俞注意到他的反应,收敛起眼底的愤怒,叹息着说道:“子清对我最好,每次父亲罚我,他都会替我抗罪,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心里最护我,可......那天子清哭了,是自从何夫人走后,我见他第一次哭。”
      “从那以后,父亲对我来说就是心惊胆战的存在.....”顾伯俞说着,声音变得些许沙哑,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来撕开自己的伤疤。
      白及看着面前眼眶红红的顾伯俞,脑子里不断浮现何东篱经常意味深长的说的那句“我倒想夷欺能这样一直浪荡下去。”一个孩子会说见到父亲心惊胆战,是多么难以相信的存在。
      “令尊小时候一定很疼你吧....”白及说道,一个人只有尝到甜头之后才会执着于失去,而像自己这样的,吃过的甜头甚少,才会真的无欲无求,因为连在乎的资格都没有...
      顾伯俞思绪一顿,暮然抬头望着白及,红着眼点了点头。
      过了许久,顾伯俞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说道:“从那以后,他就连笑都没对我笑过,就算那个人真的是他儿子,可我也是啊,他甚至没有听我的一句解释,就将我关了紧闭,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顾伯俞用手撑着下巴,努力的闭紧双唇,想要控制自己隐藏在心底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顾伯俞觉得自己紧握在袖口里的手,被覆盖上一丝温凉,顾伯俞暮然抬起头来,只见白及将手握在自己的手上,温柔的笑着说到:“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顾伯俞感受着手上一丝丝凉意,就这样顺着臂膀,眼前白及的话让自己想起了刘伯,心底的防线彻底崩塌,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笑着说道:“白大夫,你好像个老人家啊.....”
      白及听此,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也好像白芥啊...”
      两人看着彼此,窗外雨停了,树木花朵被洗的干净油亮,槐序时节的风,永远悠悠扬扬.....
      “我要等到什么时候?”顾伯俞问道。
      “给自己一点时间”白及回答着。
      顾伯俞不知为何,无论是当初娘亲,还是刘伯,或者是面前的白及,和自己说的都是一样的话,等,可能自己现在做的只能是这个了。顾伯俞回过神来,发现白及的手依旧在自己手上,心里升起一阵欢愉,刚刚的悲伤一扫而空,便将手掌反面,反握住白及的手,明显觉得手中的人一僵,奈何面前那人依旧是打着哈哈,无赖的并没有放下的意思。
      “白大夫手好凉,我帮你暖暖。”

  • 作者有话要说:  顾伯俞从来没有拿自己当过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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