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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真的是天气变化莫测,临近夏天后,三里天不一,刚才还是大太阳,现在却已经黯淡下来,下起了雨。
      李言洛独自坐在书房里看着关于南方灾情的文书,这几日,江淮一地,一直在下着暴雨,淮河南岸的庄稼更是受灾的厉害,那里的人们早已经柱起了拐棍,到处流窜乞讨,实在是苦不堪言。
      突然外面一个小太监来报:“殿下,王国公来了...”
      “请进来吧...”李言洛从书案前抬起头来,外面的天已经很暗了,让人辨不清时辰,湿湿闷闷的,让人实在不适,远方传来几只闪电来,割的天空破碎崩裂。
      “殿下”王国公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虽是天命之年,可是除了声音洪亮有力之外,看起来却比其他同样年纪的人苍老很多,腰背佝偻着,让人觉得弯下去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太傅请坐,还不知太傅这个时候莅临有何事?”李言洛吩咐边上人看茶,却被王国公推辞了下来。
      “不必,老臣稍等片刻就离开了。”说着看了看周围。
      李言洛会了意,便让周围的人全都退下了,独自端起茶杯,看着眼前这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的王国公跪在了面前,声音不再洪亮,有些嘶哑。
      “老臣近日来就想要拜托太子殿下一件事,近日来南方闹荒,民不聊生,还希望太子殿下想想办法...”王国公脸上貌似又苍老了几分,叹了一口气:“老臣前几日在朝上说的那些话只是为护太子殿下周全,如今江淮地区实在是遍地饿死骨,还望太子殿下想想办法。”
      李言洛深知前几日在朝上提议的募捐,是肯定远远不够的,只是为了挫败他人威风,近些年来李轩年纪大了,早已愚钝糊涂,就像是一个可以随时操控的木偶.....
      “吾自知王国公系全天下百姓于心尖,只是有句话,吾不知当不当问。”李言洛皱起眉头来,看着面前跪着差点老泪纵横的人,王国公的反应未免有点太大了,如果说真的是为了百姓,那这德行可与孔孟媲美了,都是官路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狐狸,心里想的一定不止嘴上说出来的那一点点。
      王国公自知是瞒不过他,于是叹了口气,眼里早已没了平时的庄严:“太子殿下,自知老臣瞒不过您,”
      “国公还是坐下说吧...”李言洛说道。
      王国公依旧跪着,并没有动,声音逐渐平静了下来:“老臣确实有二心。”
      “老臣与太子殿下就直言说了,当今圣上眼看着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世上没人不惧怕老与死的,贵为天子也是这样,当今朝里江湖术士盛行,我想太子殿下也不是不知。”
      话说的如此,天下没人不惧怕老与死,是啊,更不必说他是皇上。李轩随着年纪渐长,一天不如一日,又有头痛的顽疾,这些天更是连早朝都没有上。
      虽然李轩常常感叹道:“年纪大了,是时候歇歇了。”,但是一边又召集天下术士,大有始皇追求长生不老之意。
      不仅如此,还越来越将喜欢将所有东西都守在自己手里,怕的就是别人夺了他的天下,自己的羹汤,别人闻一下都不行。想到这李言洛有些嘲讽的说:“看来王国公是真将我当自己人了,我倒是想要看一看是什么样的苦楚,能让王国公和太子告当今皇上的状?况且,您说了这么多,和江南荒灾有何联系呢?”
      王国公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棋差一着,过了片刻,终于开口:“今日皇上将我招进内殿,旁边站满了术士,说来老臣并非是自傲,年轻时镇守沙场,搭了自己半条命,还有我那儿子,想来要是在的话,恐怕比太子殿下大不几岁,可惜也在六年前死在西北了...被抓做俘虏,走之前连一件像样衣服都没穿上...挂在燕迟城上挂了七日啊....”
      李言洛心头一紧,王国公眼泪在衰老的眼眶里打转,看起来十分无力,无力地连眼里的眼泪都留不住。
      “说来老臣好歹也算为我大唐尽心尽力了一辈子,算不得什么名垂千古的功臣,但也不至于让小小的一个江湖术士指着我的鼻子骂!”王国公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起来。
      李言洛听此皱了皱眉头,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王国公,心里不是个滋味,正如他所言,戎马一生,现在的一切地位都是在战场上刀刀枪枪打下来的,自己也就是出身落了个太子,什么都没有,却享受人家的尊敬享受的理所当然...
      “快起来,王国公,坐下好好说。”李言洛还是于心不忍,伸手去扶他,可是王国公执意跪在地上,不肯起。
      李言洛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半蹲下来,听着他继续说。
      王国公眼神无神的偏过李言洛,缓缓开口说道:“今日圣上召见老臣,和臣聊及江南之事,在那术士的攒动下,说是圣上若想要解决江南之事,必须要以阴充阳,想要纳老臣唯一的女儿进宫啊.....”
      突然,王国公停住了,嘴唇不住的颤抖:“小女才十六岁.....”
      李言洛听此震惊了片刻,荒唐至极,咬着牙一时不说些什么。
      王国公家有一女唤作琴岑,据说生的极为精巧,且才貌双全,自王国公家大公子在沙场上战死后,两夫妇对其更是宠爱,视为掌上明珠,平时大门不出,但美名就传遍了京城。
      “圣上同意了....”李言洛真的觉得实在荒唐的不行,别说当今皇后是这琴岑的亲姑姑,就说这姑娘正好是大好年华,送到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行的老头子边,谁家父母甘心将自己的女儿送到这深宫秘闱里过一辈子。
      “圣上只是叮嘱老臣时刻注意江南灾情的变动....”
      “呵呵....”李言洛实在不知怎么去描述自己这亲爹,活脱脱看着是暮年迟迟想当个昏庸愚昧的君主样,但是没有人能够比他更懂这驭臣之术了。
      想当年李言洛刚回来不久就坐上了太子的位置,当然不会是自己有多么优秀显眼,更不可能是他心疼自己在外流连多年,而是想用太子之位来稳住自己,告诉自己,你需要等就可以了,没人可以威胁你的地位.....
      “圣上看来还是老当益壮啊...那王国公可要紧盯住了江南,可千万不要在出什么动乱了...”李言洛虽然深知李轩是在用王国公的女儿威胁他,但是还是装糊涂顺着话说了下去。
      李言洛说完后便起了身走回桌边,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再插手了.....
      “殿下...只要你能帮忙....”王国公撑着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声音里恢复了平时的骄傲与尊严:“以后,老臣定会倾尽所有。”
      李言洛闻此皱了皱眉头,片刻后,转过头去,带着些许嘲讽:“王国公,我是太子,有些东西我可不必....”
      “太子殿下是个聪明的人,您比老臣更明白您现在的处境,还有那太子不一定是储君的道理....”王国公出口打断了他。
      顿时,气氛有些冷了下来,空气静的可以将窗外雨滴声尽收耳底。
      片刻后,李言洛冷笑了两声,有些淡然:“太傅多心,若是父皇觉得有更合适的人选,我乐意做个闲散王爷。”
      “恐怕不是您想就能的。”王国公目光如炬的看着李言洛,声音变得很冷,“您何况不是和老臣一样,在刀剑上走路很难,但是下了刀剑就是油锅....”
      李言洛听了这句话,手指开始发凉,不禁吞了吞口水,所有人都在逼自己,逼自己有野心,逼自己去争,逼自己篡位!是想眼睁睁看着自己从高处坠下。
      “太傅回去吧.....”李言洛强装镇定的摆了摆手,“还希望太傅好好保重身体,莫要如此操劳。”
      王国公虽然活在勾心斗角的朝廷中几十年,极为能看懂眼色,什么人什么情绪在面前一眼便得知,可....现在的李言洛面前像是蒙住了纱,什么都摇摆不定,什么都在模糊的很。
      “老臣告退。”王国公后退离开了。
      只留下了李言洛独自站在屋内,看着门外的雨滴坠落在屋顶的飞檐上,起死回生的沿着曲线弹回空中,最终碎了一地......

      顾伯俞盯着座上一直喝着茶,从进门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李言洛,实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向来就讨厌他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于是皱着眉头,没好气的说道:“我说太子殿下,想来是宫里没茶了是吗?您到我这喝茶来了?”
      “我今天来是有事求你。”李言洛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轻轻一瞥,优雅的端正了一下坐姿,身上的傲气十足,根本就不是像在请求,更像是在命令。
      顾伯俞看着他这幅“委曲求全”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在白及身边呆久了,好脾气会遗传的,难得的压住了心口的气,颇有耐心的问:“什么事!你说。”
      “你手里有闲钱么?”李言洛大言不惭的开了口。
      “哎呦喂,您别拿我寻乐儿,您是谁?找我要钱!”顾伯俞有些惊讶的摇了摇头。
      李言洛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确实荒诞,但是实话说,自己是真的没顾伯俞有钱,毕竟人家的是可以随意支配的,随便动个几千几万两,没人问的,但是自己要是这么做了,恐怕就要被怀疑是不是在养兵蓄锐,密谋造反了。
      “你也知道,上次扬州那事,顾家折了不少...”顾伯俞说道。
      李言洛闻此,嘲讽的笑了笑,说实话,折了不少是真的,但是对顾家九牛一毛也是真的。
      “话说我也算顾叔半个儿子,他临走没给我留什么?”
      顾伯俞听此实在是惊了,一直以来觉得自己是无赖到头了,没想到,今天算是遇上对手了。
      也有一些不太相信,听见李言洛如此的释然,心里突然觉得自己那么多年的记恨真的是幼稚透了....
      “太子殿下真是,了不得...”
      李言洛笑了笑:“过奖。”
      “.....”顾伯俞彻底无语。
      突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夷欺...”
      顾伯俞顿时回了神,意识到白及来了,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李言洛。
      李言洛皱着眉头,目光凌冽,意味明显,不想让顾伯俞去开门,他这次来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一点都不想再节外生枝。
      顾伯俞听见白及的声音后,眼里放了光,但是也明白了李言洛的意思,可是那又怎么样,天王老子在这,他都得给他家白大夫开门。
      于是一边走向门口,一边挑衅地看着李言洛,嘴角慢慢笑意上爬,快步走上前准备开门“别看我了,你管不了我。”
      李言洛脸直接就黑了下来,十分难看。
      顾伯俞打开了门,看见白及微笑的站在门框边,外头日头正大,顾伯俞有些心疼。
      白及看着里面,疑问地说:“里面有人?”
      顾伯俞也不顾这些,他就直接将白及拉了进来:“干嘛这个时候来,热不热呀?”
      白及摸了摸他的头,笑着摇了摇头,接过一抬头便看见了座在一边的李言洛,顿时有些尴尬。
      白及窘措的行了行礼,抱歉地说道:“太子殿下,无意冲突,请多包涵。”
      李言洛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人,气质脱俗不凡,像极了一个人....
      “你干嘛这个眼神?季临他哥哥是你老师!”顾伯俞实在是受不了李言洛看着白及那副表情,实在是让人不爽,竟然敢给自己的人摆脸色....
      李言洛闻此,突然便明白了,自从上次在山上自己本就应该与他有交集了,平时也经常听白仲卿提起。
      “白公子,不必多礼。”李言洛点了点头。
      顾伯俞不满的撇了撇嘴,然后将白及按在座位上,自己就落座在一边,用手轻轻拉着白及的袖子,白及也惯着他,任由他扯着。
      还没等到白及开口,顾伯俞就自顾自的将李言洛抖的一干二净。
      “季临,你没来的时候,你都不知道他都干了什么!他想和我争家产,是不是狠过分?”顾伯俞小声嘟囔着,故意可怜巴巴的望着白及。
      白及拿他没办法,看着他无赖的模样,只能宠溺的笑着,重新拍了拍顾伯俞的手后,有些抱歉的对李言洛说:“太子殿下,夷欺他没别的意思....”
      李言洛看着眼睛正冒着光的顾伯俞,活脱脱像一个痴呆,心里暗暗的骂了几句,碍着白及的面子,只好吞下去不能发作。
      顾伯俞早已没了心思再和李言洛说什么借钱不借钱的事情,现在只想赶紧赶他走,于是有些不耐烦的开口:“你有点眼色见好不好?”
      李言洛实在是尴尬的不行,听到他这样说,差点没忍住动了手....
      “要不你们先聊,我一会再来找你,我先去找子清.....”白及也觉得自己在这好像实在是不合适。
      “不行....”顾伯俞拉住白及的手,然后转过头去看着李言洛,妥协地说:“说罢,多少?”
      李言洛听此,顿时轻松了不少,伸出了手掌.
      “五千?”
      李言洛笑着摇了摇头。
      “五万...干嘛?太子殿下,你是不是在外面欠赌债了?”顾伯俞实在是不明白能让他向自己借钱的其他理由了。
      谁知李言洛听到他的调侃并不生气,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五十万两白银。”
      “五十万!你怎么不去抢呢?我钱是风飘来的?”顾伯俞实在没忍住,惊讶地喊道,说着就要赶他走。
      白及拦住了他,礼貌地笑了笑:“太子殿下明白顾家前些日子确实折损不少,夷欺一时拿不出那么多。”
      “就算没折损我也不给他!”顾伯俞咬着牙看着李言洛。
      李言洛早就想到顾伯俞是这个态度,于是缓缓开口说道:“我确实有急用。”
      白及见李言洛认真的样子,觉得事情一定不简单,于是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顾伯俞,顾伯俞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要那么多做什么?”顾伯俞收起了不正经,疑惑地问到。
      李言洛的向白及点了点头表达了谢意,继续说道:“近些年来,江南闹荒灾,死伤流亡者达十万,更有暴徒趁机起乱,现在国库空虚,冗官冗费太多,加上一些官员在中间的克扣贪污,恐怕再不控制,真的得出大乱...”
      顾伯俞听此后,皱着眉沉思了一会,又看了一眼白及,白及轻轻的点了头。
      良久,顾伯俞开了口:“商人逐利,顾家也是,将钱借给你不是不可,就当是为顾家在官家疏通关系,太子殿下明白我的意思吧...”
      李言洛见他松了口,于是点了点头,自己也清楚,商家要想走的长久,免不了官道上有人,顾家更是深谙其中道理,也算是合理请求,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顾伯俞叹了一口气:“顾家也要正常运营,一下子抽不出那么多...顶多三十万。”
      李言洛也知,五十万实在不是小数目,其实这个数字保守估计的,可是自己也没办法,前些日子,自己已经想办法铺了十万,再多就要引人注意了。
      “白家还有些积蓄,一时恐怕也调不多,应该十五万左右...”白及缓缓开了口。
      顾伯俞倒是惊讶了一下,诧异的看着白及,虽然也能看得出来,平时白及手里的东西都是些少见的好东西,就连何东篱都眼红,一直以为是上辈子人留下的根基,没想到人家是真有钱啊...
      李言洛闻言,并未惊讶,毕竟自己呆在自己老师身边,对白及的家底“耳濡目染”,“那就谢谢白公子了...”
      “再从子清那拿一点..差不多了。”顾伯俞心底盘算了一番。
      李言洛听到这句子清,心里一顿,不知何时开始,自己心里慢慢地可以遮盖了这个人,若不是顾伯俞提起,自己断不会想起这件事情会找上他....
      “顾伯俞!你是不是又说我什么呢!”实在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何东篱刚到门口就听到了顾伯俞口中说着自己的名字,觉得准没好事,于是推门而入,没有注意到旁边两人。
      “你真是巧啊...”顾伯俞看着来人,觉得很是好笑。
      何东篱看着一边的李言洛,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有些想逃.....
      李言洛看着他的变化,有些寒心,对峙片刻后开了口:“麻烦顾少爷了....我先告辞了...”
      说着起身就要离开,经过何东篱身边时,突然停顿下来,将手伸入腰间,掏出来装着玉的布袋,没有直接递给何东篱,而是放在一边的桌子上了,冷着声开口说道:“老师让我带给你的...”
      李言洛说了谎,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那么做。
      空气变得凝固,是因为李言洛的语气实在冷的不像话,何东篱不敢转过头去看他,只是失神的盯着前方,手指微微颤抖,呼吸都停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何东篱依旧站在原地,眼眶犯了红,默默走到桌边,拿起了桌子上的有些沉的玉块,打开一看,不知为何凝住了声,这是一块暖玉....
      顾伯俞实在不知为何,疑惑地看着白及,白及只是轻轻的笑了笑,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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