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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第 10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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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窈第一次见到嵇无恕的时候，差点没被他吓得当场魂归西天。
毕竟无论是谁，大半夜在府内悠闲地赏月的时候，脑袋上方忽然飘来了一个下半身空空荡荡，面色苍白似鬼的人的时候，都难以忍住当场去世的心情。
好在相对来说，嵇窈的心理还算强大，没有尖叫出声，而是在平复了呼吸之后，壮着胆子问向这个不明物体。
“请问，阁下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半空中徐徐漂浮着的人似乎十分疲惫，反应也迟钝，在听到她的问话之后，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那双空洞苍白的眼睛在看见嵇窈的一瞬间，倏忽亮了一会儿。
“你就是嵇窈姨妈吗？”
嵇窈将他带回了客房。
嵇府已经很久都没有来新的人了，好不容易有个新鲜的人气儿，嵇窈有些久违的兴奋感。
她天生灵力，所以寿命比普通人长些，嵇府的旧人已经去世多年，也没有什么意义再找新人服侍，于是就一直一个人生活在这里。
“你是窕儿的孩子？”嵇窈一边替他擦拭满面的尘土，一边问道。
其实哪怕不开口确定，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元素气息，她也知道答案了。
或许其他人感觉不到，但她却可以。
那是与她身上天生的光明元素相对的，难以向人言明的晦暗元素。
这两种元素相辅相成，通常来说应该是一同出现的。
但不知为何，嵇窕的身上并没有出现暗元素，只有她的身上存在有光元素。
而现在看到面前的人，嵇窈瞬间就明白了。
并不是嵇窕身上的暗元素消失了，只是她身上的暗元素没有显现出来，悄然地潜伏在她的身体内，随后传承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嗯。”嵇无恕的嗓音听上去有些干哑。
嵇窈见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叹了口气，回身沏了一杯茶，递给了他。
“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谢谢。”嵇无恕接过茶杯，饮牛似的一股脑灌了进去，“我娘临死前告诉我的。”
“这一路过来，挺辛苦的吧。”嵇窈其实不太擅长应付这些事情，只得将茶壶拿过来，再次替他将茶杯倒满。
“姨妈，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嵇无恕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他跟嵇窕一样，有一双温柔多情的眸子，但此时此刻，看上去却灰败无光，透着令人心疼的死寂。
“嗯，我明白，我会照顾你的。”嵇窈轻声安慰，“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嵇无恕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姨妈，如果我说，我娘是我杀的，你会原谅我吗？”
嵇窈怔愣在原地，握着茶壶的手许久没有放下。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思考了许久，嵇窈最终开口。
“我不是故意的。”嵇无恕低下头，声音像是木柴刮擦过地面般的喑哑干涩。
“他们夺去了我的双腿，将我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还日夜不停地打我，骂我……”
“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只是想出去看看书中口中所描述的阳光到底是什么样子……”
“为什么要阻止我……”
“为什么……”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嵇无恕剧烈地耸着双肩，身体抖得厉害，像是个装满稻糠的筛子一般。
嵇窈不擅长安慰人，陌生人尤甚，就算面前这个人血缘上是她的侄子，但依旧没什么亲近感。
不过在看到那双与嵇窕无二的眼睛的时候，她倒是会恍惚回想起来妹妹的模样，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想，他们大概早就重入轮回了吧。”嵇窈慢慢地将手放在嵇无恕干枯的头发上，温柔地抚摸着。
嵇无恕像是有些依赖她的模样，紧绷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下来。
“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就不要一直错下去。”
嵇窈只是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嵇无恕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姨妈，我没有错。”嵇无恕抬起头，像是一只被戳到痛处的野兽，眼里尽是骇人的凶光。
“错的是他们，是他们那些不把我当人，也不来救我的人！”
嵇窈看着他这样警惕而往外展示着浑身倒刺的模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知道面前这个遍体鳞伤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虽然活了这么多年，但看上去依然还是个冲动的孩子。
像是个膨胀薄硬的炮仗，只需要小小的一把火，就能让他彻底爆炸。
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齐府的遗址，但从嵇无恕所说的话，还有他身上及其不安定的危险暗元素的气息，如果她一句话踏错，会再次齐府那样的惨案也说不定。
虽然她也不是没有办法安抚嵇无恕体内的暗元素暴走，但毕竟这只是身体上的措施，而这孩子的心理上早已经是千疮百孔，吃不起一点点的伤害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擅自替你下了结论。”嵇窈的声音愈发的轻柔，“我向你道歉。”
大约是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温柔地对待过，听她这样说，嵇无恕倒是有些无措起来。
“……我没有要怪姨妈的意思。”嵇无恕脸上的凶光还没能收回来，带着半分僵硬别扭的神色，看上去委实有些滑稽。
“嗯，谢谢你。”嵇窈笑了笑，并不在意他的冒犯，“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伤人了，好不好？”
“我也不是想伤人才去伤人的。”嵇无恕不满地小声嘟囔道。
“好孩子。”嵇窈揉了揉他的头，眼睛眯得像是一弯弦月。
这是嵇无恕第一次没有被人唾骂，嘲笑，讽刺。
面对这嵇窈毫不掩饰的夸奖，他的心中蓦然升腾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温暖而又炽热，是他在阴暗的地牢中从来没有体会过的风景。
而那双带着笑意的，妩媚而又清丽的桃花眼，比他在地牢的小小天窗中看过的任何一弯月亮，都要温柔夺目。
他忽然觉得这样的自己无比的肮脏，却又控制不住地想要多汲取一些月光。
默默地偏过头去，嵇无恕掩下了脸颊上不自然的表情。
“多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