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总来喂猫的女人》桥兴四路

50、第四十九章

　　所有人都在举杯庆祝新的一年的到来，大家都因为欠的工资终于要发了而感到高兴，仰头闷掉自己杯子里的酒。
　　“你们准备投吗？”坐回座位上之后，有人发问。
　　“工资都还没到手呢，投什么投。”
　　“刚刚不是说年前全部发完吗？”
　　“像我们豪哥这么有钱的可以多投点，我们这想投一万块钱都拿不出来啊。”
　　“去你的吧，我才没钱。”
　　“现在放银行里面利息也没几个钱，要有钱确实可以试试…….”
　　安圆正聚精会神的听着桌上的人讨论，突然感觉到手机在震，她背着其他人将手机拿出来，是林辰泽的消息——“等会儿大门口等我，一起回。”
　　安圆抬起头往前看了看，林辰泽正偏头正在跟旁边的人交谈，完全看不出刚刚给自己发过短信的样子。
　　父亲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女儿会跟台上那个他十分感激的小林总会有什么交集吧。
　　这个场景真是像梦里一样。

　　林辰泽发完信息，靠在椅背思索着刚刚林士伟说的那番话。
　　这番话里透露出了一个信息——他拉到资金了，并且他想用这资金将本来就亏欠员工的钱发了，用来换取他们信任，吸引他们往集团里投资。
　　孤注一掷，也算想尽想法了。
　　但林辰泽知道，以现在集团的现状，也支撑不了多久。
　　不过，更重要的是，这笔资金，是从何而来。
　　林辰泽想起关瑾楠给他打的那个电话。
　　还需要确认。
　　林辰泽直起身来，看了看周围，走的人差不多了，林士伟也早已退席。
　　“您这下有的忙了。”林辰泽给旁边人的酒杯里倒满酒。
　　旁边的人已经喝得有些醉醺醺的了，努力瞪大着眼睛：“嗯？哦，也是，这不是要收钱吗，估计春节过了就要天天要守在那里了。”
　　“也是辛苦了，要替集团收钱，也全靠你加班加点。”
　　对面的人好像很吃这一套，他装作不甚在意的摆了摆头，有些被捧高的飘飘然，嘴巴也开始不着调了：“哎呀，你说，这收到的钱又可以发员工的工资了，这真的才叫羊毛出在羊身上。”
　　小林总笑了笑，默认地点点头，闷完一杯酒。
　　“不过，就算向员工收了钱，就现在状况还有点不够。”小林总看起来并不是很满意。
　　这人没忍住打了个酒嗝，他睁着朦胧的眼睛向两边瞥了两眼，悄悄凑到林辰泽耳边说道：“不过状况比年前还是好多了，最近政符不是又准备批3亿资金给我们。”
　　现在不管是不是不能说的话还是能透露的事情，他都没经多大思考的说出来了。
　　对面的小林总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将他见底的杯子加满。
　　“不过小林总，你今天又出现在这儿，是不是代表着要复职了？毕竟我说，你还是林董亲儿子嘛！回去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多跟我们熟络熟络啊！”
　　他抬起酒杯，跟小林总碰了碰杯。
　　今天能在这儿碰见小林总真是挺好的，小林总正好坐在自己身边，两人一拍即合的坐下来喝酒到现在。
　　今天晚上回家应该很好睡觉，这人用被酒精弄得晕乎乎地脑袋想。

　　等前两桌的领导走了之后，场内便只剩下喝酒的人群，保安队这桌正喝得兴起。
　　林辰泽那桌也只剩下两个人，安圆用眼角瞥到林辰泽安排工作人员将他身边烂醉如泥的人抬了出去。
　　看来是要走。
　　安圆跟父亲打了声招呼，便提前出去了。
　　不少人是骑电动车来的，安圆步行到门口时，场内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门口的停车棚整整齐齐的停着厂区内的观光车，观光车表面涂了漆，在厂门口大灯的照射下泛着银光，十分惹眼。安圆有些亲切感的走过去，一摸手指却沾了薄薄一层灰。
　　“想坐？”耳畔突然传来林辰泽的声音。
　　安圆被吓得一激灵，转头看清楚来人，才安慰似的拍一拍胸口，“吓我一跳。”
　　“我在这儿等你，谁知你眼里只有这车。”
　　“抱歉啦，我就是好久没来这儿了，突然看见这个有点怀念——你还记得去年万训搞过开放日我还做过这车上的讲解员吗？”
　　“嗯，还把脚崴了，走路别扭的很。”
　　提到这个安圆有些不好意思：“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当时还以为我隐藏的很好。”
　　林辰泽递给她一个自己什么都知道的眼神：“想坐这车吗？我载你。”
　　“可以吗？可是我们没有钥匙。”
　　林辰泽一笑，指了指一旁的保安室，他让安圆在原地等他，他去保安室借了车钥匙过来。
　　“上车。”林辰泽跳上观光车的驾驶位。
　　“你会开？”安圆半信半疑的坐上副驾驶。
　　“都是一样的。”
　　园区里只有大道上亮着灯，林辰泽径直将车沿着厂中央的主干道往前开，主干道连接着刚刚吃团年饭的地方，快要靠近那条路时，安圆怕有还没走完的员工，不由得将自己的头低下来。
　　风顺着四周灌进来，虽然穿了棉袄，还是依旧感觉到手脚冰凉。
　　“冷吗？”林辰泽转头问安圆，正好看见她埋着头像一只鸵鸟似的，“干嘛呢？”他有些好笑的问道。
　　“万一被别人看到怎么办？”安圆捂着冷冰冰的耳朵。
　　“知道便知道了。”林辰泽声音淡淡的，似是并不在意。
　　安圆向他瞥了一眼，林辰泽一双眼睛正平视着前方，路灯将他脸上的黑暗切割的斑驳。
　　风从两人之间穿过。
　　安圆从来知道两人之中那个不愿意公开关系的人是自己。
　　安圆捂着冻得冰冷的耳朵保持着姿势，看林辰泽的方向好像是去运货的码头，等走到园区里比较深处的地方，她才直起身来。
　　“冷吗？”林辰泽用左手把住方向盘，右手握了握安圆的手。
　　安圆摇了摇头。
　　庞大而幽深的园区里，现在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电动车发动时发出的“嗡——嗡——”的声音，是现在耳畔唯一能听见的声响。
　　高而巨大的厂房静静地在黑暗中矗立着，从下往上看过去还真有些渗人。
　　从园区笔直的穿过，都要花费许久。因为安圆之前做过开放日的讲解员，所以所有地方都还算了解是用来做什么的，如果让外人来看，除了被着宏伟壮观的建筑物震晕，恐怕不会有第二个感受。
　　“每次来这儿都会觉得这个地方也太大了。”安圆感慨道。
　　“只用上了其中的三分之一，剩下的也只能作为观赏用。”
　　“三分之一？”安圆有些吃惊的重复道。
　　林辰泽点点头：“现在的产量连三分之一的厂间都用不上。”
　　黑暗中只能看见厂间沉默的身影，却看不出它的现实情况。
　　“今天那个…….说的什么投资的你听了吗？我看周围人的反应好像都不怎么好。”
　　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T”字路口，应该是江边码头就要到了，码头的灯要比园区内明亮许多，电动车行驶到这儿，像是进入了一个新世界了一样。
　　林辰泽熟练的操作着方向盘，笨重的观光车拐了个弯，与江面平行行驶着。
　　“应该还是有人会投的，如果能在那之前结束就好了。”林辰泽降下了速度，让车缓慢的沿着江边向前驶去，“免得让更多人受骗。”
　　“你有没有想过——”安圆有些犹豫，但她还是说了出来，“万训会从这次危机中活下来？”
　　车行驶到江边，风刮得反而更用力了，将安圆的头发全部往后吹去，安圆的脸快要被冻僵了，只感觉五官都变得有些麻木。
　　林辰泽扭过头去看了一眼江面，脚底踩下刹车，他回过头来，眸子被光衬的有些有些亮：“我们下去走走吧。”
　　黑暗中的江面像一片泼了墨的幕布，漆黑一片，就连水下也感觉是黯淡无光的模样，很难想象它夏天时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样子。
　　两人下了车，林辰泽拢了拢安圆的衣服，将衣服扣严实，他伸出手去握了握她的手，像是碰到了一块冰。
　　林辰泽将安圆的手揣进自己的荷包里，十指紧扣。
　　“你知道这里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万训码头位置整个万训的最东边，主要承载着对外长途运输货物的功能，是万训集团打开国内、海外市场的重要支柱…….”安圆背着她开放日时背的滚瓜烂熟的解说词。
　　“记得还挺牢。”林辰泽嘴角一勾，微微上扬的眼睛带着笑意。
　　“我背的可久了。”
　　“码头是万训最重要的运输方式，从万训运营的第一天起，每天从码头要出去多少货量，代表着当天的运营情况，这些都要记载成表，每星期都要层层递交给上面检查，这里才代表着万训最真实的运营情况，并不是一个人的几句话，因为未来总会变好的推测，现实就会改变的。”
　　林辰泽走到码头最中央的位置，这里最中间突出去了一块空间，用路障拦住不让运输车进入。他用脚踩着路旁的一块铁墩，眼神眺望着江面：“最开始那阵这里有络绎不绝的货船，可是两年后的今天，白天到这儿来已经什么都见不到了，有时连路障都懒得收。”
　　“所以你问我万训是否会变好，依照目前的趋势，不会。”
　　安圆的心情五味陈杂，她想起刚刚酒桌上坐着的那些人，那些人都还在为万训的未来七嘴八舌，而毫无疑问地，他们都希望万训能越来越好。
　　“不说这些了，”安圆迎着风看着眼前的路，“新的一年又要到了，一切都变化的太快了。”
　　林辰泽将她的手重新抓紧自己的荷包里。
　　“我记得去年，晚会结束之后，我们还去江边看了烟花，”安圆转过头看着林辰泽，眼神里都是温柔，“那个时候，我还满心都是想着要怎么样接近你。”
　　林辰泽挑了挑眉，将安圆搂进自己怀里。
　　“那时候你肯定没注意到我，我就站在你旁边，差点还摔了一跤。”安圆仰着头看着林辰泽，“听说那场烟花很好看，但是我完全记不得了，就记得盯着你看了。”
　　安圆很少说这样的话，但她认真说起来，总有让人心动的能力。
　　林辰泽用自己的外衣将她包裹住，“还有呢？”
　　“我做那个车上的讲解员也是因为你，”安圆眼睛睁的大大的，额前的碎发胡乱的搭在她的眼睛上，“想着能多见到你才去做的。”
　　她好像对什么事情都很认真，也很执拗，总是想想清楚脑海中所有的事情，面对自己真的在意的事情也会认真到执拗的去守护，就像她喜欢林辰泽，便愿意将所有信任交给他，愿意为他做所有事情。
　　“我知道，”林辰泽微笑着说道，“从上观光车便发现这个女孩子老盯着我看。”
　　“我哪有这么明显！”
　　“冲过来的时候还崴了脚。”
　　“这你都发现了！”安圆惊诧的抱住头。
　　那天为了能和林辰泽同车，踩着那么高的高跟鞋短距离狂奔，不幸踩到坑崴了脚，疼的那么龇牙咧嘴的样子都被林辰泽看到了，安圆越想越想钻到地底下去，埋着脑袋不肯再抬起头。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安圆闷闷的声音嘟囔着。
　　林辰泽好像觉得安圆这幅模样很好玩，笑的胸腔都在震动。
　　听着林辰泽在笑，安圆好像便觉得也没什么了，原来他那么早便什么都知道。她用力的抱紧林辰泽。
　　安圆不止一次的向他说过，当初他无心给的那些钱，对于安圆来说有多么重要，林辰泽也不止一次的表达过，让她不要把这个太放在心里成为一种负担。
　　原来两人双向的注意到彼此是比她认为的更早些时候。
　　她永远没有问出口的一个问题是：“你是因为什么喜欢上我的呢？”
　　有时候她认为，什么都不探查究竟是她最大的优点。
　　她就这样被自己找的理由说服，并更加奉为真理的去实践着。
　　两个就这样静静的抱着站了会儿。
　　“太冷了，回去吧。”林辰泽也有些受不了江边削骨的风。
　　“虽然我很怀念当初乘观光车的时候，但是，大冬天的乘它兜风的确不是个好主意。”安圆看着缩着肩的林辰泽，打趣的说道。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新年马上就要来了。天空中没有月亮，却有无数颗隐藏着的星，地上的人们将一个一个愿望升上天空，祈求着来年一切都好。可更多的事情就像黑暗中的江水，看不清它的流向，也不知道它的存在，直至它淹没至头顶，才知它已经淹没脚掌很长时间了。
　　而至少现在，一盏小小的路灯还映衬着相互拥抱着微笑着取暖的一对恋人，将他们的世界照亮。
　　风刮过草坪，刮过沉默不语却早已掉光所有叶子的树枝，刮过挂在阳台的一个个红彤彤的灯笼，刮过有人心里的担心，也刮过有人心里的甜蜜。
　　新年是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