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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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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有晚自习,因为临近周末,教室里的人明显减少,结束晚自习后安圆正想和舍友说一下今天晚上她可能就不回去睡了,便看见舍友们相互说着话站起身结伴离开了,好像也没有要询问她的意思。
她呆呆的坐了会儿,便回和林辰泽的家了。
久违的轻松的周末,安圆决定去买点吃的回家等林辰泽下班。
天还依旧亮着,但已多了几分黑夜的前兆。
可能是要周末的原因,路上出来逛街的人都多了很多,安圆与无数欢笑的人擦肩而过,心情说不上轻松,也说不上沉重。
最近林辰泽一直便很忙,安圆也要上课,所以还没有一个机会能坐下来好好和他吃顿饭。那天通过林辰泽助理了解到了好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这些事情让她好像看见了不一样的林辰泽,接近于核心的那种。
可一个人的核心便是伤口。这伤口让安圆也心痛。
所以她很想跟林辰泽聊聊。
林辰泽的家庭。安圆恨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注意到过。永远空空荡荡的家的冰箱,永远不见他提起的名字,永远不见两栋虽在一起却又隔着距离别墅的联系。
那天和助理聊过之后,这些也就都解释的通了。
回想起自己的家庭,安圆也曾因为自己的家庭而痛苦过。世界上幸福的家庭那么多,不幸的好像只有自己一个。
但家里虽然辛苦,父亲还是爱自己的,这份爱让她一直走到了现在。
自己是有亲情的爱护却残缺的家庭,可林辰泽呢?现在的董事长夫人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就连父亲与他之间的关系也是如履薄冰。
他的亲生母亲呢?林辰泽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去超市简单的挑了些蔬菜、牛肉,准备回去简单的做一顿晚饭。
安圆从超市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慢慢的失去了光泽。
进了小区听见有孩子在院子里疯闹的声音,好像真的像回到了家一样。
这种归属感又莫名让人安心。
一进门便看见林辰泽在沙发上睡得很熟,他蜷曲着身子,在与他身高不符的沙发上侧卧着,闭着眼睛正熟睡着。
一天不见房间里又多了好多变化,原来在别墅里的餐具,小茶桌,地毯都搬了过来,客厅头顶的灯也变成了暖黄色,还真有几分温馨的味道,简直像是那间别墅的缩小版。
门口摆放着一双女士拖鞋,应该是为她准备的,走进来看什么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杯子、餐具,厕所里的毛巾、牙刷、牙杯,都是成双配好的。
房间的一角放着猫架,见有人进来,安德鲁在笼子里喵喵直叫唤,好久没看见安德鲁了,它好像又壮了些,毛发好像被修剪过,黑色的毛泛着光泽,它的叫唤声一声比一声大,安圆怕吵醒了林辰泽,只得用手指压住嘴唇想让它小声一些。
睡梦中的林辰泽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转醒。
安圆在他身旁蹲下来,静静的看着他的侧脸,她很享受这样安静看着他的时候。
眼神流转,却意外发现他的另一边侧脸上好像有淤青。脸倒是不肿,但颧骨那里明显泛着紫红的淤印。
安圆定了定神看了看,没敢太用力去碰伤口,她仔细的想去看清楚他脸上伤痕的模样,有些暗红,有些泛紫的淤伤,她轻轻用手去碰,皮肤好像还没有被擦破皮。
睡梦中的林辰泽呼吸绵长而规律,安圆在一旁盯着他看了会儿,没有想要打扰他的意思,站起身轻手轻脚去准备做饭。
林辰泽是被饭菜的香味呼唤醒的,他坐起身来,身上轻轻披着一个小毯子。
“醒了?”安圆正将最后一个菜端上桌子。
“嗯……怎么没叫醒我?”
“让你多睡儿,”安圆笑了笑,“快过来吃饭吧。”
林辰泽站起身,趿拉着拖鞋到桌子旁坐下,眼角瞥见安圆也已经穿上了和他样式一样的情侣拖鞋,他满意的将视线抬起来,发现桌上安圆竟然还准备了啤酒。
林辰泽有些失笑的看着被郑重装在玻璃杯里的金黄色的液体,将眼神投向坐在桌子对面的安圆:“准备的这么齐全?”
安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好久没一起吃饭了,当然要准备的丰盛一点。”
其实距离两人上次见面也没过多久,但她心里藏了事,便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能在这个小家和他一起吃饭的这件事,也很幸福。其实她对他们俩的这个小家的情感,她从来没对林辰泽说起过。
两个人突然有了自己的归宿,成双的物品,可以随心所欲等待他下班的地方,早晨睁开眼睛便可以看到他的时刻,这些都让她感觉到很幸福。
“有点夸张了吗?”安圆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把啤酒装进玻璃杯里好像是有些奇怪,不过她能稍微喝一点的也只有啤酒这一个选择了。
“没有。”林辰泽拿起酒杯朝她示意了一下。
他低头抿了口酒。
安圆也学着他的样子低头抿了一口,充满气泡的口感带着苦涩的味道。
林辰泽低头吃着安圆炒的牛肉丝,牛肉很嫩,和青辣椒一起翻炒,火候刚刚好,没有漂亮的摆盘,没有翻新的菜式,但就是对的味道。
“我脸上的伤……”林辰泽还是自己主动提了出来,“别担心。”
安圆戳在碗里的筷子一顿,她一直在想怎样开口去问,现在心上的石头终于搬开了,她抬起头问,眉宇间挤着的都是担心:“怎么弄伤的?”
林辰泽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是你父亲吗?”这次是安圆先开口将这块在他心上的石头搬走。
两人都不想让对方感觉到难受。
“其实上次我和你助理一起去办房子手续的时候,当时听说你被调职了,所以找他问了问你家里的一些事。”
“怎么不直接过来问我?”林辰泽倒是在乎的是这个。
安圆“咕咚”喝下一大口啤酒。
“你最近比较忙嘛。”
安圆原本准备喝酒是想要变得坦诚一些,可她还是不自觉的又没有说出心中的想法。
她真的变得小心翼翼了。
“嗯,是他。”林辰泽没有察觉出来。
“发生什么了?”
林辰泽微仰着头,喝下一口酒:“说了些话,让他发怒了,不过这点伤不算什么,已经不疼了。”
“你们之间是因为什么……”安圆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这句话。
“我讨厌他。”
林辰泽拿着杯子的手垂了下来,但视线还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他说完这句话,就这样静静地发了一会儿呆。
安圆看着他,一时也没有说话。
“其实,这些事情我从来没向任何人说起过,也根本不知道怎样去跟你说。”林辰泽最终开口道。
他垂下视线,像是十分疲倦的揉了揉眉心。
安圆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还是有些不忍了,“如果不想说就算……”
林辰泽摇了摇头。
“我母亲,很漂亮,也很温柔,”意外的,他开口竟然谈起了他的母亲,“我是她偷偷生下来的。”
沉重却又强烈的信息。安圆的心静静流淌着的血液,是冰凉的。
“是我母亲先爱上林士伟的,她让自己家里给他在自己家公司里安排了职位,想着和他一起好好过下去,可她看错了人,她爱上的这个人,冷血、残忍,是一个只想着怎样将别人踩在脚下往上爬的东西。”
舌尖的酒仿佛尝到了一些甘甜,随着喉咙流进肚子里。
“我母亲家里开的那个公司不大,林士伟骗取了信任,偷了公司里的核心技术卖给大公司,狠狠赚了一大笔钱,这让我母亲家的公司直接破产,家里老人一夜间就病倒了。而他却离开了我母亲,拿这笔资金自己创业去了。”
“我母亲自是心灰意冷,可她这时才发现自己怀孕了,我不知道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可她还是将我生了下来,并独自抚养我长大。”
“也许她心里并没有放下执念,抚养我的这些年里,她一直都在找林士伟,这才是最悲哀的,她一方面恨他,一方面却期待着他回心转意。”
“那年,母亲的父亲离世,给她造成了更大的打击,同时,她心里的这种自我无法舒缓的矛盾也将她逼疯,她最终在那一年做出极端的选择……”林辰泽猛地闭上眼,似是不想再提及她最终的结局,“她留了封信安排一切,林士伟从来不知道有我这么个孩子存在,当警察把我交给他时,他除了震惊也只能接受。”
林辰泽虽小,但也已经到了记事的年龄,在这之后,他永远也忘不了他之后瞒着林士伟去找母亲家里人打听这一切时,看到母亲遗书里字字泣血控诉时自己的心情。
“和她分别的那天早上,根本就与往常所有的早晨一模一样,她给我买了包子和牛奶,但是自己却什么都也没有买,”林辰泽仰面靠在椅子上,回忆着他记忆中最珍贵的这一段记忆:“最后我跟着老师进幼儿园的时候,她突然叫了我一声,我回过头,看见她就站在那里,好像是在流泪,但是表情却是笑着的,她永远都穿着那件洗的发黄的短袖,一条棉麻的裙子,她的马尾永远都是早上为了照顾我匆忙随手扎上的,‘要好好听老师的话哦’她这么对我说,然后朝我挥了挥手,这就是所有了。”
“后来我了解到,那天早上她给我买的早饭,就是她身上所拥有的最后一点钱,她就是花最后一点钱,也从没想过自己,”林辰泽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继续说下去:“今天我站在林士伟面前,我突然很想她,但是我发现,她的脸我早就记不清了。”
安圆眼前的眼泪早就淹没了一切,林辰泽说完,才发现安圆哭了,他将安圆拉到身边来,将她的头埋进自己怀里。
安圆立刻放声大哭。现实就是给你个巴掌,再给你个巴掌。
太过沉重。
这一切加在林辰泽母亲太过沉重,加在林辰泽身上这么多年,也过于沉重。
沉重的令人窒息。
“你父……”安圆还在抽泣,却再也说不出‘父亲’这两个字,“他怎么能这样?”
林辰泽将安圆的手抓在自己手心:“说实话对他没有任何感觉,名义上的父亲也好,法定扶养人也罢,我知道自己还没有能力自己生存,还没办法摆脱他而已。”
永远是孤身一人地上学放学睡觉起床,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儿子,让林士伟有种中了圈套的火冒三丈,别说父爱,连爱都没有。空荡荡地别墅里,连针掉下来的声音都变得清晰。
将年幼的男孩子甩在一个充满着不安全感的空间,虽告诉自己要坚强,但心里越来越大的心脏声却隐藏不了害怕的情绪。
林辰泽低沉地声音像是讲述着平淡无奇别人的故事,可面前这个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却又变成了故事里的小男孩。
指尖被捏的有些发白,平淡的声音下是被鲜血缝合起来的伤口。
“很疼吗?”安圆突然问道。
“你说伤口?”林辰泽摸摸脸上的淤青,“今天已经没有感觉了。”
如果心里有伤口又需要多长时间愈合呢。
酒精的作用下,自己的脸一定都已经红透了。
安圆突然又落下泪来,林辰泽抚着她的脸:“别哭。”
安圆重重的摇了摇头:“我什么都帮不上忙,我真的好没用。”安圆是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软弱而流泪的,“我胆子越来越小了,真的,每次在你身边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没用。虽然放了大话说自己要像你一样,但是我真的做得到吗?我的存在有意义吗?现在听着你讲着这些,我能做的却什么都没有……”
林辰泽将她重新拥入怀里,“不,”他亲吻着安圆的头发,“这些话我从没有人可以分享过,而今天,终于有能和我一起分担着一切的人出现了,我很庆幸。”
安圆更用力的回抱着他。
像是两只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动物依偎在一起取暖似的。
有些时候自己的伤口只能自己去努力愈合,而身边有人陪伴却又让原本寂寥的心情稍微好受了一些。
或许是真的因为有人分担了原本在他心里沉重的一切,那天晚上林辰泽睡得很沉。
安圆的脑袋因为酒精有些晕晕乎乎地,但她却不舍得就这样闭上眼睛陷入睡眠。眼睛适应了黑暗,身边人的轮廓在黑暗中隐隐约约的显示出来,她的手搭在他的腰间,感受着他一上一下呼吸的律动,感受着他整个人的气息。
原来每个人都会有伤口,原来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发生着一些不幸,而林辰泽的不幸比起安圆的,好像变得更加沉重起来。
你真的感觉过快乐吗?这么多年,你一直承担着一些什么呢?黑暗中安圆在心里默默地问着林辰泽。
她的心既感到心酸又为他感觉到心疼。
安圆将林辰泽的脑袋埋进自己怀里,头发柔软的从手中穿过,她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头发,像是想把自己心中的那份心疼也全部释放出来。
最终他也脱下了神衣,有烦恼也有忧愁,有说不出口的苦闷,也有藏得很深的伤口。
可这份真实也让安圆更加心痛。
她更加用力的抱紧了林辰泽,心里发誓一定要对他更好,如果一个人走过的路太寂寥,她会最大限度保证陪伴他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