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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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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三百六十六魂锁,孽业求替归仙道
穷奇一听到这声音,浑身钢针般的毛发倒竖而起,半弓虎躯,怒声咆哮。
众人朝它咆哮方向看去,只见虚空之上,一名赤袍道人踏空而至,此人看来风度翩翩,手中拂尘随意地搁在臂弯间,道袍飘逸随风,倒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可惜一张称得上俊朗不凡的脸上,双目之处犹如遭受火烙之刑,凹凸不平的疤痕横於目上,极尽狰狞。
“贫道越非凌,向几位客人稽首了!”只是双目不视,倒不影响他辨别四周状况,听到穷奇咆哮之声,便施然道,“几位贸然来到,不与贫道打个招呼,便放了贫道囚禁的妖怪,是何缘故?莫非几位不知,这头穷奇乃四凶之兽,凶残食人?”
欧阳无咎看了旁边那两人一眼,见腾戈冷哼一声并不作答,而王玑亦不作声,欧阳无咎只好走前一步,道:“越道长见谅!”
“哦?原来是欧阳公子。先前是你请贫道前来降妖,为何如今本末倒置,倒将那妖怪放了?”
欧阳无咎沈实老练,并未被他几句说话左右,反问道:“穷奇虽是凶悍,但道长以铁链长矛穿其躯,手段未免残忍,故此在下擅作主张,将其解下,正准备带往他处囚禁。未曾知会道长一声,实在是无咎疏忽,望道长见谅。”
“哈哈哈……若非贫道耳聪代目,差点要给你骗了过去!”
“道长何出此言?”
“跟在你身边那只,应该是与穷奇同出一辙的腾根吧?呵呵,欧阳公子你耳朵软,可别要听了妖兽唆摆,放了穷奇,纵虎归山!”
“好笑。”一旁腾戈冷冷笑道,“你说我是妖兽,我看你一身的魔气,臭不可闻,分明就是魔族!骗骗那些肉眼凡胎的凡人倒还可以,可惜瞒不过我!”
越非凌沈默,忽然笑声变得尖锐:“贫道一时忘了,腾根善嗅,能辨仙魔真身,难怪在天宫待不下去被赶落凡间当驱邪的怪兽!”
“魔道,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锁妖塔破後,魔域尊主曾下禁令,不许魔族肆虐凡间,但你利用奇煌贪食本性,害人性命,後又企图将之炼成蛊兽以作驱使,这般逆令之行,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向魔尊交待!!”
越非凌闻言突然勃然大怒,怒道:“谁要听那什麽魔尊的号令?!贫道本该是仙!!”猛然察觉到自己失态,他吸了口气,恢复之前从容,哼了一声,转向欧阳无咎道,“贫道奉劝欧阳公子,莫要与妖兽为伍,兽性难驯,难保什麽时候会反噬一口!”
双方剑拔弩张,越非凌在半空中虽然面色依然从容,但身边缭绕的紫黑之气渐渐浓厚,而腾戈反手在背,执起羯磨杵,他身旁的穷奇龇牙咆哮,虽然一身伤痕累累,但威风不减,只要掐在脖子上腾戈的手一放,它就要扑上去将那道人撕成碎片。
忽然,一直在旁边并不言语的王玑却阻止了腾戈:“且慢动手。”
腾戈看了他一眼,并未松开羯磨杵,但放在穷奇後颈的手稍稍施力,制止凶兽发难。
王玑打量了那越非凌,说道:“阁下的目的,恐怕并不止於穷奇。”
越非凌神色淡然,并不回答,只听王玑娓娓道来:“若为了炼成蛊兽,何必千里迢迢来到中原?有意挑在穷奇肆虐後出手相助,我看阁下必定另有所图,而且目标不见得就是穷奇,而是你救下来的人。”
欧阳无咎听来有些难以置信,指了指自己:“我?”他一个凡人,也就武功好点,若是把他往神仙妖怪堆里这麽一放,简直就是无法相比,怎麽老是遭那些妖啊魔啊的惦记?!
越非凌沈吟半晌,哈哈大笑起来:“贫道曾为欧阳公子卜过一卦,他命中有一仙缘,可说得是遇难呈祥,吉星高照,原来就是阁下!”他感叹一声,“贫道本来也可飞升天际,只可惜算错一步,被人所累,未能渡劫成仙!否则如今已与仙君同殿为臣……不过所谓亡羊补牢,未偿不可!”
他笑著降下身来,落在众人面前:“贫道想请欧阳公子帮一个忙!”他从怀里掏出一颗珠子,这珠子不过珍珠大小,色调暗黑如墨,也普通得很,可若是瞧得仔细,却见表面弥漫妖气,珠体内更见鬼影森森。
“贫道本已渡过天劫,可惜受这三百六十六枚妖魂所害,非但无法成仙,反而堕入魔道……贫道窥透天机,既然受业所累,只需找人代承孽障,便可摆脱魔身,重入仙道!”
他捏著那颗黑珠子,那颗珠子在他手上渐见光晕,隐隐听到里面传出鬼哭神嚎之声:“这颗锁魂珠,便是当初贫道用以收纳那三百六十六枚妖魂的法宝,欧阳公子,就请你纳下此珠,代贫道承孽,好等贫道摆脱魔障,再升极乐!大恩大德,贫道铭感五内!”
“这就是你打的主意?”不等欧阳无咎拒绝,王玑冷哼嗤笑,“想不到你这老道对登天成仙如此执著,想必是为了加快修为而不惜戮杀妖怪,到头来却被杀孽所害堕入魔道。如今还不知悔改,试图瞒天过海,就算给你摆脱孽业,也不见得你魔心泯灭!”
“贫道为何不能成仙?!”越非凌怒极,面相突然变得狰狞可怖,“论法力,论修为,就算天上神仙也不及贫道!可就因为杀了几个小妖怪,就把我打入魔道!?贫道不甘心!!只要有人代我承受恶孽,贫道一定可以重渡为仙!!”
王玑问:“为什麽挑上他?”
越非凌缓和脸色,笑道:“怪就怪欧阳公子宅心仁厚,积善成德,呵呵……命中大富大贵者天下比比皆是,但要福德深厚,却是寥寥可数。如果不是两者兼备,又如何能够承受这三百六十六枚妖魂?”
“原来如此。”王玑看向欧阳无咎,“看来你不但在武林中有声望,在妖怪和魔族之中,也颇有人望啊!”
欧阳无咎苦笑不已:“我也不想啊……”他看向越非凌,“但道长的要求未免太过,此事恕无咎无能为力。”
“这可由不得你了。”越非凌阴阴一笑,“欧阳公子,你最近可有觉得精力大耗,无可为继?”
王玑闻言心中惊乍,却见欧阳无咎朝他安然一笑:“道长可是趁传道之机,在我茶中下了穷奇的妖血?”
道人想不到他竟然识破机关,登时面色绷紧。
“道长实在低估了无咎。”欧阳无咎此时长剑出鞘,纯钧似有所感,龙吟声震,“道长乃是修道之人,若论毒杀暗杀之术,还是我们这些江湖中人略胜一筹。”
“那你为何不揭穿贫道?”
“没那闲心。”欧阳无咎堂而皇之地回答,看向王玑的眼神满是安逸,“那时我只是想著一切等找回先生再说……若是当真找不到,你那些茶,我还是会喝的。”
王玑心头一紧。
越非凌闻言哈哈大笑:“哈哈……贫道一时大意,忘了凡人狡诈!不过……”笑声落下,他的声音更显阴森,“既然进了魔障,就由不得你们了!!”
他话音一落,周身黑气腾空而起,四周空气如同漩涡翻滚,此时腾戈亦不再压抑穷奇,羯磨杵横於胸前,法诀念动,就见金光法咒从他身体四周凭空冒出,震得整个魔障剧动不休,穷奇咆哮大啸,背上长翅横展跃上半空,张开血喷大口便向越非凌扑去。
越非凌手中白毫拂尘一转,瞬即化作一把长剑,剑指朝天,口中念念有辞,顷刻间只见魔障之中风漩如疾,绞得众人摇摇欲坠。但那穷奇正巧也是使风沙的主,张口咆哮,平地卷起黑沙旋风,跟四周的魔风纠缠而上。
欧阳无咎不过是个凡人,面前妖怪斗法,他根本没有插足的份儿,能够自保已算不错了,眼见面前两股恶风互相纠缠,时分时合,风势之大,只怕连头牛都能吹起来,他看著王玑站在风中抬头去看战情,一身青衣在烈风中犹如旗帆扬起,怕他身形单薄被风吹跑,便一把将他搂了过来,逆风中在他耳边叫道:“风太大了,先生抱紧我!”另一只手将纯钧倒插入地,他运劲其上,加上纯钧锋利无匹,当即整根没入徒余剑柄,大约是想著万一真的被风吹起,总得有个地方著力才行。
王玑看他在那里折腾,挑眉:“你在折腾些什麽啊?”言罢从怀里掏出定风珠,瞬时在他四周一丈之内的地方就像多出了一个透明的罩子,风静无息,就连一个发丝都吹不起来。
欧阳无咎有些尴尬地用手指刮了刮脸,他就是常常忘记身旁这位也是神仙。
风突然停了,王玑抬眼去看,已见不妙,越非凌果然不愧是以道成魔者,魔力高强更兼修道术,穷奇与腾根虽是神兽,但身在其魔障之中,力量不免有所折扣,转眼之间已是大败。那青年被锁链绑紧吊在半空之中,眼中满是悲愤不甘,穷奇更是凄惨,大约是为了挡住越非凌打向腾戈的攻击,它挂就在腾戈身前,浑身被无数链条生生穿透身躯,血肉模糊,生死未知。
“不自量力。”
越非凌冷哼一声,徐徐转过身来,朝欧阳无咎及王玑笑了笑,突然,一道铁链从侧旁窜出将王玑卷住,扯离欧阳无咎怀抱,狠狠地抽上半空。
“先生!!”欧阳无咎追之不及,他不懂得施法也不懂飞空之术,只有眼睁睁地看著王玑被俘。
越非凌施然地走下地来,捡起掉在地上的定风珠:“定风珠?好宝贝。”
欧阳无咎咬牙,道:“道长,有话好说,请把先生先放下来。”
越非凌笑容平和,慢慢走到他身前:“贫道果然没有挑错人,欧阳公子宅心仁厚,若换了他人,只怕此时已自己逃遁去了。”
“若没有道长放行,恐怕我们一个都逃不掉吧?”
“哈哈……贫道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欧阳公子也不想看到自己关心的人受伤吧?”他从地上轻而易举地拔出纯钧,手指轻轻一弹,那把削铁如泥的古剑瞬即龟裂粉碎,“欧阳公子不必无谓挣扎了。”边说著,边翻手递出那可锁魂珠。
王玑在上面看到这般情形,不由挣扎起来,大声叫道:“欧阳无咎!!你别乱来!!我有法子离开!!你别给我乱来!!”
欧阳无咎嘴角苦笑不已,他虽然不懂法术这些门道,但相处之久,也知道王玑的法术要比寻常的仙家要差一些,如今他们身在魔障之内,根本不可能找来龙王之类的神族帮忙,连那头凶恶的穷奇都败在越非凌手上……
欧阳无咎看了一眼,道:“我想与道长做个交易。”
“交易?”眼镜上满布疤痕肉块跳了跳,“欧阳公子难道觉得还有与贫道作交易的本钱吗?”
欧阳无咎坦然一笑:“本钱是少了点,不过还是做得过的。”他点了点自己的胸膛,“我想道长需要的会是一个活人,而不是一具尸体。欧阳无咎虽说不懂法术,但习武多年,要在眨眼之间震断全身筋脉也还是能简单做到的。”
“你──”
“无非一死,我若不惧,这本钱,想必还是相当足够的。”
越非凌沈吟半晌,哼了一声:“好,你有何要求,且说来听听。”
“我可以顺了道长的心愿,不过,你必须答应放了他们三个。”
越非凌神色一宽:“这个好说,贫道若得飞升,便与这位星君同殿为臣,自然不会伤害他。至於穷奇藤根,贫道也不需要如此凶悍的坐骑!”
“好。一言为定。”欧阳无咎从他手上拿过锁魂珠。
越非凌忽然咧嘴一笑,阴阴问道:“欧阳公子,难道不想知道这珠子吃下去之後,会如何吗?”
“我想道长会愿意告诉我。”
“呵呵……功德与孽业互相抵消。”他凑到欧阳无咎耳边,用其他人听不到的声音说道:“魂飞魄散。”
“欧阳无咎!!!”王玑想不到他如此做法,想要制止,可身上的锁链却是越锁越紧,几乎要将他骨头勒断一般,他从来没有试过如此悔恨自己的法术不济,只懂得控制天运之财的能力,在这个时候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
“欧阳无咎!!若你死了,我与你一世的承诺就算是结了!!”
欧阳无咎抬头看了先生一眼,虽远,但仿佛近在咫尺距离,熟悉的笑容带著从容和满足,半点不像将死之人。
看著他,王玑无声地摇头,眼中的悲伤让他的心刺痛著。
“先生,我早说过,凡人其实极之贪婪……”
他将珠子放入口中,咕咚咽下,“一世真是太短了。我想要先生一直记著欧阳无咎,直到天地毁灭,万缘皆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