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调》喜崇

41、第 41 章

　　昨晚高琳为了等于东升睡得晚，心里又揣着事儿，一夜睡睡醒醒，还做了很奇怪的梦。
　　梦到自己成了一棵森林里杂乱生长的老树。于东升就站在面前，还是小孩子模样，穿着洗旧的白T恤和布军鞋，头发剃得短短的，边缘是青色的发茬。
　　他手里握着一颗白白的蛋，个头很大，眼睛盯着自己，另一只手伸出来似乎想触碰树身。

　　她不禁抖了抖，被茂密枝叶遮盖的阳光随之倾洒下来，叶片哗啦啦响。
　　来呀，快摸，摸到你就逃不掉了。她在心里说。好像摸到之后，就可以用藤蔓将人捆得死死的，贴着自己一辈子。
　　但那只小而白的手掌就要挨到自己的时候，有道声音传来：“东升哥，你在哪儿？”

　　被粗壮树干遮住的原始森林入口缓缓打开，有个小女孩的身影站在那儿，正冲于东升招手。
　　高琳在心里尖叫：别走！摸摸我！只差一点儿了！
　　于东升犹豫了下，伸出的手又往前蹭了蹭。

　　女孩声音更大了：“东升哥！你在干嘛呀，该回家啦！”
　　于东升收回即将触碰到她的手，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高琳觉得自己的树皮在缓缓龟裂，露出新鲜白色的内里，被风刮得生疼。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每一次……

　　“……住这里吗？”
　　高琳惊醒过来。
　　她就睡在沙发上，听到屋外有个女人在说话，声音绵软带着江南口音，“一个人呀？”

　　“对。”这是于东升的声音。

　　高琳摸摸自己的脸，昨晚太累了忘记洗，外油内干，难受得很。
　　“你在这里……”于东升的声音被打断：“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什么坐坐？高琳猛地坐起来，也顾不得洗脸，正想一把拉开门把手，又回忆起自己也许蓬头垢面，只好悄悄透过猫眼往外头瞧。
　　安静了两天的对面门口站着于东升和一个女生，个子不高，背影看着娇小瘦弱。
　　“只是拿个东西。”于东升说，“拿了就去车站接他们。”

　　“汪！”西瓜绕着高琳的腿跑圈，到他每天出去放风的时间了。
　　听见狗叫，于东升和那个女生俱都回过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高琳做贼心虚地立刻往地上一蹲，随后为自己的傻逼行为叹了口气。

　　对面两人已经进门了。
　　她慌慌张张在浴室化妆稀疏的时候，忽然皱眉：那个女生，怎么那么眼熟？

　　于东升的客厅里，伍小安坐在沙发上，脚下洁白柔软的羊羔毛地毯让她有点无所适从，“东升哥，这个地毯很贵吧？”于东升说没有女士拖鞋，让她不用换，她怕鞋子给踩脏了。
　　而且……她明明看见，鞋柜里有一双毛茸茸的粉色拖鞋的。
　　但她不敢问，自己是偷着提前跑过来，比于东升父母都要早，就是想着单独跟他相处两天。

　　于东升对此好像有点生气，但还是给她安排了酒店，前两天带她四处逛了逛，都是人山人海的著名景点，逛完就单独叫出租送她回酒店，根本没有机会说一些想说的话，做一些想做的事。

　　“不是我的，”于东升从厨房端了杯水递给她，“房东的。”
　　房东还给送这么好的地毯呢，伍小安心里想，而且不止地毯，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东西，感觉都很高档的样子。
　　“你去忙吧，”她懂事道：“待会儿高铁就要到了。”

　　于东升颔首，自己去了卧室。
　　其实他没什么东西要拿，就是衣柜和浴室里有些高琳的东西，得提前收起来，被爸妈看见就不好了。
　　包租婆那女人每次过来都得留下点什么，自己要还回去还不收，于东升疑心是她故意的，例如刚才伍小安看见她拖鞋的时候，那眼神……
　　原本租房是不想告诉他们的，但家里有次电话没联系上他，就给他室友打了电话，给董天那瓢嘴儿说漏了。

　　对了还有拖鞋，于东升想到这里，移步回到客厅，伍小安还规规矩矩坐在那里。
　　他走到鞋柜边拿出拖鞋，收到底端的盒子里。
　　伍小安说话了：“东升哥，你……交女朋友了吗？”
　　于东升面不改色：“是前女友的，忘记扔了。”

　　伍小安脸色白了白。

　　于东升假装没看见，又去浴室收拾。
　　伍小安是他的青梅竹马，俩人从小一起长大，甚至小学到初中，直到他高中去了杭州才分开第一次分开，她很依赖他，他知道。
　　本来以为是青春期女生的幻想，但直到他来了北京好几年，伍小安读完大专，照家里人的意思进了事业单位，还是经常给他发消息，并不断提到想来北京玩。

　　既然知道她的心思，又不愿意满足，于东升就从来没给过她希望。
　　但没想到借着这次机会，她特意请假，孤身一人来了北京。
　　以前连飞机也没坐过的人，坐了大半天的高铁特意来找他，也不可能不管吧。

　　他收拾好后，又事无遗漏地彻底检查了一遍，才对伍小安说：“好了,走吧。”
　　打开门，眼前是刚站直还没来得及调整身姿的包租婆。

　　偷听了片刻什么内容也没听到的高琳缩回正想敲门的手，讪讪微笑：“早啊于东升。”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了，鱼嘴高跟鞋蹬着，黑色抹胸长裙外套纯白色短外衣，蕾丝手套一直罩到手肘，耳垂钓着两颗莹润的珍珠，头上戴了顶夸张的宽檐帽，帽檐阴影将半张脸都遮住。

　　“早。”于东升倒没什么好尴尬的，调侃她：“赶慈善晚会？”
　　高琳清清嗓子，不理他，反问：“出门儿啊？”
　　于东升点点头，转身想走，身后的两个女人同时发声：“这是？”

　　高琳顿了顿，有点不爽，双手抱臂微微提起下巴，垂着眼皮将伍小安望着。
　　于东升说：“这是我朋友伍小安，这是我房东高琳。”

　　伍小安早就悄悄将高琳打量了个遍，这时点头：“你好。”
　　伍小安？不就是那个大半夜不睡觉给我们于东升发消息的女的吗？
　　高琳随意地点了点头。不管她跟于东升是什么关系，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气势得拿捏住。

　　“去哪儿啊？”高琳问。
　　伍小安莫名不想回答她，这女人太光彩照人了，而一想到她就住在于东升对面，还是房东，她心里就不舒服。
　　“你想干嘛？”于东升防备。
　　高琳嘟嘴，“我正好也出门儿呢，送你们呀。”

　　“不顺路。”于东升说：“我们去接人，你那车也坐不下。”
　　“谁说我只有一辆车的。”高琳从手包里拿出两串钥匙，笑眯眯道：“少爷想开哪辆？敬请吩咐。”

　　伍小安看着那两个在走廊灯光下亮闪闪的标志，说：“高姐，那个，我们要去车站，你的宠物进不去吧。”她低头示意一旁在于东升脚边绕圈圈的西瓜。
　　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高琳心中不快，还是将话吞了回去，正要再说，于东升打断道：“行了，我去接我爸妈，你去干什么？”

　　原来是接爸妈，高琳这就不好说什么了，只好一起坐电梯下楼，然后眼睁睁看着俩人坐车离开。
　　不过她转念一想，见爸妈这种事，她不能去，凭什么那个伍小安就可以去？

　　越想越心焦，她掏出手机，给彭玛丽去了个电话。
　　没人接。
　　高琳皱眉，玛丽最近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