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调》喜崇

12、第 12 章

　　高琳第二天是在自家床上醒过来的，她慢悠悠翻了个身，顿感头疼难忍。
　　太阳穴突突跳着，她嘶声按住，眼见着没拉开的窗帘间隙透出午时明亮的日光，这才回忆起昨天的事。
　　说实话，真是漫长的一天。

　　高琳给彭玛丽发了短信，一小时后，彭玛丽如约拿着钥匙打开了她的家门。
　　客厅里的行李箱到现在还没收拾，高琳只需拾缀好西瓜的东西，就可以直接搬到她家里去了。

　　她和彭玛丽认识也有十年了，早已养成每每失恋就去人家里住一段时间的习惯，一见到彭玛丽，高琳就扑进她的怀里干嚎：“从今以后我只有你了！”
　　彭玛丽哄孩子似的一手拍她的背，一手轻抚她的狗头，柔声安慰：“我这儿的门随时为你敞开。”

　　就像劣质姐妹情深的剧本，这样的对话也已经上演了十年了，不知彭玛丽腻不腻，反正高琳是乐此不疲。
　　只是这次多了一只狗。彭玛丽带着行李箱坐电梯，高琳抱着西瓜蹬蹬下楼，等一路回到彭玛丽家里，看着干净整洁温馨的少女小窝，高琳才后知后觉问：“我把瓜瓜接过来没事儿吧。”

　　彭玛丽好脾气地笑着，“来都来了，我还赶你吗？而且你不带着它怎么办？”
　　她家里一如既往充满着疗伤的气息，一关上门高琳就迅速进入情绪，耷拉着脑袋走进卧室，拉上被子就开始嚎啕大哭，连酝酿都不需要。
　　彭玛丽帮她打开灯，没关门，去厨房磨了一杯咖啡，又煮了一杯热可可放到床头，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床上激烈起伏的一大团，“中午想吃什么？”

　　哭声顿住，高琳在被子里闷闷道：“想吃寿司。”
　　彭玛丽去客厅点好外卖，自个儿到书房戴上耳机开始工作。
　　她是个全职写手，已经小有名气，正在网上连载一部小说，同时也接一些别的文字活计，虽然比起高琳来说不算什么，但要维持目前的生活水平也并不难。

　　敲击键盘的声音连续流畅，高琳哭累了，又睡不着，起身在屋里晃来晃去，吃完午饭逗一会儿西瓜，看一会儿电视，又玩了会儿手机。
　　最终被一款小游戏吸引注意，一屁股坐沙发上就玩了一下午。

　　到目前为止，诸正竟然没来找过她。那边公司里的大伯已经告诉她诸正辞职了，同时庞妙童也从公司消失。
　　她其实不想做到这一步的。
　　但她给过他们机会了，周末打电话再次提起同居的事情的时候，第二天清晨给诸正发短信说自己睡不着的时候，还有提着玉春楼的外卖绿豆糕去捉奸的路上，她都明里暗里通过朋友圈或微信消息告知了诸正：我已经知道你的事了。

　　但诸正不知道是太蠢还是太聪明，也许他一直就以为自己只是个花着家里的钱混日子的傻白甜富二代，以为能够顺利瞒天过海。
　　手机里消消乐的声音渐渐变得机械，高琳想着想着，泪意又泛上眼眶，张开嘴放声大哭。
　　书房里的彭玛丽即使戴着耳机，也被这魔音吵得无法继续，她叹了口气，来到客厅将高琳抱进怀里。

　　高琳埋在姐妹温暖的胸前，抽噎着说：“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去卧室吧……嗝。”
　　彭玛丽温言道：“没关系，今天的更新我已经写了。”
　　“还是玛丽最好呜呜呜呜呜……”高琳紧紧圈住彭玛丽的腰身，一头长发蹭得凌乱。
　　彭玛丽盯着她的头顶，垂下的眼皮挡住所有情绪，继续温柔的安慰。

　　就这么在彭玛丽家里度过了昏天黑地的几日，高琳接到了一个电话。
　　彭玛丽把西瓜带去了宠物店洗澡，刚回家，小家伙总算洗去一身狗味儿，蓬松着毛发扑向沙发上几天没洗头的高琳，热情地用小舌头舔她的脸。

　　彼时高琳正眉飞色舞对着电话那头唾沫横飞：“你这会儿想起来管我了？！我还以为自由美利坚的生活早让您老忘了还有我这么个女儿呢！”
　　“诸正就是个傻x！我这么做已经很给他面子了！成年人就该为自己做过的事儿付出代价，这道理还是您教我的，怎么年龄大了就忘了？”
　　“别跟我扯什么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怎么女人就不会犯了？您不就是个女人吗？这跟性别没关系，我可不信如果诸正是个女人，想偷腥就不偷了。”
　　“我才25岁！想要小孩儿你自个儿生去！”

　　挂完电话，高琳一扫前几天的颓靡，神采飞扬坐在沙发上拿柔软的靠枕砸手机。
　　彭玛丽含笑道：“伯母吗？”
　　高琳意犹未竟，柳眉倒竖怒喝：“她就是个双标圣母！自己做过的事儿都忘了吗，这会儿来装好人，哦不对，也许她们那样的人都是一样的，自私自利只顾自己……”
　　彭玛丽适时劝慰：“别这样，她好歹是你妈妈，这么多年奋斗下来你才能有这样的生活，不管以前做错过什么，她始终是爱你的。”

　　这倒是意外让高琳冷静下来，相识这么久彭玛丽已经很清楚高琳的性格，这一番话让别人听了也许更生气，但高琳就是不同，如此刻一般，炸膛的枪火硝烟散尽，她软下身子瘫进沙发，低声说：“她爱我吗？”
　　彭玛丽坐过去，将西瓜抱起来趴在高琳油腻腻的头上，“当然。”
　　毛茸茸的小东西蹬腿挣扎，高琳的耳朵根子被蹭得酥痒，咯咯笑着把西瓜抱下来翻身摸它的小叽叽，“让我看看洗干净没有……”

　　彭玛丽一直笑着看她，这时忽然说：“你好些了吗？”
　　高琳顿了顿，撇嘴，“还能怎么，你知道我的。”
　　“嗯。”彭玛丽伸手摸她的头，“是啊，你就跟一阵风似的，能很轻易喜欢上一个人，也能很快走出来。要是想谈恋爱了，对面还有个小帅哥等着你呢。”

　　“他？”高琳瞪大眼睛，已经全然忘记对门的漂亮男孩儿是如何耐心陪伴了她大半个晚上，下意识摆手嗤笑，“不是我的菜。”
　　彭玛丽笑而不语，继续轻轻抚摸她的狗头。

　　室内回荡着愉快的空气，晚些时候高琳叫的一堆外卖到了，彭玛丽陪她坐在电视前，调了部电影看。
　　两人相处十年，也不是没有过争执，例如此刻，高琳坚持想看国产电影《妖猫传》，彭玛丽表示不想看商业片，最后你来我往说了半天，彭玛丽才不情不愿应了。

　　却又在高琳感动至深流出眼泪时吐槽：“这里有点奇怪……我就知道会这样……太没有创造力了吧？最后这么大事儿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最后她越说越激动，干脆拿出手机在豆瓣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影评吐槽，顺带打了三星，对高琳总结道：“导演为什么不能明白，将历史本身所具有的厚重感完整呈现就会非常震撼人心了，非要自己加一些有的没的东西，可以说这内涵完全不能支撑本片前半段所展现的宏大架构，虎头蛇尾……”

　　“打住！”高琳哗啦将冰块倒进玻璃杯，一手雪碧一手轩尼诗往里头倒，而后翘着腿靠回沙发，不在意道：“好啦，看完我想看的，该你选了，我绝无怨言。”
　　于是彭玛丽舒舒服服选了部《十二怒汉》，默不作声静静欣赏。
　　电影还没放到半小时，高琳已经歪着头搭上她的肩，呼吸均匀起来。

　　彭玛丽轻轻将她挪了个舒服的姿势，调暗灯光。
　　高琳的手机放在桌上，屏幕一亮，铃声还没响，彭玛丽迅速伸手按掉，垂下眼冷漠看着来电人显示里诸正英俊的面庞，将之拉进了黑名单。

　　这边诸正已经坐上了去往西南的飞机，空姐挂着友善地来提醒他该关机了。
　　他沉默片刻，腮边因为后槽牙用力鼓起小团弧度，而后微笑着当着空姐的面将手机关机。

　　既然高琳一点情面也不留，那就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