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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上巳宴(下) ...

  •   盛文帝最终下令调查香膏真伪,那残余少许香膏的瓷瓶很快被人从安和宫搜来,此刻正交由葛太医之手,鉴断真伪。
      葛太医皱眉研究半天,还未给出答复。
      贵妃指尖轻敲桌案,有些不耐烦了,“葛太医,您医术高明,还没查出来吗?”
      刚才那容汐话里话外分明是在内涵她,不知死活的奴才,她迫不及待想看她死到临头的场面。

      葛太医放下瓷瓶,躬身向前一拜,“回陛下,回娘娘,臣已查明,这香膏是真品。”
      席间顿时哗然,折腾这么一圈,合着竟然是真的?
      “怎么可能!?”素心大惊失色,不该啊,她之前明明检查过,尚服局送来的确实是假香膏。
      贵妃也一惊,忙问:“葛太医,你当真仔细检查了?”
      “回娘娘,老臣检查了三遍,不会有错的,这瓶香膏确是由巫山香瑶所制。”
      贵妃脸上没了笑,也失了从容。

      皇后此时终于明白容汐目光中的安定是何意了。
      这出戏,原来早已反客为主。
      她再次与容汐对上目光,短短一瞬,心照不宣地得到了默契和支撑。

      皇后面向盛文帝,“陛下,臣妾被诬事小,皇嗣被害事大。既然臣妾的清白已经证实,那眼下第一要紧事是查明安美人腹中皇嗣究竟为何人所害,还那孩儿一个公道。”
      她又看了眼变得安静如鸡的贵妃,微微一笑,“贵妃先前最是义愤,如今怎地不言语了,是谁害了安美人腹中皇嗣,贵妃可有见解?”
      贵妃僵硬地堆起一个笑,“先前被这两个奴才的胡言乱语诓骗,是臣妾之失。”她扫了眼素心和钱辛,飞速甩锅,“如今既已查明是这两个奴才造谣诬蔑,想安美人小产也定是与这二人脱不了干系,还请陛下严惩此二人。”
      盛文帝垂视跪在下面的素心和钱辛,“你二人,可有辩解?”
      两人跪趴在地上身子隐隐发抖,慌乱间他们微微抬眸看向贵妃,然而视线还未及就被贵妃一个警告的眼刀给打了回去。

      贵妃此时心中虽然愤恨,但并不害怕。
      这次计划之所以要大费周章借安美人借唐丽儿之手,就是为了即便计划失败,也有别人在她前面做替死鬼。
      眼下唐丽儿换成了素心,贵妃更不怕了。
      素心对安美人忠心耿耿,非常清楚如果卖出贵妃,她主子只会死的更惨。
      至于钱辛,贵妃早就提点过他,关于他家乡老父老母的安危。

      这二人瑟缩着,不敢再看贵妃,只哀哀喊着“陛下饶命”,什么都无法解释,听上去悲凉又无力。

      容汐听着那一声声哀泣,想来若不是今次逆天改命,悲凉又无力地跪在地上等待死亡的就是她了。
      一开始看到戏本时,容汐不明白自己最后为何会认罪。
      以她性子,即便只有死路,也要死的清白,决不会认下莫须有的罪名。
      直到把真相都弄清之后,她才明白,她的认罪恐怕是为了换取皇后娘娘的无罪。
      在人证物证俱在百口莫辩的情况下,只有她一口咬死全部是她一人所为,皇后娘娘并不知情,才可能保住主子,了结危机。

      如今命运反转,事情的结果却好像没变,不过是换人替主赴死罢了。
      容汐理解素心,但并不同情。
      因为她们并不相同,她是冤死,而素心不冤。
      做坏事总要付出代价的。
      并且,容汐决定要让所有做坏事的人都付出代价。
      既然主仆情深,何必替死,不如黄泉路上一起走。

      “陛下,奴婢听闻素心姑娘最是忠心侍主,今次为何会谋害主子腹中龙子,这其中着实蹊跷。”容汐上前躬身道。
      盛文帝沉吟,“你有何解?”
      “奴婢斗胆,想问葛太医一句。”
      “问。”
      “葛太医,您之前说安美人已孕两月,可准确?”
      “臣于宫中任职四十年,诊脉无数,自是可保准确。”
      “既如此,奴婢着实有一疑问,还请陛下恕罪。”
      盛文帝抬手,示意她可讲。
      “若孕两月,可知安美人应是今年一月得喜,但是依奴婢记忆,安美人一月并没有侍寝。”

      话音落下,席上又是哗声一片。
      谁都能听出容汐话里,意指安美人私通,而所怀之子可能根本不是皇嗣,那所谓被害小产,可能也是为了铲除腹中孽子自导自演的把戏。

      素心心中一紧,张口欲替主子辩解,可转念一想,她当前是个“叛主害主的恶人”,似乎没有立场替安美人辩解。
      嫔妃私通是大罪,皇帝一发怒,犯事嫔妃多是死罪。
      素心嘴唇蠕动却不能出声,跪在地上干着急。

      盛文帝的脸色果然变了,他一拍桌子指着容汐道,“大胆,两个月前的事情,你如何记得清楚?”
      他自己都记不清两个月前都睡过哪些女人。

      容汐立刻跪下,但心中并不慌张。
      告诉皇帝他被绿了也是件危险的事,贵为九五之尊,怎么能接受这种丢脸之事呢。
      不过只要能把绿他的当事人锤死,让皇帝的怒火有精准目标打击,就不会波及到无辜之人了。

      容汐跪伏在地上演戏:“陛下恕罪,是奴婢冒失了,宫中妃嫔侍寝燕房皆有记档,定是比奴婢的记性严谨准确,派人一查便知。”

      一听容汐要查燕房记档,素心悬着的心又落了肚。
      燕房记档早已做好马脚,要查,只会查出安美人的“清白”,给容汐扣上“大庭广众口出妄言害主清誉”的罪名。
      贵妃也掩唇偷笑,看来这容汐最终还是逃不过送死的命运。
      挺好的,权当给她消解怒火。

      盛文帝一旦心中有了怀疑,即便可能会没面子也一定是要立刻查清楚的。
      半晌,盛文帝身边的大太监成公公带着记档从燕房回来了。
      成公公将记档放在盛文帝面前,翻到写着安美人侍寝日子的那一页。
      “陛下,安美人在一月初七确实侍寝过一次。”

      贵妃座位离得近,隐约听到成公公和皇帝的耳语,唇边禁不住漏出一丝笑。
      她自信满满地看向盛文帝,却见盛文帝盯着记档上的日子,面色越来越差。
      贵妃微愣,还来不及猜测陛下心思,盛文帝便已一脚踹翻桌案,将那记档狠狠地扔到地上。
      碗碟碎裂声锋利地划过风中,几块碎瓷飞溅而来,容汐低头跪着,只平静地看着一地残败零落,意料之中的等来了皇帝的震怒。
      “来人!即刻捉拿安美人!封锁安和宫!”

      突如其来的圣怒吓到席上众人,除了一队侍卫领命而去外,偌大的湖心亭全都噤了声。
      素心真的慌了,怎么会这样?!
      “陛下……”
      盛文帝看她一眼,“安和宫的奴才也一个不准放过,全部捉拿,等候审问!”
      挣扎着被拖出湖心亭,素心绝望中看向贵妃,贵妃心中也慌得很,正纳闷今日事情走向为何全部反转。
      她迅速避开素心的目光,一转眸,却正好撞上盛文帝的目光。
      深不可测的黑眸中,似乎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贵妃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然而盛文帝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他走下台阶,往亭门走去。

      容汐依旧跪在原地,目不斜视盯着地面,绣着盘龙的锦靴越来越近,最终在她眼前停下。
      暗潮涌动的静默之后,头顶传来一声意味深长地轻哼。
      “既然这么聪明,就由你去查吧。”
      盛文帝的声音喜怒不辨,“十日之内,朕要知道她的奸夫是谁。”

      ————————————————

      清晨,任南逸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
      他皱眉,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一看,现在是早上6:01,电话是陈韦打来的。
      因为脑子里总寻思容汐的事,任南逸昨晚没睡好,现在又被吵醒,脾气就不大好。
      “哥,什么事非要早上6点说?”任南逸闭着眼躺在被窝里接起电话。
      “陆导的电影可能要吹了。”
      陈韦的声音听起来严肃而疲惫,顾及不了任南逸的起床气了。
      任南逸瞬间睁开了眼,忙从床上爬起来。
      “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谈好了吗?”
      陈韦一叹,“你看新闻了吗?”
      “什么新闻?”
      “叮咚”一声,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一则新闻,是陈韦转发给他的:
      “新晋小花姜晓晓被爆吸食毒.品,目前已被警方逮捕。”
      任南逸快速浏览几眼,没明白,“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主演出事,《南温丽歌》恐怕要延期开机了,陆导电影的档期就赶不及了,昨天半夜消息刚传出来,陆导那边就给我打电话问咱们档期的事了,我也没法答复。”
      “不是,你等一下。”任南逸听的更糊涂了,“姜晓晓什么时候成《南温丽歌》主演了,她嫌弃角色戏份太少,不是早就不演了吗?”
      陈韦也听糊涂了,“女二号戏份还少?除了白璐,女角色的戏份数她最多了,以姜晓晓的番位也不可能压过白璐,《南温丽歌》的女二对她来说是很不错的资源,怎么可能不演。”
      “女二?”
      任南逸迷惑,他记得剧本里并没有什么戏份特多的女二号,除了女主,其他女性角色戏份都差不多。
      “女二就是容汐,戏份很多的,你有认真看剧本吗?”陈韦叹气,只当任南逸还没睡醒。
      任南逸愣了。
      “你在说什么?剧本里容汐前期就死了啊,哪有什么戏份。”
      “容汐一直活到最后啊,哪死了?你今天怎么了,净说胡话。”

      他说胡话?
      任南逸气笑了,他倒是觉得陈韦今天特不正常,说话莫名其妙。
      他一骨碌爬下床翻出剧本,因为担心容汐的事,他昨天还把上巳宴那段戏反复看了好几遍,怎么可能记错。
      为了向陈韦证明,任南逸飞速翻到上巳宴最后一幕,目光落在白纸黑字上,他却愣住了。

      容汐确实活了。
      但不是他记错了,而是剧情完全改变了。

      楼下。
      任南菲早早起了床,到厨房泡了杯咖啡,边喝边刷手机看新闻。
      听到任南逸脚步急促地跑下楼,任南菲忙凑过去,“哎,你看新闻没,姜晓晓被抓了,就在昨晚我小区对面的酒店。”
      任南逸却没理她,径自跑去客厅把昨晚收拾起来的历史读物全都倒腾出来,紧抿着唇一本本翻看,脸上表情越来越古怪。
      任南菲跟过去奇怪道,“怎么了?”
      任南逸用力攥紧书页,“……全变了。”
      不止是剧本,就连历史书中对容汐的记述也全变了。
      虽然依旧只有只字片语,但关于她的评价不再是臭名昭著的毒妇,相反出现了一些积极正面的评价,说她忠心侍主,精明干练。而所谓她谋害皇嗣被处死的事件,仿佛并没有发生过,任何书上都没有记载。
      关于南温上巳宴的历史,也变得鲜有记载,只有寥寥二三本野史趣闻提了几笔宫闱艳事,什么某个妃子给皇帝带绿帽在上巳宴上被捉奸之类的。
      任南逸没心思再看下去了。

      他扔下书,抱着自己炸毛的脑袋,一脸惊恐,“什么鬼玩意儿!我他妈没睡醒吧!?”
      任南菲凑过来狠狠捏了一把他的脸,“醒着呢,大早上你犯什么病?”
      任南逸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姐,你还记得吧?姜晓晓早就不演了,容汐这个角色昨天不是还安排新人去试镜了吗!?”
      “什么呀,容汐一直都是姜晓晓演啊,从来没换过。”
      “昨天你不是还看见我新招的助理跑去试镜了吗,你忘了!?”
      “啊?你新招助理了吗,我不知道啊。”任南菲一脸茫然。
      任南逸僵住,“……不可能,你见过她的,扎个麻花辫,打扮地像个土包子,但是长得很好看。”
      “我真没见过,你记错了。”任南菲非常笃定,不是在开玩笑。

      任南逸仿佛见了鬼,他松开任南菲,脚步不稳地站起来,踉踉跄跄跑到客房门口。
      推开门,昨夜打开的那盏灯依旧亮着,只是昏黄的灯光和清晨的阳光交织在一起,变得模糊不清了。
      空荡的房间,依旧没有人在。
      而今天,连沉水香的味道也不在了。

      一切都像是从没人来过,只有他一人做了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上巳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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