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情深意重》莫里念

16、边境之城回忆十二

　　很快，半年过去了。平安夜，黄一楠关掉电脑，看着窗外的华灯还有楼下欢快跑过的年轻孩子，听见远处传来的Jingle Bells，忽然感叹\"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已经又了近一年没见了，她只能凭想像去描绘文艺现在的样子。这样寂寞节日的夜晚，文艺大概也是思念深重，无法排解，也许正跟几个人在酒吧或者某个朋友家里吞云吐雾喝点小酒呢。她那些朋友们都很佩服文艺的多才渊博，非常喜欢跟她一起happy。有时候她们也打打麻将，文艺也总是赢的多。
　　“各睡了？”
　　“在外面喝酒呢。”
　　一楠没有再回短信。让她开心玩吧，她想。
　　回到宿舍，洗漱完毕，一楠依旧打开了电脑，逛进了一个同性恋互助公益机构的网站，她想看看那些女孩们怎样过着生活。
　　网站上有兴趣小组，也有交友平台，还有杂七杂八的论坛，论坛里，有各色姑娘在发布生活状态，有的话题堆的楼层很高。而此刻讨论最多的是圣诞节怎么过，有些还附有照片。
　　“明晚有空，谁要兜风？”这样简约的字眼，很容易吸引眼球。一楠很想过个不寂寞的节日，但找不到合适的人。
　　“我也有空，去哪里？”一楠忍不住回复了。一般来说，论坛的话题和留言不登录是不会推送的，不过对方也很快回复了，说明她在线。
　　“加□□啊”
　　“哦，好。”
　　一楠用小号加了她的□□，说明了身份。
　　“去哪里都行，我有车。我住市中心。”
　　一楠突然觉得还不错，住市中心还有车，应该是个有钱的主。
　　“那行，你来学院路这边吧。我们在百货门口见？”
　　“好的。”
　　第二天傍晚，一楠6:30下班在食堂吃了几口饭就去百货门口等候。她们已经彼此交换了电话，时间一到，一楠打电话问在哪里，刚想问车牌是多少，却见前面一骑着电车的男孩子接起了电话。
　　这一瞬的落差，一楠不禁笑出声来。本想转头走掉，但对方已经发现了她。只得上前招呼。
　　一楠打量着对方，瘦瘦高高的个，黑黑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带着眼镜，高高的鼻梁，厚厚的嘴唇，说话有些拖沓，声音有些女孩儿的声线。
　　“你……是男孩女孩？”
　　“你说呢？”
　　看着那微微隆起的胸部和细小的手掌，一楠确定这是个女孩儿。
　　“呃，不好意思啊。那你看去哪里逛逛？”
　　“兜兜风吧，我新买的车。”看着她一脸天真的样子，一楠心中又自嘲起来。
　　“好，就随便兜兜。”
　　坐上电车，一楠想起那个晨雾中的文艺。
　　“姐姐你做什么的？”
　　“老师。你多大啊？”
　　”刚刚毕业，19岁。“
　　”天哪，小屁孩啊~“
　　”我工作了的。“
　　”做什么，工资还可以吧。“
　　”啊，还行，做工程造价。“
　　她们就这样互相介绍，彼此认识一下。一楠觉得这个小孩真心太小了，而且这么小就出来工作，跟同学合租，自己住最小的那间。感觉是一个不谙世事受各种人等欺负的小孩。
　　她长得轮廓特别清晰，雌雄难辨，好几次一楠都觉得自己在跟一个小弟弟在逛街。
　　一楠没有把此事告诉文艺，毕竟她感觉自己做了不太合适的事。

　　“姐姐，在吗？”一楠的□□闪烁，小雨来信息了。
　　“在，你不忙啊？”
　　“不忙，老板出去了，她们有些东西不给我做。”一楠听出一些委屈。
　　“没事，慢慢接触。”
　　“你上次说做饭给我吃的。”
　　“呃……好啊，那就今晚吧，到我学校宿舍来，我做饭。”
　　“好啊好啊！”
　　一来二去，她们熟悉了。小雨总是说姐姐，我带你去XX地方吃好吃的，”这家麻辣烫最好吃了”，“这家芝麻糊只能早早去买，不然就收摊了”。看着她边悠哉点头边悠哉绕着手腕的样子，一种特别接近小男生样子，一楠觉得挺可爱，总是饶有兴致的听着。
　　一天，一楠不用加班，小雨来她宿舍玩。她们就盘坐在地毯上看电影，看完电影就吃零食聊天。
　　“我交过一个女朋友，不过没两个星期就分手了，还去我家住了呢。”
　　“为什么分手？”
　　“她想分手就分手了，可能觉得我不能给她买什么吧。”
　　“这么简单？”
　　“不知道啊，其他原因我就不懂了。”
　　一楠心想真搞不懂这些小孩子们的世界。
　　“我也有女朋友，我们感情很好，只是两地，一年只能见一两次。”
　　“那不是很辛苦？”
　　“有点吧，而且工作也很辛苦。我这个岁数，还找人结了婚。”
　　“啊，你结婚了啊？”
　　“是啊，不过是假的。”谈到婚姻，一楠忽然有些丧气，一股脑往地毯躺去。
　　这段时间都没有见过赵明，但却时不时接到赵明母亲的电话询问他俩的情况，一楠不太会编，况且对赵明并不了解，瞎编会出纰漏。她深感困扰。
　　正想着，一楠忽然感觉小雨单薄的身体压过来，还没反应过来，小雨迅速吻了她的嘴。
　　一楠倒没有特别的感觉，但是有些奇怪。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小雨，你别喜欢上我啊~”
　　小雨低头，点头，但不言语。
　　“没事，赶紧回去吧。”一楠催促她回去了。
　　小雨这孩子，单纯得很，却又特别明白事理。她没有感觉特别尴尬，哦了一声就起身回去了。
　　不过事后她们似乎联系更多了。小雨觉得跟同学住不方便，而且感觉水电摊得不公平，就想出来自己一个人住。
　　“姐姐，你帮我找找哪里合适吧，我现在工资不高，要找个便宜的。”
　　“那只能住城中村了。”
　　“好吧，也可以啊。”
　　那是间狭小的屋子，除了床和衣柜，就只剩一人宽的通道，一个3平米的卫生间，封闭昏暗。对于刚毕业工作的小雨来说，这样的环境还能接受，价格也可以承受，她说等她工资涨了就换个好一点的地方。
　　房子租下来了，小雨给了一楠钥匙：“姐姐，你不是说不好老在学校宿舍住嘛，回家又太远。你没地方去就来我这里吧。”
　　一楠有些恍惚，想起大三在外租住时的那一幕，文艺离开出租房路过窗口的时候，一楠忽然开窗伸出紧握的拳头：“阿艺，给你这个。”阿艺掌心触到钥匙的那一刻，紧紧握住了一楠的手，钥匙被两只手捂得温热。夜晚昏暗的巷道里，彼此却看得异常清晰。
　　手握钥匙，一楠有些感动。她确实很烦恼，远在老家的父母，宿舍的同事，部门领导总时不时的问：你怎么不回家住呢？或者有时候关心的说你让你家那个给你配个车不就方便多了？她总要找一些理由来回应这些关心。如果多了这样一个去处，就不用理会同事，也不用理会婆婆。但同时，在接下钥匙的那一刻，她明白自己已经开启了一扇通往沼泽的大门。
　　一楠的生活开始多出一个人来，每天与文艺问候，与小雨吃饭，小雨的出租房已然变成两人的出租房。小雨风雨不改，毫无怨言的接送一楠。一楠说小雨你太男孩子气我很不好跟你一起出去，你把头发留长扎起来吧，小雨听后就开始留长发。老板给小雨涨工资后，她就另外租了一处公寓。一楠学校发一些过节油米，小雨便兴奋得不行。一楠给她做饭洗衣，给她买衣服，带她去看海，所有这些，小雨都觉得从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觉得自己很幸运。

　　在风平浪静的日子里，黄一楠依然与文艺保持密切的联系，小雨在她们通电话的时候也识趣的离开不听。这种状态维持了一年之久。日积月累的伪装，两人心里有些微妙的变化。虽然小雨始终没有提任何要求，但一楠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任何事总得有个结果。她想，既然文艺无法到来，自己又没有勇气过去，也许放开彼此是为上策。现在生活中的孤独能够有小雨予以解忧，同小雨一道感觉平淡而安全。一楠思前想后，觉得生活应该就是跟小雨一起的这个样子，如果爱是永无止息的思念，如果每思念一次就损耗一点生命能量，那么爱会在不久的将来夺走自己的生命。多少个醉酒的夜晚，她嚎啕大哭呕吐胃酸头痛欲裂却依旧甩不开那种根深心底的苦涩，与其在没有未来的日子里煎熬，倒不如过成像普罗大众一般的淡然。她也曾按照父母的意愿去认识一些男孩子，试着回归，然而蹊径已辟，这条路越走越远，男人变成另一条道上的生物。直至如今依法成婚，更无可能回头。至此，每过一天，一楠就开始说服自己多爱当前的生活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