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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齐悦吭哧吭哧拖着顾折乌,打算把他拖到被海啸过境时填满的小河边清洗。

      那条河里新灌的混水,沉淀到这会儿也有了几分清澈,她挺满意。

      再看顾折乌衣衫破烂,全是血迹,身上血腥味太重,不洗她忍不了。况且,顾折乌是为了保护她们才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她不能坐视不理。

      顾折乌这个人,看着清瘦,不知是个子高的缘故,还是骨骼较沉的缘故,她连拖带拽了一会儿就气喘如牛。不过一路以来也顺顺利利地快要拖到河边了。

      眼看着就到河边了,却见鬼似地左脚绊到了右脚,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

      她“呸呸”吐着口水从河里爬出来,就看见许凤瑶面带焦灼地跟了过来。

      她气不打一处来,从河水里跳出来指着许凤瑶:“你去那边,重新点一拢火,快去。”

      许凤瑶垂眸,眸子里有莹莹水光:“顾折乌他……”

      齐悦道:“他没死,你去拢火。”

      许凤瑶迟疑着,又问:“他可是……可是清醒了……”

      齐悦一个头两个大:“清醒了清醒了不会吃人了,你赶紧的,去拢火姑奶奶!”

      许凤瑶踌躇片刻,似乎还要说什么,但见齐悦竟然一屁股坐在顾折乌的身侧,开始扒他的衣裳。

      许凤瑶瞳孔一震:“小悦你……你做什么?”

      齐悦终于耐心全失,她扭过头大声地道:“他伤得这么严重你看不见么!做什么做什么,他都这样了我还能做什么,我还能把他给上了?”

      许凤瑶只觉她最后一句简直虎狼之词,让人羞臊得慌。

      她老老实实去点火。

      齐悦打算撕点袖子先帮他擦擦脸,她还有一只袖子可以拿来撕,不够还可以撕许凤瑶的。

      刚打了主意,忽然想起刚才翻搅储物戒指时,好像在边边角角看见过几件旧衣裳。

      于是从储物戒指翻出花花绿绿的外衣、斗篷、坎肩等软绵绵的物料铺在地上,她把顾折乌身上的脏衣服扒下来,把薄坎肩蘸了水,给他擦脸。

      擦着擦着,忽然愣住了。

      顾折乌的脸好看得简直不像话,尤其是闭着眼睛的时候,没有了杀气肆意的眼神,也没有不近人情的棱角。

      就这样躺在面前,任她摆布,脆弱得让人心软。

      这就是美人的杀伤力么?睡着了也带着侵略性。

      齐悦擦了擦口水。

      忽而惊觉对着半个尸体舔颜十分变/态,她深深自责了一把,义正辞严地把扒下来的衣服卷了个团,抛给许凤瑶:“拿去洗了。”

      许凤瑶:“我……”

      “你师弟为了救你差点就死了,你给他洗个衣服怎么了。”

      反正齐悦是没给男人洗过东西,许凤瑶要是不洗,她更不会去洗。

      即便顾折乌长得帅也不行。

      大不了他别穿了!

      想着想着,齐悦嘿嘿笑了笑。

      一想到他那副清高孤傲的嘴脸,齐悦就觉得趁机折损他一番也挺好玩。

      不过她多少还是有些人性的。

      如果他不介意,她的旧斗篷可以给他披着。不过不能白给,他穿过的她肯定是不会穿了,她得让他赔她一套新的,或者付双倍的价钱。

      许凤瑶朝她看了看,总觉得她的笑容不怀好意。

      许凤瑶不得已,用两只手拈起齐悦扔过来的衣服,那血腥味甜腻呛鼻,她有些接受不能,眉头紧紧地皱起。

      她望了躺着的顾折乌一眼,转身到小河的另一头洗衣服了。

      顾折乌整个人被裹在齐悦厚厚的旧斗篷里。

      周身暖和起来,他反而开始打颤。

      齐悦用手探了探他额头,有些烧。

      她没有犹豫,攥住顾折乌的手,缓缓为他渡送灵力。

      齐悦是水火双灵根,属性两相克制,在修行上属于废灵根,所以原主一直破罐子破摔。

      齐盛曾找高人看过,说是撑死只能修行到筑基大圆满,是无法结成金丹的。

      所以筑基大圆满寿命一到,她会像所有平凡平庸的底层修士一样衰老而死。

      但水火双灵根,在给人输送灵力的时候,却有天生优势,它可温可寒,可阳可阴,十分百搭。

      即便顾折乌体内包含着魔息,她的灵力递给他也不会被排斥,只要稍加疏导,就会被吸收为已用,甚至能够转化成为魔息。

      这是齐悦第二次给他输送灵力了。

      不过这次他身体出现异样,在感知到灵力汩汩而来时,他体内正在横冲直撞的魔息,倏然间在紫府汇成一道旋涡。

      几乎是毁灭性的吸力,顺着齐悦攥着顾折乌的那只手蛮横霸道地汲取!

      齐悦哪里受得了,奇经八脉在那瞬间都被这股吸力抽得快要扭曲了,她触电一般,
      她惊得浑身一震,用力甩手,竟甩不掉,惊声低呼:“顾折乌!”

      *

      顾折乌正陷在一片梦魇里。

      这个梦他已经做过无数次:是阴暗潮湿、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他容身的稻草堆里爬满了蜈蚣、蝎子、老鼠、蜘蛛,还有人和动物的腐肉、枯骨。

      满地的蛆虫。

      他饿极了,就吃那些腐肉,啃那些枯骨。

      他得保持体力。

      因为地窖被打开的狭窄天顶处,不定时会有人往下投放凶兽和喂了毒的发狂药人。

      不论是凶兽、还是药人,它们眼里只有攻击和杀戮。

      不是它们死,就是他死。

      每杀赢十次,就会有绳子投下来接他去见一次母亲。

      起初,他搏命拼杀是为了见母亲,他想她,惦念她,地窖冰寒,他多想他也能像小时候见过的别人家的孩子一般,被她拥抱在怀里。

      他多想啊……

      从他记事起,他怀揣着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就是母亲能够抱抱他。

      可是自始至终,他的母亲都没有抱过他。

      从信念、降低成热望、再降低成搏杀胜利的嘉奖、再降低成微弱的希冀、再降低成幻想……

      他终于麻木了,不再奢望了。

      直到母亲双眼通红掐着他的脖子,银牙咬碎,恨声犹如冰锥刺穿他的胸膛:“你把我的一切都夺去了……你这个……怪物……你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我真恨不得从来没有怀过你,你和你那恶心的父亲一样,都是个怪物!”

      他胸口滞闷,连呼吸都不愿意了。

      其实她真要想他死,不过一句话。他也挺希望从没来到这个世界,如果她想要他死,他甚至不会脏了她的手。

      黑暗里一声一声的“怪物”,像蜂拥而来的无数野兽,争相抢食着他。

      “怪物……”

      在十岁时,是母亲的声音。

      在十五岁时,是师姐的声音。

      他浑身冷汗,所有深埋在泥沼里的梦魇蜂涌如潮,像毒蛇的芯子把他裹缠在黏腻的悲伤里。

      他在野兽环伺的黑暗地窖里闭上了眼睛,不再挣扎。

      赢了,又如何……

      “顾折乌你还好吧?”

      地窖上忽然投下来一星残光。

      这一次来的不是凶兽,不是药人。

      一个彩衣少女娇笑着在地窖的残光下扬起脸,眸子里盈满水汽。

      她的脸月亮般皎洁稚嫩,她招招手,声音甜腻:“顾折乌你还好吧?”

      “顾折乌。”

      “顾折乌你别死呀。”

      她走过来,身上发着萤火的微光,成为地窖里唯一的色彩。

      地窖里的少年锁在湿寒的角落,抱着膝盖冷冷地望着她。

      她踩着地上的腐肉,驱散了满地的毒虫、老鼠,在他身边蹲下去,甜腻的声音就灌满了少年的耳朵:“顾折乌,我来抱你了。”

      少年失温已久的身躯,被温软的触觉包裹,就像是裹了一小床被阳光暴晒过的薄褥。

      “顾折乌,你死了,我怎么活呀。”

      少年愣愣地一动不动,像是一只被人提住了后颈的猫儿。

      猝不及防地……

      地窖里暗无天日,是活生生的炼狱。

      可那片刻,少年的眼角闪过一丝水光。

      他忽然想要活下去了。

      “顾折乌……”

      “顾折乌……”

      那甜腻的声音忽然变得气息紊乱、痛苦。

      顾折乌的意识一瞬清明。

      清醒的那刻,他只觉一股柔和却脆弱的灵力飞蛾扑火般朝着他的体内狂涌而来。

      急促、杂乱、毫无章法,丢盔弃甲般。

      不好……

      他几乎是立刻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睁开眼,齐悦痛苦的神色直接映入他的视线。

      他只觉心脏狠狠跳动了下,他几乎是硬生生切断齐悦的灵力和他体内魔息之间的联系。

      旋流反噬,浑身经脉撕裂般难受。

      但齐悦那边,却瞬间得以解脱。

      顾折乌眸色晦暗,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逡巡过齐悦全身,似乎在确认什么,见齐悦脸色惨白,眼眶红红的,一副受了欺负的委屈模样。

      顾折乌喉头一滚,他手指在人看不见的地方蜷了蜷。

      眼前的少女和梦境的少女重叠,他声音暗哑得厉害:“可有伤着哪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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