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窈皎》浅色葱铃

67、云之悲泣

　　东方露出鱼肚白，芙茵却怎么也睡不下去了。
　　说是失眠也不尽然，迷迷糊糊地挨到早晨，其间似是梦中，却用总感到隐隐不安而惊醒。
　　是担心着今天的比试吗，她不知道，但是，有种即将要失去什么的恐惧感一直如影随形。
　　别想了。
　　她揉揉太阳穴。
　　起身，梳妆，推开门。
　　阳光就这样洒满整个房间。
　　几乎是同时，门边有个人影动了动，似是初醒地揉了揉双眼。
　　“云湛？”
　　云湛的发上还留着未干的露珠，他打了个呵欠，才看清芙茵惊讶的神情。
　　“你、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这不是才……才……”他别过脸，耳际依然发红。
　　“云湛，你在这里待了一夜？”
　　“怎、怎么可能！我、我绝对不是怕云遥那家伙再来半夜偷袭什么的，绝对不是在担心！”
　　芙茵扑哧一声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着。
　　“喂！你笑什么啊！”云湛大着嗓门，不悦道，“我说，你别再笑了！”
　　他不满地低下头凑近，却看到了她眼角的泪水，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稚，你你你怎么了……”声音不自觉放轻，他略带试探地小心问道。
　　“不值得啊。”
　　“什么不值得？”
　　“云湛，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芙茵抬起头。
　　“都说了不是因为你啊，你不知道云遥那家伙心里坏点子多了去了，指不定还没比试就忍不住来暗杀偷袭你……”
　　“你也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说不定我是个更坏的人，比云遥也好，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自私。”
　　她不敢去看云湛的双眼，不敢看到他失望的表情，她是这样害怕着一个人，却一次又一次自导自演了结果。
　　她无法原谅忘记了自己的朝羽，但其实，更加无法原谅的是自己，选择了逃避的自己，选择了死亡的自己。
　　“云湛，尊主唤你过去。”
　　不远处，云岫端着茶点，面无表情，一字一句。
　　云湛欲言又止，最终握了握拳头，拂袖而去。
　　感觉到那抹红色从身边消失，芙茵方抬头。
　　她冲云岫微微一笑，“还特地拿早点来，谢谢。”
　　“尊主的吩咐罢了。”云岫依旧带着无法辨识的神情，默默摆好茶点，“我希望你能赢。”
　　“诶？”芙茵微愣，正欲坐下的身形也顿了顿。
　　“云湛必定也是这么希望的。”云岫轻轻吐出这几个字，“所以，请你一定要竭尽全力得到胜利。”
　　芙茵还在怔忡之中，云岫已经走到门边，余下的话语已几乎辨无可辨。
　　“然后，离开这里。”
　　请你一定要竭尽全力得到胜利。然后，离开这里。

　　再次来到庭院已是太阳当空，刺眼的阳光折射着云遥双臂上的刺刀刀面，映衬着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庞。
　　相比之下，一直若有所思的芙茵简直像是在状况之外。
　　看到对手如此，云遥更是怒火中烧，她知道云湛守了这个女人一夜，他是她的软肋，但是并不代表她就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只要尊主没有特别的吩咐，那么她这次，不会再失手。
　　不会再犹豫。
　　一定要……
　　她咬紧牙，翻转双刀，刀口朝外。
　　“云遥她想做什么？”云霁注意到了细节，低着嗓音道，“尊主，云遥所使并非刀背而是刀锋……”
　　“既是比试，自然不能有所偏袒。”叶狄目光锐利，像是想看透那个面色恍惚的女人心中所思所想，“那么，就开始吧。”
　　话音未落，云遥竟在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一个闪身站在了芙茵面前！
　　以风一般的速度将刀尖直指芙茵咽喉！
　　然而，却没有听到刀锋划破血肉的声音，再定睛一看，芙茵竟已后退了有一丈余远！
　　“内力？”云岫转身，目光扫过一脸凝重的云湛，皱起眉。
　　芙茵也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自己和云遥之间的距离，她不过是后退一步，身体却轻盈如斯，体内有热气在缓缓流淌，加之自己日益敏感的五感，云遥的速度似乎也成了一帧一帧跳动的老电影，不再如风般迅速。
　　云遥气极，足尖一点，再次气势汹汹地直冲过来！
　　然而这次主导比试的似乎成了芙茵，只不过芙茵一味地躲闪，与毫无保留进攻的云遥相比，光在气势上就已被狠狠压制。
　　太阳越升越高，一个上午很快过去，逼近正午，阳光越发刺眼。
　　她和云遥依旧拉锯着，但是自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她没有带任何刀具武器，因为她并不想用这种你死我活的方式来结束比试。
　　但看云遥越发双眼发红，或许要赢得她认可的方式就是战斗，直到一方的死亡，可是……
　　“……唔。”刹那的刺痛让芙茵忍不住闭上双眼。
　　阳光反射着刀面，就这么直接刺入她的双眼，不过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差池，云遥的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刀锋紧挨着白皙的肌肤，似乎只要微微一动就能割开喉咙！
　　“云遥！”
　　“谁都不准过来！”
　　耳朵一阵嗡鸣，芙茵用力眨了眨疼痛的双眼，口中一片干涩。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云遥的声音近在咫尺，像是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一般。
　　“我恨你装可怜。呵……”她嗤笑，“为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所有人的照顾，尊主也好，岫姐姐也好，霁哥哥也好，云湛……也好。”
　　声音带了些酸涩，很快又恢复了冰冷。
　　“其实你的心里很恶毒吧，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装出来的吧，对吧！”最后两个字几乎是用吼的，连带着刀锋狠狠一颤，一颗血珠映衬着肤色，缓缓滑下。
　　眼泪从眼角不受控制地溢出，芙茵的面色变得苍白。她不知道那些泪水是因为眼睛的刺痛还是因为心口的刺痛。
　　是的，云遥所说的或许才是真的。
　　她带着私心来到这个世界，而现在，依旧是带着私心利用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云遥，你够了没有！你跟我们闹就算了，现在是在干吗？威胁我们吗！你的心肠何时蛇蝎到这种地步了！”云湛怒道。
　　他知道尊主事后必定会惩戒他，从擅自传内力给芙茵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有所觉悟。
　　“我……我……”云遥咬紧下唇，大颗的泪珠滑下脸颊，“我从来没想过要要挟……我没有……我都是为了……”
　　她的手颤抖着，不仅是手，连身体也开始颤抖。
　　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芙茵抬起手轻轻放在云遥架住她脖颈的手背上，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缓缓开口。
　　“让我赢，我会离开。”
　　云遥的双眼瞪大，刀锋却不曾移动分毫。
　　芙茵深吸一口气，皮肤触碰到锋利的道口，刺痛让她咬了咬牙。
　　“只有赢了，我才有机会离开，彻底离开，所以，让我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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