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之别》风止云栖

4、妖婆弟子

　　缓缓睁开眼睛，仍然是有些阴暗的山洞，却没有那股难受的腥臭。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药香，低头一看，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仔细的包扎。
　　洞口，有人背光靠着岩壁。
　　忍着伤痛，云霓蹑手蹑脚地轻声靠近，想要出手吓唬这个差点害她见阎王的小子。却不期然地对上了一双陌生的眸子，虚弱的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他，是谁？
　　救她的，是他？
　　云霓戒备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阳刚的五官，一点点冷漠，眉间一股凛然的正气，夹杂着一丝疲惫。感觉自己睡了很久，是他一直在照顾自己吧？“谢谢。”
　　似在苦恼不知如何开口的男子，闻言，腼腆一笑，“应该的，姑娘是如此正义勇敢的女子，在下佩服。你身子还很虚弱，我送你回府吧？”
　　想想自己不能长途跋涉，熠熠肯定老早就溜了，有人送也不错。
　　男子优雅地弯腰，想搀扶起云霓，不经意间掉下了一枚配饰。云霓不客气地抢先捡起来，“妙手回春”四字，赫然在目。把配饰扔还给男子，不理会他的好意，强撑起身子，冷冷道，“走开，不用你送。”倔强地扶着崖壁，走出男子的视线。
　　妙手回春神医门，江湖上最视他们临风教为眼中钉的所谓的正派！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们毒总是比他们神医门的解药更胜一筹，为的是，他们妙手回春华佗在世的美名，在碰到他们临风教时，总是变得虚假不真实！
　　他们那个老妖婆掌门要是知道她的弟子，救了一个魔教中人，肯定不会让这弟子好过，所以，她还是把冷漠当做感激送他吧。
　　来到噬魂谷出口，果然没有熠熠的身影，除了几堆到此一游的标记（马粪）。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守株待兔。
　　死小子，居然不来救她，要是让她在这饿死，化成厉鬼，也要回去教训他！

　　看着救命恩人离开，看着烈阳从耀眼得不可直视的大火球变成想立马吞下肚的蛋黄，纷乱的马蹄声终于传到了云霓耳中。
　　枣红色的高大骏马上，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面上带着金灿灿的半面面具，看不出神情，唯独没有被面具掩盖的薄唇，紧紧地抿着，苍白而干涩。
　　男子忽然跃离骏马，朝着云霓而来。
　　一晃眼的功夫，云霓已经坐到骏马上，被男子揽在怀里。他,，怎么一眼就发现了她？
　　云霓紧闭着眼睛，准备被狠狠教训，却久久不见有动静。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却对上了一双满眼血红的眼睛，震惊地抚上男子削尖的下颚，“唔~怎么几天不见就成这样了？”她看的好心疼啊，他身上的每块肉都是她用白白的大米饭喂出来的，“怎么憔悴成这样了，你这个死小子，难道不知道我会心疼吗？”这要多少白米饭才补的回来啊。
　　死小子姚熠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她身上触目惊心的白色布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和心中的怒气，解下身侧的一个小布袋，递给她，“饿了吧，先充饥下。”他已经习惯了随时随地带着吃的，因为他的老姐，随时都会喊饿。
　　云霓感激涕零地接过粮食，“我就知道我的死小子对我最好了。”说着，还不忘拍拍某人强烈起伏的胸膛。
　　她的死小子？她一直这样毫无顾忌地宣誓着她的所有，小时候，她就以这样的方式保护着他，免受其他教众的欺凌，而现在，她却一边如此说着，一边把他推到别的女人身边，这个老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对他做什么！
　　想把她狠狠地揉进怀里，可在碰触到她身上的绷带时，骤然停住。
　　夏日的傍晚，应该是凉爽的，可是，也不该如此阴冷吧。
　　云霓小小的身躯一颤，半眯着眼睛看着身边的冷气来源者，紧握的拳头，在遇上那双猩红的眼睛时，缓缓摊开，揽着死小子的腰，耳朵贴着厚实的胸膛，扑通——扑通——听着强有力的心跳声，“好了，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我没事啊。”
　　“我知道，你会没事。”因为他不敢想，如果她出了事……

　　还是一个人，站于瀑布之间。
　　还是那个秋千旁。
　　还是同样的一男一女。
　　“好了，好了啦，就这样了，累死了。”求饶的柔柔女声，不断从瀑布间传来。
　　“不行！”冷硬的男声，含着不容质疑的坚定。抱胸坐在摇摇晃晃的秋千上，紧蹙的眉头，没有一刻舒缓着。
　　哗啦——
　　一股清泉再次从头顶浇下来，男子干脆扯掉湿透的上衣，扔在脚边，“不准停！”
　　瀑布间的红衣女子恍若未闻，气愤地盘腿而坐，这个死小子越来越过分了，谁是谁的长辈都分不清楚吗？他的武功还是她亲自教导的，就算，额……就算青出于蓝，也不能这样目无尊长啊。
　　负气，扭头，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她现在很气，非常气！想当初，要不是老妖怪要她养他，如今，她哪会被这样管的死死的！
　　思索间，已经被人打横抱起。隔着被水浸透的夏衫，传来了他炽热的体温。
　　好像，短短的几年，很多事情已经改变了。
　　夏天的衣衫，很薄，而湿透了的……云霓不自觉地抱胸，遮掩着，“我自己会走，放，放我下来。”
　　“金护法，尊主有请。”
　　“滚！”
　　小喽啰反射性地拔腿逃出金护法的视线范围，茫然地抹抹额头的冷汗，他到底怎么得罪金护法了？啊，不对，金护法好像抱着个女子……那不就是火护法吗？整个临风教都知道，金护法和火护法关系匪浅……那他到底怎么得罪金护法了？

　　秋千，云霓最爱的地方。
　　炎热的夜晚，坐在秋千上，享受着瀑布巨大的落差而成的湿润凉风，晃着晃着，就有种昏昏欲睡之感。
　　一股霸道之气忽然闯入，“我……又要出去了，这次，需要一段时间。”
　　一只大掌轻柔地放在云霓肩膀，轻轻一推，娇小的身形便随着秋千晃了出去，可一下子，又回到了大掌中，“嗯，要注意休息，不准再不眠不休了。”上次，为了她，死小子居然五天五夜没有合眼，难怪满眼的猩红，“再有第二次，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哈哈哈……
　　身后的死小子爽朗的笑了起来，简直震耳欲聋，差点把云霓吓得掉下秋千，堵耳朵都来不及。
　　“你把我要说的话抢走了。”
　　云霓气愤地转身，“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临风教金灿灿大护法，如果本姑娘没记错，你，是我，养大的。”云霓从来就不怕姚熠的怒气，也是唯一一个不怕的，“是本姑娘的功劳，您才能如此的惊天地泣鬼神！所以，不要忘恩负义！”
　　姚熠紧抿着唇，嘴角微微抽搐。
　　临风教除了尊主，就只分了金木水火土五大护法，能力最高者才能光荣地夺得金护法之位。而他，那时十五岁的稚龄，就算再如何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在妖魔林立的临风教，以自己的努力爬上这个位子。而他之所以是金护法，全是拜眼前的女子所赐。
　　那时候，云霓还是水护法，土护法刚刚阵亡，就像国不可一日无君一样，临风教的护法也不可一日有缺，于是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一鸣惊人的他身上。他刚想跪谢尊主，就听见某女大声嚷嚷。
　　“不行！土护法，不行！”
　　“小云儿，想想你的宠物才几岁。”他们从来就无视他的存在。
　　“伟大的尊主，想想我家熠熠本来是干什么的？”那时他送了一匹马给她，也叫熠熠。
　　作为宠物，他很高兴看到自己的主人，难倒了老妖怪。
　　“是财主啊，要不是有人……呃，不要当着我家熠熠的面说他的过去啦，反正本来熠熠就应该在金银堆里长大的，金护法的位子，熠熠实至名归。”他很感激她还会顾虑他的感受，但，实际上，她已经被他念叨的麻木了。那个灰暗的一天，被她当成故事，一遍遍在他耳边重复，直到他对此，再没多大的愤怒，她才停歇。
　　老妖怪一沉思，“那这个金灿灿的护法就让给姚熠吧，各护法各降一级。”
　　所以，她成了火护法，他成了金灿灿的金护法。似乎为了让他更加实至名归，她甚至把他的面具，换成了黄金的。
　　“尊敬的主人，姚熠对此铭记于心！”所以，为了补偿自小的悲惨生活，她也已经是他的了。从身后，轻轻一抱，“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身上还残留着姚熠的余温，对着空气轻轻应着，“嗯，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