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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六出- 名扬 ...

  •   饿醒了。
      昨日中午开始就没有吃东西,加上晚上严重失眠,现在早已日上三竿了。
      盥漱完毕,推开那雕着花鸟、透着暗香的檀木门,暗自感叹一下这眠花楼的奢侈。门外的喧闹先我的意识一步钻进耳中,尽是丝竹与喧哗——楼下似乎有人在大宴宾客。
      我不自觉地走到栏边,向下望去。楼下正中有个台子,台上有一碧衣女子正伴着琴瑟的声音翩翩而舞,绫罗珠翠,盛装秀颜,甚是惊艳。不经意间一个转身,朝向了我,仿如花林中的惊鸿一瞥。
      这时候,我的第一个念头是,她很美。第二个则是,没银烬好看。
      丝竹声渐弱了些,我见她停了下来,观看的人似乎也自然地安静了下来。
      她一舞手中花扇,慢道:“小女子前日见庭中桃花被雨水打落,作了一曲《落桃花》。不知可否,唱与诸位一听?”
      台下顿时沸反盈天,出现频率最高话的是“好好好”和“攸记姑娘真是才色俱佳”。
      她笑了笑,道:“那,小女子便献丑一曲了。”

      “昨夜春风煽玉树。花叶缱绻,醉红染薄雾。轻瓣微扬满庭芳。谁拾余香?谁走留余香?风雨可知落花楚。艳红艳朱,奈何总是枯……”
      我正靠在栏上欣赏着颠覆了我对歌舞的厌倦感的歌声,不知是谁在我旁边叹了一句:“奈何总是枯……这红尘之中,又有几人懂得攸记姑娘的寂寥呢。”
      我转头一看,一翩翩公子,衣着不算华贵却是高雅,熟练而平静地合上了绘着青竹的折扇。眼睛合上,又睁开,端正的脸转向了我。随即又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这眠花楼竟然跟醉月楼一样,收起了男倌。”
      触我地雷了。我皱眉、闭眼,捏住那华丽的栏杆,愤愤地慢道:“你个死书呆子没见过我这么标致的嫖客是不是?”
      他似是大惊,对着我直瞪眼,结果还是说:“你?哪像个嫖客!”
      真的一点也不像么?我就这么没有做嫖客的潜质?我相当恼火地吼了一句:“我怕你是自己心术不正,才看别人也不对的吧!”
      他也相当不服地回道:“你才心术不正!血口喷人!女人脸!”
      这一吼一回吼,似乎惊动了楼下不少人。有狐疑的目光,也有鄙夷的目光。
      这时,似乎有个主导大局的人发话了:“问竹,别失礼了。你眼前的这一位,可是昨日一招败了雪中柳的‘沉鱼落雁’呢。”
      沉鱼落雁……托庸医和小书的福,这名字在江湖里一下就打响了。看来以后连自我介绍都没人会理了……也好,何绛曦这名字本就不太愿意随便报出来,尤其是在被自己的自我介绍雷到之后。
      等等,天晚跑哪里去了?似乎昨天一直没注意……完了,弄丢了。不知我会不会被杨柝那家伙宰了下酒啊?
      “不知是‘沉鱼落雁’大侠,方才真是失礼。”问竹的话打断了我的无聊幻想。
      我无奈笑笑,只觉得自己这张脸长得很浪费。然后又听出他话里带刺。
      正当这场面尴尬得一团糟的时候,刚才的人算是出面解围了:“雁大侠,与其在此无聊,不如下楼来与在下饮上几杯吧。”
      我自然地向楼下望去,寻找发话的人。
      这时候,问竹也开口了:“最前面那一桌,紫衣的那一位便是了。”
      我顺着他的说法看去,却见那紫衣男子正起身走向楼梯。步履轻盈而平稳,眉清目秀,如墨染的青丝矜持地垂着,腰上佩着与紫衣奇异地协调着的青玉。外表看不出有一丝戾气,却在不知不觉中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某种程度上,跟我……曾经的爹有几分相似。
      很快,他便走到了我的面前。微微一笑,道:“在下雪空云。雪降长空恨浮云。”
      “雪前辈有礼了。”我回应着,却不打算自报姓名。反正“沉鱼落雁”这几个字才一晚便响到了这种程度,我看这种刁难我文采的东西就免了吧。
      “大侠昨日之举今已传得沸沸扬扬,在下也不多言了。只是恳请大侠与在下做个朋友,吃些个批风抹月的饭菜,聊些个风平浪静的琐事。”
      虽是请,可我总觉得不答应似乎不大好。于是,我点点头,随他走到了楼下。

      雪空云的左边多了个位子。
      方才台上的人,叫贤攸记,说是这眠花楼的头牌。唱过那曲《落桃花》后,便离了台。现在台上,正舞着别的曲子。
      这时候,我微微惊讶着看到贤攸记竟然端着一盘什么菜走到桌旁,随即,缠着串珠红线的手优雅地落了下来。我见那盘中是条不知用什么方法做出来的鱼,旁边饰了两朵沾着露水的桃花。
      贤攸记红唇轻启,道:“此菜名为‘春风渡’,乃是小女子特意做的,几位大侠见笑了。”说罢,轻盈一转,离了桌。
      一尝。酸而不涩,之中竟夹杂着桃花的清香,实是绝品。才几筷子,盘里就只剩鱼骨和桃花了。
      正在暗暗感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身旁的雪空云便开了口:“在下觉得,这‘春风渡’可真是人间美味啊。不知各位作何感想呢?”
      这一桌只有四人。先开口的是我右边的书生:“艳绝天下尤此物。”接着,我对面一位看似粗人的大侠也跟着念道:“春风难驻春风渡。”人不可貌相也。似乎是不言而喻,雪空云也开口吟道:“只恨残骨随碟走——”故意拖长了最后一个音,望向了我。
      不会吧?要我做诗,开什么玩笑!没办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只得硬着头皮挖空了那本就不多的文采:“呃……肚肠食了空盘醋。”
      此言一出,桌上竟安静了片刻。哈,不会是我杀了风景吧。
      可惜,又猜错了啊。在这片刻的安静后,雪空云居然说:“妙啊!爱这菜之深,连盘子的醋都吃!而正好这菜有有着酸味,此一语双关也!”其余几人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真不知该说什么了。误打误撞也能变成这样……也好,不至于明天的桌上话题从“沉鱼落雁武功好”变成“沉鱼落雁文采烂”了。
      一边心虚地陪话,一边庆幸着千触没有对味觉产生影响。半煎熬了将近一个时辰,我终于也跟雪空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了。但我倒搞不懂,他干嘛要请我吃饭呢?又或是广交朋友,赚取人缘?罢,白吃一顿也不错,尤其是那盘“春风渡”。

      刚才聊了一中午,也算了解到了不少消息。譬如,住处。
      据说莫名宫占了相当大的一块地皮,其中分了三个堂:料峭堂、谷雨堂、六出堂。其中谷雨堂和六出堂都是随便什么人皆可以随意出入除弟子住处等重要建筑以外的地方,料峭堂则须先申请通报。但总的来说,与整派都是禁地的醉剑销影阁相比,开放了许多。
      而在谷雨堂中,有一个专为江湖人士提供住处的地方——流水居。占地盘不但不要钱,还无偿提供一日三餐。但,这也是个让人不得不提心吊胆的地方。每人限占一间并记名,但凡有人登记挑战,必不得败阵,否则直接扫地出门,并将占有的那间房转到挑战胜利者的名下。最重要的是,虽然抢房之斗必须登记而一日最多三场,但私斗和夜袭并不包括在内,随时可能有人上门找碴。就是说,只有高手才有本钱去住的地方。
      于是,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忽悠到了流水居的登记处。
      负责管理的是个看着约莫十三四岁的柔弱少女。长得很是喜人,一身简单中暗带潇洒的明黄窄衣,头上斜插着两根金簪。人不可貌相这点我这次可是记住了,能在这流水居呆着的,就算是只蚊子,也得是蚊中霸王。
      她见我走来,便开口用那温柔而略带娇羞的语调问道:“敢问大侠是来踢人的还是寻人的?”问得挺专业嘛,看来是干了很久的。
      我很直白地答道:“随便找个住处就好。”
      她点点头,翻了翻手中的名册,道:“四十八个房间中,每个房间的人都可以踢。”
      伤脑筋,我又不知道我该找谁打。
      她似是发现了我的窘境,道:“可以先去看看哪个房间对你胃口,也可以看看名册上谁比较好踢的。”
      看名字自然不太可能,我不过初出江湖,人都不认识几个。而这选房间……怕是占着好位子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吧?没那胆量去挑战。
      于是我说:“看谁有空就谁吧。”
      她似是听惯了这种话,平静地点点头,道:“好。那就先开始资格试吧。”说着,给了我一个似乎是玻璃石子的小东西,“一炷香之内破坏它。”
      我“哦”了一声,这时她便点上了香。
      破坏……想必这小东西一旦破坏掉便会碎片四射吧?不过也有可能是异常坚硬。我笑了笑,取出腰上某把诡异到不行的剑,在这玻璃石子上轻划一下,这东西就成了一锭银子。
      我把那变成了银子的小东西交给了她,问她这样算不算。她满脸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顺带的,我找她要了几颗这种玻璃石子。说不准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呢。

      她领着我来到了流水居里住人的地方。
      正好这时有人下来。管事的少女举起一只手拦住他,道:“知大侠。有人要抢房间,请开打吧。”被呼作知大侠的人看起来很是散漫,不过……人不可貌相。
      我们三人走到了楼外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少女解释道:“一方认输或无法继续比试就分出胜负。”接着,退了很多步。
      知大侠笑笑,对我说:“鄙人知冷,久仰雁大侠了。”哈,又省了自报姓名的尴尬。果然昨天的大会有很多江湖人都去看了的么。
      我只好点点头,然后拔剑。
      知冷面无表情地抬起双手,顿时无数华美的花刃从袖中飞出,直向我袭来。我将手中的剑旋舞起来,算是拨回了多数花刃,但还是有一些划到了手上——那千倍的痛感告诉我的。
      正当我为如此棘手的对手感到苦恼时,他居然说:“鄙人输了,房间让你。至于东西,鄙人早就收拾好了。”少女几步走了过来,点点头,道:“天字二楼,第七间。”
      我“嗯”了一声,看了看自己的手。痛觉已经很弱了,更是皮也没破一点。若那花刃再锐一点或是淬点毒的话,恐怕我就该去地府找房间了……这个叫知冷的家伙,在放水。
      很不明所以,似乎我睡着的十年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过去,扬州几乎只是一个文人墨士喜爱的地方,稍有名点的不过只是那个低调的醉剑销影阁,如今居然多了一正一杂两个门派。而且……那时候高手绝不会有现在这么多。很诡异,没道理高手多得连个看门的小姑娘都能制住武林中的大群精英。

      在那少女那以“落雁”(反正跟“络颜”是谐音)之名登了记。偷瞄了一眼,先前的知大侠写的是“落花知”,大约这里的人都爱用外号吧。找到了所谓天字二楼,第七间。正欲推门,只觉隔壁的第五间有什么不对。于是我先开了第五间的门。
      “喂——小扇姑娘,过来收尸啦!”只见一打扮轻便的大叔满面笑容地提着一把沾血的大刀,地上还有个人正在边淌血边挺尸。
      还没等我察觉,方才的小姑娘便已出现。她点了点头,眨眼工夫便把地上那人提起,道:“还没死呢。要不要治疗?”
      那大叔笑着道:“小扇你又不是头一次听我说这话了嘛。当然得治好,改天还要跟他继续切磋的呢。”接着那个满身是血的人居然开口说道:“你个死龟公,每次出手都这么狠——咳咳……”然后就蔫了。
      小扇又点点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了。天,这已经超出高手的范围了——应该是,神手?我也打着哈哈走向了旁边的第七间。这大叔我惹不起啊!
      很幸运,那大叔似乎完全没理会我的存在。我越来越觉得要在这地方住下去是件恐怖的事了。就算是白吃白住,也充满了危险。难怪外面的客栈一两银子一天的天价都让人住满了。

      我占下的这“第七间”窗外风景相当好。绿柳迎风,朱花乱舞,水畔可以看到身着彩衣的少妇正在洗衣,几叶小舟闲逸地漾着。想必那“落花知”不是个普通人。
      毫无防备往床上一躺,隔着线缕交错的布料,我觉得我好像靠到的什么奇怪的东西……转头一看,一具发紫的无头尸,还有几只苍蝇。
      猛地坐起,大喊:“小扇——有、尸、体、啊!”
      天,我真的要住这里?还不如跑去眠花楼将就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六出- 名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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