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山为首》八百里花腔

4、韩大当家的受伤啦？

　　韩春城逃似的跑出来到后山训队伍，连早饭也没吃。他盯着眼前那射靶子的小弟看了看，却忍不住的想起了昨天晚上那欢愉，脸上又冒了红。

　　孙来虎和钱顺凯他们在组织手下开会！众人围在草棚子里的桌子边研究怎样让他们破队伍提高战斗效率。

　　韩春城进棚子后找了个位置随便的坐了下来，众人也停了讲话和他打招呼。孙来虎见韩春城头上冒着热汗，有些奇怪，这寒里天儿的，大家手都冻的生疼，大当家的怎么会觉得热呢？

　　于是他又赶快倒了杯茶让小虫给韩大当家的送过去。

　　小虫捧着那碗茶，小心翼翼的朝韩春城走去，到了近处道：“大当家的来喝茶吧！您看您刚才晒的都出汗了，您先喝茶，我来帮您把汗擦擦。”

　　韩春城心不在焉的接过茶大口的喝了起来，小虫又攥着袖子细细的给韩春城擦了汗。小虫心里也在咕哝，为什么今早大当家的又是一脸不开心的样子，都不与季师爷打招呼了。

　　以前这两人可好的要命啦，咱大当家的天天喜欢粘着季师爷让对方教他写字。而季师爷也不和当家的见外，天天训对方。可自从过年以后，两人好像变得有些生份了，难道这二人是吵架啦？

　　小虫心里虽然这样想，但他为人是个本分的，所以什么也不往外说，什么也不乱问。

　　没等韩春城喝完那热茶，外面看管马厩的小弟却来报告，说前些天从山下拉来的驴子发了狂，一边狂刨地，一边叫的野蛮，撞翻了好几个小弟。

　　听到这里韩春城心想这还得了？自己手下能被个野畜牲给欺负了？除了他自己，围虎山就不能存在个横行霸道的。

　　于是他带着孙来虎他们前去看个究竟，看看那恶驴能狂到什么地步。

　　这头暴躁的蠢驴有能耐在死之前闹了这么大的动静的让围虎山的众头头门来看他发狂，但还没能耐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了。

　　那扣着野驴的大粗树周围的黄土地都叫狂货刨了个大坑，尘土乱飘。

　　而这狂叫的野驴还在一边拽着绳子挣扎，一边用前蹄继续刨地。一旁的几个小弟撅着屁股的拉那破驴。

　　韩春城见那野驴嚎的叫人讨厌，于是把昨天晚上带来的羞恼感全找它给发泄了。

　　于是他喊了句：“奶奶的，在老子的地盘还敢这样撒野？我看你是活腻了。”

　　于是他让那拉驴的小弟们往后退，他要治一治着围虎山上不听话的。

　　于是他一把拔出枪往后瞟了一眼众弟兄后又回头道了句：“让你擅作主张的抓狂，老子非要把你给毙了炖给这两天守夜的弟兄吃咯。”

　　王立成听到“擅作主张”这个词惊的全身抖了一下，那一旁的孙来虎却嬉皮笑脸的拍着他的肩膀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喊了他一句“老王。”，剩下的钱顺凯和张豹都是脸色蜡黄的盯着前方，抿着嘴不敢吭声。

　　只见那大当家的，一手拽着那缰绳，一手举着枪，还抬起长腿去踹那往后使劲挣脱缰绳的野驴。

　　韩春城见那也畜牲不服管教，就想着把它快一点枪毙算了。想着自己简直是无聊透顶了才带着兄弟们来看一只野驴撒泼。于是他准备就这个姿势给那驴脑袋开一枪，让对方早点去见阎王爷，让它还能多过个清明。

　　韩春城本以为那野畜牲会安安静静的接受那子弹的洗礼，没成想对方是个泼货却也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就在感受到自己命不久矣的同时那驴子突然鼓足了劲翘起长蹄望天咆哮，这个姿势让韩大当家的把那一枪给打错了位置。

　　居然打到了自己腿上去了！

　　后面看戏的众人只见枪冒烟，那驴还是原来个模样，却不知道那子弹那里去了。直到后来小虫大呼了一声，“大当家的，你，你的腿冒血啦！”

　　这时众人才晓得那子弹的去处了。于是开始各自慌乱，手忙脚乱的去扶那险险倒下的韩春城。

　　韩春城也被那一枪吓得一大跳，他把眼皮一闭，心里念叨：这下丢人可丢大发了，在兄弟面前丢了脸面了！

　　于是他一睁眼，又往前方瞄准了方向，这下那驴子可没有运气逃过，稳妥妥的脑浆迸裂的解了韩大当家的气。

　　众人急急忙忙的把大当家的抬下山去，又派遣个跑的快的去请寨子里的土医生候着。

　　与此同时，那季雪泽在屋里站着练字呢！这字本应该越练心越静，可他越写心越燥。也不怪他，屁股疼得无法坐下，站着也很是难受。于是他便开始后悔早上的心软，觉得当时还不如一狠心就把韩春城给毙了，省的现在一想到他就烦心。

　　季雪泽这是越想越生气，就大声招呼那在门口候着的才顺进来给自己磨墨。

　　才顺在外面眯着眼晒太阳呢！嘴里还在嗑着今早厨房大妈塞给他的瓜子呢！结果听到里面的少爷在喊自己，于是又急急忙忙的把瓜子往口袋一兜，就跑了进去。

　　“才顺，过来磨墨。”

　　“哎。”

　　季雪泽又写了两个字就停下了，四周望了望没人，于是他便低声的问道：“才顺，我昨天晚上让你好好看我的呢！让你把我扶回自己房间的呢？怎么我今早又在韩春城的房间醒的呢？”

　　那磨墨的才顺听到少爷这么问，就有些委屈，就赶忙道：“少爷，我昨天可是拉着你了。可我怎么也拉不动你。”

　　听到这话季雪泽倒是有些奇怪了，怎么就拉不动我了？我是抱着桌子不撒手嘛？没想到昨天他真的是不撒手了，不过抱的不是桌子而是韩春城。

　　“昨天晚上，您喝了些酒后，就非要搂着大当家的脖子和他讲长久发展什么东西的，大当家的给您搂的都快喘不过气。大家都去拉你，你也不撒手。最后没办法了，三当家的和我说让我去一边，交给他就行了。可到了最后您还是不松手，没有办法，三当家、四当家他们就把你们二人一起送到大当家的屋子里了。”

　　听到这里，季雪泽也有些脸红了，虽说昨天他是喝醉了，但是还有些零星的记忆，要是真的没记错的话，那才顺也不是在说谎了。

　　季雪泽昨觉得昨天那事往太奇怪的地方发展了，所以他准备把逃跑的进程提上来，于是他把毛笔一扔，表示好事应从眼前做。

　　“才顺。”

　　“嗯。”

　　“你老家哪里的？”

　　“南京城外郊区的。”

　　“那你多少岁跟着舅舅的。”

　　“十…二三岁吧。差不多。”

　　“你想不想回家？”

　　“不想啊，我爹娘做蜡烛的，现在哥哥他们继承了手艺，嫂嫂容不下我我才跟了金先生的………”

　　季雪泽听对方讲的越来越不靠边儿，就不耐烦的说：“我是问你想不想回南京，回我舅舅那儿！”

　　“想、想啊！我想回金先生那里，金先生待手下和善，大家都喜欢他。”

　　这还差不多，于是季雪泽又问道：“我再问你，那你知道从这里回南京要经过什么地方吗？”

　　“知道啊！有铜山县、江苏的省会镇江……”才顺还在掰着手指头数呢！季雪泽心里早就有了盘算，路线都画好了，奶奶的，他要回去，就算死在路上他也要回去。只要能回到南京去，他就立刻坐火车回他的北平去做大少爷，去他娘的土山旮旯，去他娘的季师爷，滚他奶奶的韩春城，老子要跑了！

　　于二人商量今天晚上天黑就跑，先是细细计划了路线，又准备夜里去厨房偷一些饼带着。

　　计划好一切后，他表示现在可以休息一会，蓄足了精力，晚上才有劲跑路。

　　没想到，季雪泽才轻松了两分钟，就听到外面那天雷轰似的动静。

　　不一会有一小弟跑到他屋子外头喊道：“不好啦，不好啦，季师爷，大当家的被枪给打着啦，二当家的他们正在把他丛后山抬回来呢！您现在去大厅看一眼吧。”

　　这话一下子就把季雪泽的静悠闲给打破了，他又急忙忙的迈脚去瞧瞧韩春城的死活，最好死了才好！那这样也对得起自己的屁股。

　　可进了厅堂，他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只见众人将厅堂的两张檀木桌拼接到一起，又在上面铺了层被后，才让韩春城躺着。而那被子上的韩春城早就脸无血色嘴唇发白了脑袋冒虚汗了。再往下看，寨子里那土医生正满头汗的在用剪刀剪那被血染透了的裤子，而那裤子，被子上面全是血，远远看去，很是吓人。

　　寨子里韩春城那各位兄弟把那那土医生和韩春城包围的水泄不通，在见到季雪泽的到来后，众人又自动的为他让开一条道来。

　　季雪泽往那伤口看了一眼，那子弹深深的卡在腿肉里，而那被破开的皮肉也往外翻了过来，发黑的肉混着黑紫色的血刺激着人得视觉，很是恶心。

　　而那韩春城早就疼得大腿直抖了。

　　那土医生先是把那伤口周围的血渍擦干，看了下伤口后，却又有些不妙的皱了皱眉头，道：“你们刚才说，大当家这伤是今天早上才弄的。”

　　众人连忙说是。

　　可那土医生却惊慌的说道：“快，快去下山寻西医，让他带上工具来做手术！快，大当家的怎么伤口发烂发黑了？这是要发炎的节奏啊！”

　　这怎么可能？于是众人便伸头去看自己大哥那伤口，那外露的肉丝里果然是红中带黑，很是恶心的样子。

　　“完了，肯定是哪个缺德玩意儿在咱大哥的枪上动手脚了，要不才一个多时辰，这伤口能烂成这样？”孙来虎呼喊道。

　　那张豹是个燥脾气，一听是有人害了自己大哥，就立马拔枪叫哄哄说要毙人。张豹年龄小，是韩春城从小青岛上捡来的小孤儿，他从十岁就跟着大哥了，虽然说小，但他觉得自己是众人里对大哥最爱护的，现在出了这事，自己不该早早就帮大哥报仇？

　　季雪泽觉得众人没文化还爱吵吵，就把众人拉开来，细细问了问那土医生情况。

　　寨里那土医生刚刚才帮韩春城止完血，正在盆里洗手，那双手沾满的污血一碰到清水就立刻散开了，看的季雪泽心一跳。

　　“各位当家的赶快派人去城里寻西洋医生来做手术吧！要叫人把手术工具和药物带好。”等那土医生用毛巾擦拭手指的时候又道了句：“哎，寨子里最近缺药物，还有这挖子弹的事情，我不太敢做。哎，还是我学术不精啊。”

　　话说这土医生也是大伙儿在半路劫下来的，原来是个外国传教士的小童，学了一些包扎、治疗轻症的手法，所以现在这事，他们也不敢逼人家做手术，万一要是给大哥弄死了，谁负责？那样的话，这寨子就乱套啦！说不定到时候众人抢钱抢人的，一不小心就是自己被毙害命了。

　　众人听了这话，便开始炸开了锅，有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到底要排谁去寻医生，还有的开始哭嚎自己大哥命苦的。

　　而那在被子上紧闭着眼的韩春城却挣扎着起身呵斥道：“吵什么吵，我还不是没死吗？再说我当年在青岛受了那样的重伤，也活过来了，现在这个小伤口就能把我给弄死了？别瞎吵吵！你们都过来。”

　　这话也只是韩春城说说，他自己明白现在这地方与青岛的区别，眼前这狗窝连止痛消炎药都没有，自己是否能撑过去都不一定，但他还是要把众人的心给稳定了。

　　王立成他们听到自己大哥这般坚强，就含泪到来自己大哥面前，一副任揉任捏的样子。

　　韩春城先是失血过多，伤口又深，疼得他很想来一口大烟提提神，但眼前众弟兄乱了套，就算他要是也要把眼前众人给安顿下来，于是他颤抖着身体道：“你们众人派个人下去寻洋医生吧。”说到这里，他又绝望的叹了口气，“但如今外面世道乱，而且枣庄不比青岛有的是好医生。若你们寻不得我也不怪你们。来老二靠过来点。”

　　孙来虎听自己大哥特意叫自己，就泪眼婆娑的往前伸头。

　　没想到那身残志坚的大哥却使劲给了他脖子一巴掌，直接把他给掼磕到檀木桌边了，没想到的是下面还有的是语言攻击：“妈的，跟你说了八百次，要把围虎山地图给背上，这是要你命吗？背了三四年都背不上，要是我走了 ，你要带这大部队寻路下山，连路都找不到。那老子死都不安心。”

　　说完这话，韩春城还是又涌起些怜悯的，“老二好啊！虽说你有小聪明爱讨巧，人又咋咋呼呼的，但你对大哥好，大哥都知道。哎……，你先去吧，老三来。”

　　韩大当家的这是在准备遗言了吗？

　　但这韩大当家的在等来老三之前，先等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那巴掌可把韩春城给差点打晕了，众人也被吓了一大跳。这，平时惯为斯文的季师爷这是动手啦？还打了大当家的！

　　韩春城捂着脸悲伤的看着季雪泽，心里难受的想哭，这昨天夜里二人还相互缠绕的，今天就要生离死别了，自己是真的不敢看他，怕是想哭。

　　这老天是不公平呐，刚给人一个枣儿，接下来又来了一道雷，要直接把人劈死。

　　这季雪泽也是把自己那一巴掌给镇住了，但他还是定了定神色，冲韩春城喊道：“交代你妈的后事，给老子好好躺着。”

　　众人又惊叹，这师爷是讲脏话了？

　　师爷没给他们时间惊叹，直接挑了老三出来，“王立成过来，你和张豹组织一只腿脚快的队伍，准备下山请医生，速度要快点！小虫，你快与才顺去我房里拿出钢笔与纸张，我要写些东西给他们带走。”

　　等他说完这些又回头看了看那面无血色的韩春城，心里有些不忍，这男人虽说粗鲁不识字，但对自己还是不错的，要不是他昨天晚上干了那种要被天劈的事情，那自己暂时耶不会想到要离开。

　　小虫手脚是快，不一会就娶了纸笔铺到了桌子上。

　　韩春城就这样一手撑桌，一手拿笔的细细思索，需要的药物，怕是那些医生被请来时手忙脚乱丢了分寸而忘记要带什么。

　　最后又在条子上上写到：我等虽为山中匪，但立誓不欺先生，请先生快速来救我当家的一命，此后定有重谢。

　　等他写完这些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早就抖得不成样子了。于是他把那纸条递给王立成，让他带上两根金条快速下山去请西医，并交代速度要快，对人也要和气些。于是那王立成和张豹接了纸条揣上金条就带着一小队人马迅速下山了。

　　韩春城见着那早上还是拉不出屎表情的季雪泽又这样为他用心，心里也很是开心，但又想到自己这疼得要死的腿，又有些难受了，这不是刚受伤嘛？怎么就发黑发烂了？

　　季雪泽出了厅堂，差点腿软跌了下去，他望着自己的手掌愣神，这是直接扇了韩春城巴掌？这可是韩春城啊！虽说这人平常对自己很是礼貌谦让，但自己也是见过对方大发雷霆的样子，那简直是要把人给吃喽，万一刚才，这人要是动怒不认人要把自己给关了起来那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又想到自己的屁股，又在心里暗骂：他妈的，都把老子给睡了！把老子给搞成这副要死不死的模样！还有脸生老子气！老子当时应该在多给他两巴掌的，这个贱/货。

　　韩春城虽得了那一巴掌，但还是很甜蜜，他是眼看着季雪泽看到自己受伤时是怎样紧张的发抖的，但那小人儿最后还是坚强的统筹全局，就是为了救自己。

　　季雪泽虽说很是生气，却也很是心慌，心里默想道：这坏的也传那金陵城里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