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山为首》八百里花腔

15、离开

　　韩春城每日都要起个大早，空腹蹲上两三个时辰后开始用饭。

　　接着就是踢沙包练腿，提石锁练臂膀，耍刀练飞镖。

　　季雪泽无事，练练字，算算账，看看书的，半天也不能和那文盲扯上句话。闲的实在无聊的时候，他又拿了手头的书去西院子与那魏医生换书看。

　　魏医生倒是个守得住寂寞同时又是个耐得住烦人精的，这点让季雪泽很是敬佩。

　　可惜着魏医生屋里头尽是消毒水的味道，这味道让他感到几分恐怖。同时也将他像与那医生谈天论地的心给打消了，于是他又回到韩春城那院子里头那可冒新叶子的枣树下坐着了。只有韩春城去后山靶场练飞镖与枪时，他才懒懒的迈开腿跟上去瞧上几番。

　　韩春城这是要走了，季雪泽滑溜着眼珠子想着。这可是自己来到这破山这七八个月中最合适回家看看的时候啦？

　　不说“逃跑”二字，季因为那是雪泽是不敢恭维的，不为别的，就是有些丢面儿了。

　　虽说韩春城是要走了，但他那些弟弟们也不是好惹的货。但，管他个毛球，一个个脑子烂的跟浆糊似的，能管的了我？

　　季雪泽想的是很有气势的，可心底还是有些难以控制的发慌，不知道怎么的，说不出具体原因。

　　也许是觉得韩春城这人待自己还不错罢，还特别信任自己，但是自己却趁着对方外出时跑了，不地道，不地道。

　　但他最终还是理智拍腿决定要回家看看！因为家里这么多位等着自己呢！而且到现在都没有联系到自己，那爸爸妈妈，哥哥嫂嫂，再加上金妈都得急死掉呀！

　　想到这些，他就有些脸红，自己这是在这山里住的好，吃的饱了。金妈他们呢？会不会以为自己路上被被杀掉了？心里伤痛的难受？

　　想到这里，他越发觉得自己没有良心了，同时心里也怨恨那毫不知情的韩春城。都怪他，让自己迷了心智，连家里头人都念不起来了。那，等他去了绥宁，我要给他安排通好戏！

　　韩春城这些日子是越来越忙了，忙着与钱顺凯规划路线，忙着让孙来虎和王立成准备随身行李与武器，还要忙着安定好自己那“变化无常”的小情人。

　　那小情人也是怪有意思，平常是个安安定定，捧着滚烫的茶碗也不丢面儿吭一声的人，最近却也爱意勃发了，眼睛里也是韩春城难得见着的迷茫感。

　　平时，二人一起用餐时也发现不了什么，反倒是那次众兄弟一起吃完饭时吓了他一跳！

　　那时，他正歪着脑子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呢！斜着筷子不带脑子的去夹一块干切牛肉！

　　人思绪在空中飞，脑子不放在筷子上，所以这蠢货是夹了好几次也没个着落。直到后来，一码厚牛肉落到自己面前碗中。这谁给夹的牛肉，他一回头，嘿！给他吓得不轻，那季雪泽正眼睛里透着柔情蜜意的望着自己，眼睛含水，蠢角带笑，像是那在桃树下望着情郎的娇羞女儿。

　　吓人！季雪泽啥时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变成这样？难不成……是因为自己要走上几个月，舍不得自己了？想到这里，那韩春城心里有是喜滋滋的。于是他带着骄傲的看了看周围的众兄弟，而那众兄弟的表情却很是不祥，皆是踩着屎一般的歪脸。

　　但！这不阻碍人韩春城乐呵。

　　季雪泽却不觉得自己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柔情蜜意”，反而认为这只是象征性的“感情补偿”，就如人要翘辫子前的回光返照一般。

　　韩春城整日整夜得忙，不能像前些受伤那些日子一般时时刻刻陪在季雪泽身旁了，可他心里还是念着人家的。

　　韩春城这是伤好了，季雪泽也卷铺盖回屋子里去了，但二人还会在睡前一起坐坐，有时不多说话，只是教韩春城认几个字。韩春城手掌的茧子又冒出来了，脑子却像被铁锈定住一般，怎么敲都敲不动。有时候季雪泽教他教的烦躁像发货，可回头对上那双有些无辜的杏眼时，心里的气就像在那冰水里涮过一般，无影无踪。

　　韩春城最终还是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得了空，下午与众兄弟们交代了各种杂事后，好好吃了顿晚饭。酒足饭饱后，又很有情逸的邀请季雪泽去后山头看转转。

　　距离韩春城去归绥的日子近了，季雪泽这心里越是擂鼓一般的慌张。他抬头望了望韩春城，眼睛若一湾春水，睫毛长而漂亮，想着他妈妈也应该是个美人儿。

　　韩春城心里也是藏着事的，人生过了二十多年了，以前天天为了填饱肚子不挨饿，不受欺的粗糙活着，也想过娶媳妇却没想过“谈恋爱”，可眼前却又有人真真儿的另他着迷，舍不得放下。

　　二人从堂屋后的小道往山上拐去，那条道儿有些陡峭，不算个正道。有时候那些不守纪律喜欢抄近道的躲懒手下会从这里走。眼前这二人不想走那宽宽敞敞的大道，或许是怕那大道人多碍眼，或许又是担心别的。

　　路是不大好走的，遇到一些陡峭难爬的地方，韩春城会先自己爬山去，又伸着膀子把季雪泽捞上去。这样走着走着，他们也就离那灯火通明处原来越远了。所以他们在这暗夜里借着星星与月亮来当夜灯。

　　开春有段时间了，路旁小草也挨个的冒了出来，空气里也是芳香得草汁味，沁人心脾。耶使得那慢慢悠悠散步的二人得了些静心。

　　韩春城抬头去望那月亮，那月亮，亮亮的，照的那围在它周围的乌云都发蓝了，相比之下，那些零零散散的星星倒是不那么耀眼。转头注意到季雪泽那微微喘息声，他便又拉着人家一屁股坐那草地上去了。

　　“歇一会。”

　　方才对方那硬生生的动作，差点把季雪泽给惊住了，嘿！这一屁股就做那草地下了，那……得多脏哎！

　　韩春城见季雪泽左顾右盼，像是屁股下长了钉子一般的的不踏实，觉得有些好笑，因为对方速来都是四平八稳、从容不迫的样子，现下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有些好笑。

　　“怎么了？”
　　“没什么……”
　　“哦，那好吧！”
　　“不是，这草地里会不会……会不会有什么蛇，之类的。”
　　“这倒不会。”
　　“那，还好。”季雪泽听到这话，心里倒是踏实了许多，想着这一屁股坐下，顶多是脏了裤子，换了套就好了。

　　“但是……”
　　“什么？”
　　“可能有第六穿…”
　　“那是什么？”
　　“在你们北方好像叫什么，驱善？”

　　听到这话，季雪泽立刻就跳了起来，他平生最怕的就是那带着味道的蠕虫，特别是下雨天后，那些长虫爬出，味道难闻极了，让他反胃。

　　韩春城见对方像是上了弹簧似的，一蹦三尺，一脸被吓住的模样。又赶紧起身把那没站稳差点摔倒的人给一把拽住了，不能说拽，因为他还顺便把人给甩到自己怀里面去了。

　　二人就在那带着些凉气的黑夜里相拥。在这明月疏星下勾脖相贴。

　　季雪泽心跳的飞快，像是被擂一般，一种怅然若失感涨满心中，这人是不是要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是不是？是不是？

　　他不知道，但他想离他近一点，就当……是补偿他的，补偿他对自己好，补偿他在自己想吃糖的雪天里带人下山去百货商店去买那劣质的奶糖；补偿他在夜里帮自己把那搁在外面冻的冰凉的脚抱在怀里捂暖；补偿他天天容忍自己的坏脾气；补偿他曾经把自己当媳妇那样宠……

　　于是他踮起脚尖，往那柔软的地方啄了一口，接下来便是一触即发。

　　当二人再次双眼迷离的躺在那温暖的炕上的时候，破门而入的急躁感在二人间升腾。

　　韩春城这是再次走了狗屎运了，季雪泽这也是再次沉沦了。

　　恭喜二人，第二天贪了个懒觉。

　　这可让那在厅堂里等待的众兄弟都急了要命。而那守在门外的小虫也急得满头大汗，不知是一个推门进去，还是再让那劳累一晚的韩大当家得再睡会儿。

　　可厅堂里那诸位催的又紧，难为了他，于是这小虫只能略微的抬着嗓子唤道：“大当家的？大当家的？众位当家的都在厅堂候着了。”

　　韩春城没听着那细细的鸟叫，可最后还是眯着眼睛的爬了起来。下一秒，却又反应过来似的，立刻穿衣套鞋，赶往厅堂，留下那在睡得沉的要命的季雪泽一人。当然，小虫也被留着守着他了。

　　等季雪泽起来，发现一旁的位置早就空了，而自己仿佛是遇着了那提了裤子就颠的负心郎一般，满身心摧残的被抛留在那塌上了。

　　是听见他动静了，小虫敲门要伺候他洗漱更衣。

　　季雪泽见着那头依然低着的小虫，心里踏实又似的，也就安安心心的让对方帮自己整理衣物了。

　　“你要跟着韩春城一起去归绥？”

　　“回师爷，我不随他们去。大当家的他们都是挑体力好，功夫强的去。”

　　“哦？那路上谁照顾他？”

　　小虫讲季雪泽长袍背后的褶皱撑了撑，道：“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大当家的自己照顾自己。路途遥远，大当家的也就不讲究什么。”

　　忘了，他本来就是个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