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桃花红》香香庄园

23、第二十三章：苦尽甘来，三月桃花红

　　四年后。春秀翻盖了房子，给石头挑选了个比石头大三岁的媳妇～满月。腊月十六这一天，雪花漫天飞舞。春秀家的院子里熙熙攘攘，笑语喧天。大红的双喜字贴满屋里屋外，，清脆的鞭炮声伴随着阵阵欢笑声将新媳妇迎进新房中。安生娘和宝成娘在西间屋里陪着春秀的三个姨，旁边坐着张喜兰和秀梅。。秀梅怀里抱着杏儿的女儿。心孩儿和两个柱忙着烧水。春秀、杏儿、安平媳妇、王巧云、宝成的大姐和桂花都在忙着做饭。春秀家摆不开酒宴了，在宝成家又摆了一桌。宝成爹和林喜、李家大叔和男客人都在宝成家。林安平和林安生来回倒茶倒酒。酒过三巡，春秀的大舅舅端着酒杯站起来，对着林喜和宝成爹还有李家大叔说：“俺这外甥能有今天，全仗着你们这些做长辈的照应，为了他们，你们费心了。俺在这里敬各位老哥哥一盅。客套话俺就不说了，来，干了这盅！俺先干为敬！”
　　第二天一早，安生娘带着春秀、杏儿、石头和他的新媳妇满月，来到春秀爹娘坟前，安生娘把贡品一一摆上，点燃了纸钱，说：“兄弟、弟妹，俺带孩子来看你们了。弟妹，俺跟你说过的，石头娶了媳妇，俺就带他们来给你们看看。那，你看，”说着她把满月拉到面前“这就是石头的媳妇、也是你们的儿媳妇～满月。她人长得俊，也勤快，保准能和石头好好的过日子。杏儿也有了婆家生了孩子。春秀过了年就要出嫁了。这些年可哭了她了～～～”她哽咽的说不下去了，当年的悲悲戚戚又涌上心头。停顿一会儿，她用衣袖擦擦眼泪又说：“春秀她嫁了个好婆家，找了宝成这样的好女婿，你们可高兴了吧？你们地下有灵，就保佑他们平安的过好日子吧。”
　　一阵风刮起了那些纸钱灰，纷纷扬扬的飘在空中，好似林福和春秀娘的欣慰灵魂。
　　春秀扶起安生娘，说：“娘，当着俺爹娘的面，俺替俺爹娘拜谢您把俺们拉扯成人。您帮俺一把屎一把尿的把石头养大，又教会俺过日子。娘，没有您，俺们就没有今天。娘，当年没有你照料俺，俺真的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俺在这里给您磕头了。来，石头、杏儿、满月你也跪下。”说着，跪拜在安生娘脚下。安生娘说：“看你这孩子，快起来，这是做什么啊。”
　　春秀流着泪说：“娘，这是您应该受的。你就是俺们的亲娘，满月的婆婆。”
　　三月里，柳树梢已着绿，枯草堆里已冒出嫩嫩的新芽儿。就要出嫁的春秀独自来到爹娘坟前。她真想嚎啕大哭一场，多少年来的辛酸都想在大哭中发泄出来。她一字一泪地说：“娘啊，您嘱咐俺的事，俺都做到了。真不容易啊娘～～～”她说到这不由得哭出了声来。哭了好半天，才停下来，抽泣着又说：“娘，你闺女过些日子就要出嫁了，俺来给您和爹磕个头说一声。娘，宝成让俺到他部队上结婚，还说让俺随军，让俺去享福。他爹娘都同意。可是俺不能那样做啊。他爹娘都上了年纪需要人照顾，俺哪能光顾着自己享福那。俺过些日子就回来。等着两个老人百年以后俺再去吧。你说是不是呀娘。”
　　这天，天色蒙蒙亮。春秀轻手轻脚的来到院子里，拿起扁担准备去挑水。满月披着衣服挑起红门帘，悄声问：“水缸里的水满了。不用去挑了。你再去困一会儿吧，天还没亮那。”
　　春秀说：“俺困醒了。你快进去吧，别冻着。俺去东院看看。”
　　满月赶紧说：“大姐，你别去了。东园大伯家俺都拾掇好了。大姐，你放心，你在家什么样，俺就能做到什么样。你今天要出嫁了，你该好好歇歇。”
　　春秀笑道：“俺都习惯了，到时候就睡不着了。乍一闲下来还真不对劲。满月，这家里的事交给你，俺就放心了。”
　　杏儿睡眼惺惺松的走出来：“你们都起来了，也不叫俺。还是俺闺女踹起来的。”
　　满月说：“大姐二姐，你俩说会话，俺进去拾掇拾掇。”
　　春秀对杏儿说：“咱昨晚上说的话你可别忘了。娘给的钱，还有宝成寄回来的钱，俺都把它包成好几份，一份给石头和满月、一份给娘、一份给宝成的爹娘。还有给心孩儿和两个栓做的衣裳放在柜子里。那蓝包袱里的衣裳和鞋是石头的，两块花布是给你的和满月的，那花包袱里是我给安生哥织的毛衣。宝成爹生病时多亏了他，我不知怎么感谢他好，就让你姐夫给寄来些毛线，给他织了件毛衣。剩下的毛线你看着办吧，自己织条围巾吧。这些等俺走了以后你再拿出来。”
　　杏儿心疼的责备她，：“姐，你怎么老想着别人，你就不想想自己，你把钱留下了，你怎么办？俺都长大了，你也该享享福了。那块布料俺用不着，俺有。俺去给你做件衣裳，等你回来穿。”
　　春秀说：“你不用给俺操心，俺有。”
　　这时，有人轻轻叩门。春秀打开了门。安平媳妇手里端着一大碗面进来，她一见春秀就说：“俺还怕你没起来那。这是娘给你做的面条，里面还有两个荷包蛋，你趁热把它吃了吧。”
　　春秀接过来。她从来没舍得吃过这样的饭，更何况让她独个儿吃，守着这碗饭不知如何是好。：“石头，你快来吃，满月、杏儿、嫂子你们也来吃吧。”
　　安平媳妇笑了：“这可是你出嫁的饭，只有你自己吃，别人是不能吃的。别不好意思了，再不吃就凉了。吃了这碗饭，你就是宝成家的人了，愿你和宝成和和美美长长圆圆！”
　　春秀拿起筷子轻轻的夹起面条，放在嘴里，眼泪忍不住“吧嗒吧嗒”的掉下来。看着她那样子，在场的人心里都涩涩的。安平媳妇故意逗她说：“看，要出嫁了还掉眼泪，让宝成知道了他可会心疼的罗。”春秀被她这一说，忍不住笑了，大口吃下那碗面。
　　饭后不久，春秀的伴娘小七和和张喜兰的妹妹春桃穿戴整齐的来了。随后，安生娘王巧云，张喜兰、秀梅和一群小媳妇大姑娘都来了。张喜兰说：“打扮好了吗？俺家他也爷爷可套好了车马了，一会儿就过来。”她一见到春秀，惊讶地说：“是不是不愿出嫁啊？怎么还没打扮那？那火车可不等人啊。”春秀笑道：“嫂子，你看俺这不是打扮好了吗。”
　　“啊？你这也叫打扮吗？这不是你平常穿的衣裳吗？”
　　春秀说：“这不挺好的吗。这还是石头成亲时才做的啊。”
　　张喜兰说：“你，今天出嫁就穿这个啊？八成是舍不得花钱吧？”
　　安生娘责备春秀说：“你说你这孩子，出嫁就像出嫁的样子吗，你看你这像啥？你以为这是去干大集啊。钱都给你了，你怎么舍不得花啊？”王巧云说：“要不，春秀，你穿俺这条裤子吧，这是过年才做的。”安生娘说：“这现做也来不及了，那就穿你的吧。”张喜兰也脱下自己的鞋子说：“这是才做的，反正你跟俺的脚一样大。你这鞋子都掉了色了，怎么穿着出嫁，你不嫌丢人，俺们还嫌丢人呐。别让部队上的人笑话咱。”
　　满月说：“大姐，你就穿俺这红袄吧。”说着，进屋换了下来，递给春秀“姐，快穿上。”
　　大家一拥而上，不由分说把春秀按在炕上给她换衣服。满月拿来脂粉和胭脂给她擦上，杏儿烧了根小棍，吹灭后给她画眉。收拾好后，大家一个劲的赞美她：“真是个大美人！”春秀拿过镜子自己照了照，大笑道：“这是谁啊？俺怎么不认得？你们怎么把俺打扮成妖精似的，吓坏宝成俺可找你们算帐啊。”
　　大家都笑弯了腰。这是，小柱子跑进来说？：“爷爷把马车赶来了。”
　　春秀看了大家，神色凝重的给安生娘磕了个头，说：“娘，俺走了。”
　　安生娘扶起春秀，老泪纵横：“秀啊，你终于出嫁了～～～”她为当初拆散春秀和安生常常感到内疚，她也知道她不仅伤害了春秀，更伤害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但那是她必须的选择！
　　大家一齐安慰说：“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啊”安生娘擦着眼泪笑道：“闺女长大了，要出嫁了，俺高兴，可心里舍不得啊。秀，你去给你公公婆婆磕个头。他们也等急了。”
　　大家簇拥着春秀走出房门，突然，石头从自己的屋里跑出来叫了声姐姐，“扑通”双膝跪在春秀面前。大家都在忙碌，谁也没注意石头，他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掉眼泪。自从出生就在姐姐身边，从没离开半步，，想起姐姐对他付出的一切，心中百感交集。听到姐姐要走，不由得难舍难分，抱住姐姐的腿泪流满面。他这一哭引得大家都跟着流下眼泪。春秀急忙拉起石头，流着眼泪说：“石头，你要和满月好好过日子，听见了吗你已经十九岁了，是个大人了，别跟小孩似的。姐很快就会回来的。”春秀说着给他擦去眼泪，拂弄拂弄他的头发。
　　张喜兰含泪笑道：“石头，往后有你媳妇管着你就行了，你姐去管你姐夫了。别舍不得啊，新媳妇快上轿吧。咱这马车可比轿子强多了，这可是大家伙给你置办的。”大家又被她逗乐了。春秀在笑声中上了马车。上马车前先去给宝成的爹娘磕了头。马车上用崭新的草席打了个棚，里面也铺着新席子。棚子上插满了用红布红绸做的花。满月抱来一条新棉被子，对春秀说：“大姐，你坐上去吧。”
　　街上和门前早已站满了人，大家看春秀不舍得坐在棉被上，都鼓励她：“坐上去，快坐上去啊。”她怕弄脏被子就想把鞋子脱下来，被众人立刻阻止：“别脱鞋，不能脱的。你把脚放在被子外面吧。”春秀脸红红的，笑道：“真别扭人啊。”
　　安生娘递给春秀一个包袱，说：“拿着，里面有斧，还有红枣和栗子、瓜子和糖，愿你和宝成小两口早生贵子，子孙满堂，从头到尾都有福。到了车站后，你让小七把斧头捎回来放在宝成家。那些东西到部队上分给大伙吃。”
　　春秀原本想简简单单的结婚，没想到大家和安生娘给自己置办得这么好，这么周全，这么的热闹。她深知大伙的手里都不宽裕，这一切是她们翻箱倒柜弄来的。春秀感动的含着眼泪说不出话来。安生娘又嘱咐说：“到那里就来信啊。”
　　春秀默默地点点头。
　　这时，桂花跑来递给春秀一个包袱，说：“春秀，这是煮熟的鸡蛋，咱娘让你路上吃。里面还有瓜子和糖还有花生、栗子，让你带到部队上分给部队上的人吃。”正说着宝成爹娘走出来了，宝成爹手里拿着钱让桂花递给春秀说：“出门在外，不必在家里，手里不能缺钱，拿着吧孩子。”
　　宝成娘对春秀说：“你到部队上别老挂着家里。安安稳稳的在那里过日子。”
　　桂花笑嘻嘻地说：“春秀，等着生了大胖小子，再回来啊。咱爹娘可盼着那嘻嘻”
　　马车走得动了，春秀却拉着安生娘的手不放，她说：“娘，家里的事您操心了。”
　　张喜兰安慰她说：“春秀妹子，你就放心吧，俺婶子她是个操心的命，你不让她操心都不行。你们可真是娘俩，都是操心的命。好了，放心地走吧，别耽误了火车，那火车可不等人的。”
　　马车载着依依不舍的春秀离开村庄，她心里象翻到了五味瓶子说不上什么滋味。出了村走上了大道。一路上春风习习，阳光明媚，到处可见鲜艳的桃花。远处，林安生风风火火骑着自行车赶来。春秀欲要下车，被小七拦住：“大娘说了，半路不能下车。”
　　春秀笑道：“难不成你待会儿要背着俺上火车。你也信那一套。”小七嬉笑着放开她。
　　林安生好像不认识她似的，上下打量着穿着红衣蓝裤擦着脂粉还扎着蝴蝶结的春秀：“你、你怎么这个打扮？”
　　小七从车里伸出脑袋，说：“新媳妇就是这样打扮。看着不顺眼吗？”
　　林安生一看是小姨子，脸“腾“就涨红了。他动了动嘴唇没说话。他可不想惹这个泼辣的小姨子。春秀偷偷的笑着瞅了小七一眼，小七朝她顽皮的眨巴眨巴眼缩进车里。安生到车前面对李家大叔打了个招呼。李家大叔说：“安生，你这是从哪里来呀？”
　　安生说：“我到区里好几天了，做完工作就要回县里去。我是来送送春秀的。大叔，老家您来送春秀啊。”
　　李家大叔喜笑颜开地说：“送新媳妇可是好事喜事奥。你去跟春秀说说话吧。”
　　安生上下打量着花花绿绿的马车，心里说不上是喜还是酸。他踱了几步，离马车远一点。春秀跟过去。他看着春秀长长的辫子上的蝴蝶结，笑道：“记得你刚来时，也是这样打扮的，也是扎着那个”他指一指蝴蝶结。
　　春秀咯咯大笑说：“这是她们硬给俺扎上的。俺那时才几岁啊。可俺现在都多大了，还打扮成这样子，怪不好意思的。”
　　安生看着她笑得那样的开心，幽幽地说：“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样子。”
　　春秀问：“哥，你大老远的跑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呀？”
　　林安生这才回过神来，说：“没、没什么，是特的来送送你。做哥的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诺，这是跟了我多年的钢笔，送给你，好好学习。祝你和宝成白头到老，永远幸福！”
　　春秀笑道：“嗨，出去混了几年就是不一样了，说话还一套一套的，文绉绉的。”
　　安生脸一红，说：“你还是那个脾气，老爱挖苦人。快上车吧，别耽误了火车。”
　　今天的林安生特意刮了胡子，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他想无论如何都得送送春秀。可真的要走时，他又犹豫了半天。
　　春秀接过钢笔。多少年来他们没有单独站在在一起说过话。她否认不掉曾经真心喜欢过他。她也知道他一直没改变过。林安生对王巧云一直都是不理不睬，几乎不回家。她觉得解铃还需系铃人。应该借此机会把事情说开，规劝他们夫妻和好。于是她坦诚的对林安生说：“哥，咱们做兄妹是缘分，你说对吧？就像你跟俺嫂子那也是缘分。以后要好好对待俺嫂子，她也不容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这样放在心上？俺嫂子还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你还不得好好带她吗？你真的很不应该的。你再这样欺负她，俺这个做妹妹的可不让啊。听见了吗？”说到最后自己也笑起来了。她记起小的时候，安生和一个女孩争抢宝成从树上掏的鸟蛋，蛋被挣破了，那女孩就哭了。安生把剩下那颗还没破的鸟蛋，给了春秀。春秀却转交给了那女孩，而安生又去抢回来，说：“就不给她，给你的。”结果，那蛋给不小心弄破了。气得春秀劈头盖脸的把安生一顿打，他却抱着头缩着脖子老老实实的让她打。当时，春秀对他说：“以后，不准你跟别人抢东西给俺，听见了吗？”林安生又怎能忘记，那时，春秀的小脸气得通红，还有她拧他的手背，至今，仍然疼在他心上。
　　林安生说：“知道了，你快车上去吧。见了宝成替我问他好，说我祝福他。”
　　春秀答应着上了马车，她春风满面地朝林安生挥挥手。
　　马车渐渐远去。林安生的心也渐渐地沉下去。春秀又怎知林安生对王巧云的疏远，不仅仅是为她，而是王巧云一直很怀疑安生心里有其他人，脾气越来越暴躁，本来就不喜欢王巧云的林安生，更是不喜欢她了，不愿再靠近她。令林安生想不到的事，以后的王巧云变的更是变本加厉，闹得全家都不得安宁，只得分家过各自的日子。一致多年以后，他们夫妻一墙之隔过完下半生。一生中他们只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这是后话。
　　此时的林安生默默望着远去的春秀，心里说道：“林春秀，你终于出嫁了………”这时他想起关汉卿写的『别情』“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凭阑袖拂杨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他笑着仰望着蓝天，一行泪水涌出眼眶。
　　远处，一株桃花红艳艳的盛开着，笑意盈盈的摇曳在三月的春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