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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平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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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年。
破境刀在风中舞出了残影,大雪过后,水面冻结,禽鸟不鸣,天地间仿佛只剩一片寂寥的肃杀。
盛玄身上裹着厚实的披风,朝下看了一眼,嘴角露出笑意:“我从未见将军输过谁,廖昀平死定了。”
皇彧站在她身边,侧目看着这位年龄虽小、智谋却强的小姑娘,若有所思道:“盛姑娘怎么知道他会答应和师姐的对决?”
盛玄扬眉看着冰面上的两点,道:“廖昀平此人最好装腔作势,装无辜,装仁义,装英雄,装傲骨,哼,他已败到这步田地,最后一战怎么着都不会好看,我替将军写了一封略带挑衅的战帖,并公布于天下,他不战也得战,否则就等着死后被千万人骂无能懦弱去吧,我想这样的骂名或许比谋逆二字更让他难受。”
皇彧:“此举,会不会显得戚家军……”
说到一半,他就明白了。
果然,盛玄道:“将军为父报仇、为天下除害,并且一人一刀独自战他,于私于公,坦荡大气,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没有。
皇彧比较担心的是:“师姐身上箭伤未愈,廖昀平也非等闲高手,我们还是要做好接应的准备。”
听了他的话,盛玄皱起眉:“若他敢叫将军再受伤,我便把他鞭尸一百次。”
话音刚落,冰面上大局已定,戚惊华一刀破风,破境结结实实的穿过了江中王的心口,和当年戚帅被刺中的位置一样,她神色冷肃,漠然看着鲜血在仇人的身体里奔涌而出。
“叛贼已除。”
这年初春,以戚家军为首,盟军打入河西,把叛党逼回老巢青台六郡,以统帅戚惊华一刀了结了廖昀平的性命为终点,盟军大获全胜。
“将军!”盛玄欣喜的唤了一声,紧接着便向戚惊华跑了过去。
戚惊华回头,看到她的身影,嘴角不自觉的漫上一丝笑意,她收了刀,一点冰面,几个飞落回到了岸上,恰好接住了扑过来的盛玄。
“将军!”盛玄唤着她,身上沾了碎雪,又被冷风一吹,冻的她直打寒颤,便往戚惊华怀里又缩了缩,其实戚惊华穿着铠甲,寒铁冷人,也不见得温暖,可她就是觉得心安。
“天下安定了,你是不是就能带我看花花世界了?”她问。
戚惊华笑道:“自然,你呀整天就想着花花世界,我很担心以后的俸禄够不够给你造作的。”
盛玄仰着脸道:“我这么聪明,肯定能自己赚钱,以后说不定你还要花我的钱呢。”
她十一二岁的时候便能看出是个颇为出尘的美人胚子了,如今长到妙龄,眉眼身骨都在慢慢长开,平时都在身边不怎么注意,稍微注意便恍然发现她已是个清丽绝艳的美人了,虽还带着稚气,却已足够吸引目光……戚惊华这才回想起自己那些下属每每看盛玄的眼神,为她的才华钦佩之余又总是含着说不清的意味,想到这里,戚惊华觉得不是滋味了。
小姑娘长成了大美人,又总是向往繁华有趣的世界,大概总有一天会投入一个男人的怀抱的。
“你发什么呆啊?”盛玄晃着她。
“我……”戚惊华口拙了,恰好看到皇彧向这边走过来,便赶忙道,“玄儿,胜局虽已定,廖昀平手下那些贼党却还没有料理干净,一会儿你先跟尹锋回营,我跟小彧还有事情商量。”
盛玄立即回头瞪向皇彧,十分不悦。
皇彧被她瞪的不明所以,只好笑了笑,很是温雅:“我哪里得罪盛姑娘了吗?”
盛玄道:“你搅了我的兴致,没看我跟将军正在一起吗?”
皇彧:“啊?”
戚惊华无奈:“玄儿。”
“算了,不理你们了。”戚惊华的话,她还是听的,只不过总不肯好好的听。
皇彧看了看盛玄跑远了的背影,又转向戚惊华,心里突生一种异样的感觉,不过他也说不清是什么,只道:“盛姑娘愈发与师姐亲近了。”
戚惊华道:“她在静明渊之外没有别的人好亲近,于我如同家人一样。”
皇彧不再多问,转到正题上:“青台平定之后,我们需回到蔚州了,还都之事还是要尽快。”
许是吹久了冷风,戚惊华觉得肩上、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起来,她走到避风处,将破境插到雪地里,道:“这事儿他们不是早就筹备了吗?再说也用不着我参与,我又不懂还都于庆梁的流程仪式,只负责打仗杀贼就好了。”
皇彧跟着她的脚步一同站在避风的山石后:“廖昀平死,青台安定,父皇最想见到的人一定是师姐,当年戚帅离世之后,他几乎晕厥,几日几夜无法入睡,唯有见到师姐无事,戚家军安在,你再把廖昀平的首级亲手送到他面前,他才能真的放心。”
戚惊华垂着眉眼:“恐怕不止如此吧。”
皇彧沉默片刻,道:“江中王之变,在很多人心中留下了阴影,昔日的忠臣好友,转眼就向自己举起了屠刀,这种事怎么想都让人恐惧,因此,那些勤王的诸侯父皇未必能够全心的信任。”
戚惊华笑了一下,意味深长。
皇彧又道:“他信任师姐,最关键的是信‘戚’这个姓氏所代表的忠诚和大义。”
戚惊华道:“那看来我要尽快把这里的杂碎清除干净,早点赶回陛下身边了。”
皇彧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略带惋惜道:“不过再怎么快,也赶不上喝皇兄的喜酒了。”
戚惊华闻言有些奇怪:“这么急?我以为至少要等到回了帝都他们才成亲。”
“应该是礼部的大人挑的吉日,又恰好是叛贼平定之时,是好日子。”
年前皇帝和安王结了亲,安王长女明珠郡主许给了太子为正妃,说是因为太子久在蔚州安王府,与明珠郡主相处久了日久生情、非卿不娶之类的,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不过是政//治婚约,是皇帝对安王的拉拢。
事实上,皇无极心底无法真正信任各路藩王,却又不得不暂把朝政挪到蔚州,他心里不安,怎么办呢,那就把安王变成自己人好了,联姻是个好办法,其实他一开始想让皇彧娶闻人湘,大概是不想就这么牺牲了太子,可是皇彧跟人家姑娘压根不熟,就这么硬凑在一起未免诚意不足,他也是犹豫了很久,才最终决定了下来。
皇彧自己多少知道些内情,他对这些倒是无所谓,一直以来也正如他当初说过的那样,只想好好辅佐皇帝,如果于家国有益,让他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他自己都无所谓。
戚惊华常常感觉自己这个师弟太实在了,明明看起来是个聪明人,却总是那么好欺负。
到了蔚州,太子的婚宴果然没有赶上,但是在戚家军赶到的当晚,蔚州城自城门到王府门口,大摆宴席三千,太子与新晋太子妃亲自迎到了城门前,戚惊华下了马,又把盛玄抱了下来,身后众将士跟随着她,一并朝太子恭敬的行了一礼。
太子颇为恳切道:“戚将军为大齐社稷辛苦了。”
当夜酒宴,皇无极在首,太子与穆王分坐两侧作陪,诸多大臣与藩王在场,戚惊华及戚家军将领是主角,盛玄一直紧挨着戚惊华,有些好奇这极为隆重又热闹的宴会。
平叛之战中,戚家军是主力,戚惊华便如同她的名字一般,在战场上大放了光彩,以前也都知道戚氏有一个年少有为且为女子之身的少将军,但有戚帅威名在前,对于戚惊华,更多的只是听说而已,不知晓她的厉害之处,如今满堂文武,要么亲眼见她手中破境出刃,要么与她并肩作战过,最后一战,也是她手刃了反贼廖昀平,诸多种种,让他们对这位临危受命的统帅有了新的认识,皆是钦佩不已,遂每个人都要上前来敬一杯酒。
盛玄初时还好奇,敬酒的人多了她便有些厌烦,只看着戚惊华杯子里的酒就没少过,脸色也渐渐冷了。
但她也知道看场合,怕戚惊华过后说她,便绷着脸暗自生气。
她正自憋闷,却见一人给戚惊华敬完了酒,目光却转向了她:“这位莫非就是戚将军身边的那位盛姑娘?”
他这一问,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戚惊华身边有一个据说是大齐第一帝师弟子的少女,颇有谋略,几次关键的战役中都是她出的智计决定了成败,今日看到戚惊华身边的美貌少女,大家都是既吃惊又好奇,不大相信这么年轻的女孩配得上传说中的称赞。
因这份好奇与惊艳,刚入宴厅便有人注意到了她,连太子都看过来了好几眼。
戚惊华放下酒杯,正要开口,盛玄已经道:“我是盛玄,将军的智囊。”
这位大人笑道:“早就听说盛姑娘才华横溢、谋略过人,七星困龙之古杀之局也能堪破,我也应该敬你一杯。”
盛玄敷衍道:“过奖了。”
旁边一个人道:“刘大人还是那么痴迷于古阵,七星困龙之局不过是残阵,不见得高深,你莫非还要向一个女人请教?”
此话一出,四周霎时静了,皇无极也看了过来。
戚惊华轻轻笑了一下,目光是冷的:“这位大人,女人有何不能请教的?”
那人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道:“戚将军误会了,我并没有什么不敬,只是……”
“便是说我不值得请教喽,”盛玄也听出他话里有讽意,她正不爽,当即便道,“听你说话,似乎颇有见解,不如你教教我,古杀阵应该如何破解。”
“这……”戚惊华不悦,他已十分后悔自己那句话,只好告饶,“盛姑娘见谅,下官并不会。”
盛玄:“你不会?先人提倡虚心好学,你不会,可以来请教我。”
戚惊华看着她,微微笑了。
上首的皇帝突然道:“朕倒是很想见识见识,朕来向你请教,如何?”
盛玄丝毫不惧:“你若有诚心,以我为师,我倒是可以跟你说道说道。”
皇帝笑道:“甚好。”
宴会之上不少人都惊讶于这少女的胆气和猖狂,而后又震惊于她的学识和才华。
也是从那一天,渐渐开始有人尊称她为“盛师”。
让戚惊华比较郁闷的是,也是从那开始,不断的有人向她打听盛玄,未曾启程回帝都,便已经有不少人垂涎她的小姑娘的美色了。
回到住处,盛玄因也喝了不少酒,又因大出了风头而兴奋,跑到院子里一株晚梅旁转了个圈,笑嘻嘻道:“天下太平了,我好高兴啊。”
戚惊华追出来:“别冻着了,快回屋里去。”
“我不!”盛玄倔强道,“我要跳舞!”
戚惊华无奈的抓住她的双手:“你还会跳舞?”
盛玄道:“我什么不会呀?即便一开始不会,随便学学也就会了!”
说着,她从戚惊华并不牢固的钳制中滑出去,一展衣袖,开始跳舞。
是时月色初升,春雪未融,身后梅树上有片片花瓣飘落,与她灵动飘逸的舞姿和在一起,景美人更美,惊艳恍若人间仙境,而那个在恣意舞动着的女子,正是凡尘中难得的仙子。
戚惊华看的入了迷,待盛玄收了势,气喘吁吁的跑到她跟前时,她才回过神,道:“这支舞,叫什么名字?”
盛玄扑在她身上,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东风拂衣境!”
戚惊华道:“不会是胡诌的名字吧?”
“哪里是胡诌?分明是我用心想的!”盛玄不满的戳着她的肩膀,“取个好兆头,专用来庆功,以后只要你打了胜仗,我都给你跳这支舞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