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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怯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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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卿深情,吾心震动;
未探荆棘,世道难违;
误卿前缘,愧不能已;
与卿相诀,忘情勿言。
“什么叫忘情勿言?什么叫忘情勿言?”白迎雪脸上已没有了泪水,只是看着帕子上的几行字出神。
那帕子正是文绢雅托俞氏镖局的高手带给她的。
语夕已经劝了她许久,不见效果,便叫人过来看住她,自己去见接应文绢雅的人。
镖局的人只知道她有忙要帮,且事情不小,涉及官家千金,并不知道两位千金之间的约定与纠葛,当然,也完全没想到是怎样的一出。
语夕问:“几位大哥,文小姐当真只让带了东西回来,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一直负责接待语夕的镖局高手道:“我们到的时候文小姐行李已准备妥当,见到我们本来也是要走的,只是她家主院的嬷嬷突然来找文小姐,说是文大人旧疾复发了,文小姐匆匆赶去主院,再回到房中,便说不走了。”
大半夜的,突然让人来叫,想必病情不轻。
“文小姐说她父亲并无大碍,但她放心不下,原本约定的事情便要辜负白小姐和郡主了,以后也不能再行约定,只望白小姐不要怨她。”
语夕听完之后,一时难言,叹了口气,只道:“辛苦各位了,文小姐不来,之后的安排只能取消。”
她又从袖中取出金银:“这些给兄弟们喝酒用吧。”
镖师们纷纷拒绝:“七爷的朋友,我们帮忙是应该的。”
语夕则坚持:“朋友是朋友,我请你们喝酒才是应该的,你们七爷的酒我还欠着呢。”
几人这才接受。
回了屋里,白迎雪还是惶惶无神的状态,语夕又跟她解释了文绢雅家里的事,虽然她觉得这件事只是一个让文绢雅退缩的诱因,并不是全部的原因,但希望这个理由能让白迎雪好受一点,毕竟百善孝为先。
白迎雪听了,只是点了点头,神色不见好转,道:“郡主,难为你陪我耗了一夜。”
“我没事,你……”语夕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安慰人,说来说去也只有那么几句,“你不要难过。”
“我不难过,让你担心了,我也没事的,我……”说着说着,白迎雪“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两只手都捂着眼睛却没能阻止眼泪流出来。
语夕慌乱的不知道怎么办,焦急道:“迎雪别哭了,你要是难过,我帮你去问清楚,要她给你一个交待。”
白迎雪抽咽着说:“是……是要再找她问清楚……”
语夕:“好,我这就去问。”
“不,”白迎雪道,“我自己去问。”
“好。”
“我要问问她,说好的事情为什么要毁约?这么多年了我在她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地位?说忘就忘有没有问过我愿意不愿意……”
然而文绢雅让下人传达的意思只有两个字:不见。
文夫人不知缘由,不明白两个要好的姐妹有什么矛盾连面都不见了,但她给女儿找了借口:她连日来为嫁衣作绣,夜里又听说父亲生病,劳累过度,应该是没有精神,所以不见。
白迎雪满脸灰败的从文府出来,看到在外等着的语夕,真正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那些话本子里说的姻缘总是带着点哀怨的色彩,要么是沉甸甸的悲伤,要么是基调微妙的团圆,大多并不圆满,她们看的时候嗤之以鼻,说着要是自己会怎么怎么样,好像可以做的更好,超脱古人的境界,可原来……这世界本就充满了许多无可奈何,所谓为情可以生、为情可以死,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笑话。
那个既理智又冷静的姑娘最后选择了不跟这个世界对抗,她宁愿嫁给一个比她年长二十几岁的老男人,也不愿面对这注定为世俗不容的真心。
本质上,也没有什么错。
语夕换了身普通的衣衫,把白迎雪送回了家,白家人正急的不行,语夕编了个理由,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我看夜里星光大好,是难得的景色,又知道白小姐画技高超,便硬拉了她出府看夜景,好取材作画。
他们不知信了没有,看他们着急的模样,语夕想:也许这件事没有想象中的严重,迎雪有疼爱她的家人陪伴,会慢慢淡忘此刻的意难平。
然而看到白迎雪无神的眼睛,她又担心:也许她很久都走不出来了。
不禁责怪自己,如果白迎雪提出私/奔的计划时,她没有全力的支持,像翩然一样多考虑后果,白迎雪就不会有那么大的期待,现在也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郡主,您来了。”北都郡王府看门的下人已经认识她了。
语夕点点头:“盛师大人在吗?”
“在的,您请进。”
“不用通禀吗?”
“王妃说过,如果是青萝郡主,只要她在,您随时都可以进去。”
语夕心情好了一点,她已经来过北都郡王府好几次了,不用人带路,就很熟悉的往小花园里找,反正盛玄喜欢待在那里。
今天果然也在,不过除了她,还有一个人,长身玉立的,身影有些熟悉,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盛玄坐在石凳上,说着什么,那人点了点头,警觉性很高,突然转来了目光,然后愣住了。
语夕倒是不意外,就感觉那天晚上在文府外头抓她的那个人应该认识盛玄。
“盛师大人,我又来麻烦你了。”
盛玄看了看往这边跑过来的语夕,又转向身边神色异样的戚惊鸿,疑惑道:“你跟她见过?”
戚惊鸿道:“前几天巡夜的时候碰上的,我正要跟你说。”
语夕已经跑到了池塘边,道:“我说我不是贼,那串东西真的是盛师大人给我的。”面对面的看到他的脸,语夕有些惊讶,总感觉除了那天晚上还应该在别的地方见过。
戚惊鸿非常尴尬,没有说话。
盛玄知道他这是不好意思了,便笑道:“郡主为何会跟戚统领撞上,不是做贼,又是做什么去了?”
语夕也尴尬了一下:“有些缘故,正是我今天要找你说的。”
戚惊鸿忙道:“盛师既然有客人,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语夕跑到他面前,“把东西还给我!”
戚惊鸿看了一眼盛玄,盛玄点点头,他才把那串挂满了陶瓷小猫和小狗的挂饰还给了语夕,然后匆匆走了。
盛玄笑道:“走的那么急,我还没让你们俩正式认识一下。”
语夕把挂饰收好:“他是谁?”
“戚惊鸿。”
“啊?”语夕张大了嘴巴。
盛玄笑的更开心了:“你的前未婚夫。”
语夕顿时像吃了一把糟糠一样,一时说不出话来,心情难以言喻。
但是想了想,也不奇怪,戚惊鸿是惊华将军的弟弟,跟盛玄不认识才奇怪。
“想喝什么?我让人去准备,吃的也有。”
“吃不下。”
“怎么了?”盛玄拉住她的手,语夕顺势蹲在她面前。
“我总是来找你,你会不会觉得很烦?”
“不会,”盛玄把她拉起来,指了指旁边的凳子,“我烦也不会是因为你。”
语夕坐在她旁边:“那你是因为什么?”
盛玄避开了这个问题:“说说看,你是为什么这么没精神?好像被人打了两拳一样。”
语夕:“……被人打了我不会没精神,我会打回去。”
盛玄道:“说说吧。”
按理说,盛玄绝不是个好的倾听对象,她说话不见得招人喜欢,姿态还总是傲慢,但不知道为什么,语夕仍愿意跟她谈心,就好像到她这里就能安心了一样。
“我……有两个朋友,她们之间有情,可是各自的家里都给她们订了亲,她们反抗不了,也没有办法在一起,于是打算一起走,到了约定一起走的时间,其中一个突然后悔了,另一个则悲痛欲绝,”语夕简单的概括了一下,道,“我疑惑于自己之前的决定是不是错了,也许我一开始就不应该支持她们,那就不会有这样的后果了。”
盛玄挺安静的听她说完,道:“你后悔的是什么?”
语夕皱着眉:“不是后悔,只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错了。”
盛玄:“给你再面对这种情况的机会呢?”
语夕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犹豫道:“我还是会选择帮她们。”
“这脑子也不是浆糊做成的,”盛玄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原本就不是你的错,这件事只会让他们更清楚的看清对方和彼此。”
语夕忙问:“那我该怎么安慰被放弃的那个人?”
“用不着安慰,”盛玄淡淡道,“她自己能走出来,到时候就会发现这场感情不值一提,如果她走不出来,只能说明她自己愚蠢,为了不要自己的人折磨自己,有什么值得可怜的?”
“盛师大人……”
“怎么?”盛玄斜了她一眼。
语夕没敢说出来。
盛玄倒不在意:“觉得我薄情?”
语夕忙摆手:“没有没有!”
“也不是你一个人这么说了,”盛玄歪着头看她,眼里有一种很深沉的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我不会放在心上。”
语夕:“我真的没想那么说。”
盛玄:“我深情起来会吓坏你。”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说的,语夕愣了一下,盛玄微微一笑:“那你想说什么?”
“我……”语夕很苦恼的拍了拍脑门,“都怪你打岔,我忘了。”
“你的脑子是掺了猪/粪吧。”盛玄起身,走出了凉亭。
语夕跟上去:“盛师大人,你怎么能口吐污秽之言?你这样嘴巴会变臭的!”
盛玄:“我嘴巴臭不臭关你什么事?你又不吃。”
“……”
“喂!你说什么呀!”
盛玄捂着耳朵:“你吵死了,我要午睡了。”
“不行,盛玄你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