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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雅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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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迎雪说:“我一定要和绢雅在一起。”
这次进宫探病,语夕只待了一天,因十分担心白迎雪和文绢雅,便与翩然一起到白府拜访。
在语夕眼里,这是第一次见到白迎雪的时候文绢雅没有在旁边,白迎雪整个人都显得很憔悴,那个在九曲撷芳园里提笔作画的爱笑少女仿佛不存在了一样。
其实白家的情况还好一些,白大人虽然严厉,却还是比较疼女儿的,文家的情况则大为不同,文夫人看着和善,但其实极不好说话,文绢雅比白迎雪还小一岁,文夫人却已经为她定好了亲事,夫家是一名官位比文大人高的武官,比文绢雅大了二十岁还不止,已经纳过采,文绢雅现在被关在家里绣嫁衣,她再怎么不愿,也说服不了文夫人。
这还是在两个人都没有跟家里坦白有喜欢的人、喜欢的是谁的情况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已经牢牢的压了下来,根本不给人挣扎反抗的机会。
白迎雪说:“绢雅一定很痛苦,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
翩然劝了几句话,也并不能减轻白迎雪的痛苦分毫,说起来,这两个人是她认识的朋友,她才接受了她们的感情,但本身对这种事情是无法理解的。
“文昌伯夫人不知眼睛有什么问题,她为何非盯着我不放了?”白迎雪愁眉不展,“父亲已经婉拒过了,她又上门来说,母亲那边已经动容,再这样下去,父亲也会同意亲事的。”
“郡主,我忍不住了,我想告诉他们,我有喜欢的人了,为什么我不能自己来选择?”
语夕看着她,心里很是不忍,她一向看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哭,尤其是女孩子。
但是面对这种事情,她也是一筹莫展,只好道:“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白迎雪哭着点点头。
也许是话本看多了,白迎雪的脑子特别活络,她想到了私奔,偷偷的,带着文绢雅一起离开帝都、浪迹天涯。
翩然当即表示了不妥,对她来说,和穆亲王互通信物就已经用尽了毕生的勇气和叛逆,实在无法想象远离亲人、与天定的伦常相对抗会是什么结果,那实在是太过于骇人听闻了。
故事为什么是故事?为什么让人唏嘘追捧?不过是因为太稀少太惨烈了而已,梁祝、焦刘虽然是传奇爱情,却都没有好结果。
更何况是女人和女人之间呢?
白迎雪的事不敢让别人知道,语夕答应了给她帮忙,便应下了帮她送信的请求。
她难得用上的功夫头回施展,感觉自己的基础应该比严师傅说的还要好,简直是身轻如燕,心情却很是忐忑,语夕踩着墙头跳下去,回忆了一下文绢雅所居院落的位置,趁着夜色飞快的翻了过去。
院子里很安静,闺房那边已经熄了灯,外间睡的应该有守夜的丫鬟,语夕等了一会儿,轻轻敲了一下里间的窗户。
没有回应。
她从外面小心的打开窗户,连爬再跳的进去了。
文绢雅并未入睡,惊坐了起来,语夕趁她惊叫之前跳过去捂住了她的嘴。
“是我。”
文绢雅惊魂未定,愣了好一会儿,才点了下头。
语夕松了手,几乎是用气声说话:“外面有人吗?”
文绢雅又点了下头。
语夕紧张死了,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小药瓶,轻手轻脚的到外间,弹了点药粉在丫鬟鼻子下面,黑漆漆的,还差一点弹错地方。
文绢雅跟了过来:“郡主,你怎么……?”
“让她睡的死一点,不耽误我跟你说事。”语夕把她拉回了卧室,点了灯。
文绢雅的脸色也不好看:“郡主有什么事要半夜过来?”
语夕道:“我问你,你家为何要把你看的那么紧?请你都请不出来?”
文绢雅:“你们可以白天来看我,母亲还是同意的。”
语夕一愣,有点尴尬:“我是急的了。”
又问:“到底怎么了?”
文绢雅低了头:“我死活不愿意嫁给那个人,母亲认定我在外面有私情,不让我出门私会。”
语夕张了张嘴。
“她不知道是谁。”文绢雅补充了一句。
“这个是迎雪给你的。”语夕把信给她。
文绢雅拆开,很快的看了一遍,表情也是震惊的:“她怎么那么大胆?”
语夕道:“她觉得已经无路可走,想跟你一起远走高飞,你怎么想?”
文绢雅混乱道:“我、我……”
“你先考虑着,明天我跟翩然过来看你,你说你的决定。”
文绢雅拉住她:“她是认真的吗?”
语夕回想了一下白迎雪决绝坚定的表情,道:“她说她是认真的。”
从文家出来,语夕心情很沉重,沉重的她没有察觉到背后的声响,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什么人?”一只手拍在了她肩上。
语夕第一反应是捂好脸上的面巾,然后一弯腰躲过了那只手,瞅准一条路拔腿就开始跑。
“站住!”显然那人身手也不弱,一个飞身跳到了她前头,后面还跟着几个人,“统领!”
语夕一掌拍到他胸前,可惜没多少力气,两人对了不到十招她就被刀背按趴下了。
“宵禁戒严,你不在家睡觉跑到外面做什么?”那人扳着她的脸,一把扯下了她的面巾。
“戚统领,还是个小姑娘!”另一个人说。
“这身装扮,必然是贼,送去官衙。”
“是!”
马上过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把语夕从地上拖了起来。
语夕一言不发,扣着小瓶子,盘算着够迷晕几个人,但还没等她有所行动,抓她那人突然道:“等一等。”
“戚统领,还有什么安排?”
那人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当场编瞎话:“她偷的东西非同小可,恐怕是惯犯,由我亲自羁押,你们继续夜巡。”
几个下属都愣了,但还是领命道:“是。”
一个人更好,省药了……语夕正这么想,就被人拎起来拎到了一条隐蔽的巷子里。
她咬了咬牙,抬起手,那人好像知道她有把戏,一把按住了,把刀鞘横到她脖子上:“别乱动!”
“大人,我不是贼!”借着月光,语夕看到了他身上的官服,以及一张半隐在阴影里的颇为俊美的脸。
“这个,从哪儿得来的?”那人举起另一只手,把手里的东西摊在了她面前。
盛玄给的那串陶瓷小猫小狗……语夕大脑飞快运转,这人认得这串挂饰,那应该见过或者说经常见到盛玄,大概率是熟人。
语夕道:“它原来的主人给我的。”
那人有些愤怒:“她怎么可能把这个给你?”
语夕:“这你应该去问小猫小狗的主人。”
说完,她踢过去一脚,眼疾手快的把药粉撒了过去,但那人似乎是有意放过她,明明避开了药粉,却没有追过来。
语夕松了口气,飞快的往自己家跑。
第二天去探望文绢雅,白迎雪却不敢随她们一起,不知是怕文绢雅会拒绝,还是怕看到文绢雅痛苦的模样会控制不住自己,语夕和翩然多少明白了一些她的心思,连拜帖都没有递,便赶到了文府,她们带着白迎雪的希望,去询问文绢雅的答案。
文绢雅在她们面前沉默了很久,最终说了一句:“好。”
得到文绢雅的答复,翩然的神色不见轻松,反而更凝重了。
回去的路上,翩然忍不住道:“这样真的好吗?”
语夕看的开:“她们二人两情相悦,有什么不好?”
“这计划如此草率,恐怕会有差错的。”
语夕考虑进去了:“迎雪或许没有那么周全,但绢雅小姐一向谨慎,她既然应了约定,肯定会认真布置的。”
翩然摇了摇头:“夕儿,你不懂,迎雪和绢雅再如何聪慧,毕竟还是高门里的千金小姐,平日里没有吃过苦头,再大的委屈也不过是后宅之事,而高门之外……咱们在外这几年已有见识过,我担心她们不能适应。”
听她这么一说,语夕才觉得自己的支持过于盲目了,她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的街道,天子脚下,治安严谨,一派祥和安乐,但是外面的世界却不一定怎么样。
“你也觉得我说的是症结吧,”翩然的声音有些哑,“有时候我想,若是她们当真远走了,岂非是对父母的不孝吗?就算真的走远了,又怎能不心生愧疚?”
语夕闻言,回首看着她,道:“若她们不能出府、不能远走又如何?”
翩然怔了怔,良久,才叹息道:“没有人会同意或者承认她们的感情,文夫人重利,需要绢雅为她的儿子铺路,定会逼她嫁给年长的武官,迎雪虽有父母疼爱,但她性格执着,绢雅若出嫁,她一定坐不住,说不定会把家里闹的人仰马翻……”
“这才是眼下她们的症结,”语夕坐回她身边,抓过她一只手,放在自己膝盖上搓揉着,道,“想的问题太多,路永远都走不长,既然都是痛苦,不如先顺从心意,就算不能成功,也已经尽过力挣扎了,好过以后的每一个日子都用来后悔。”
“至于她们出府以后……”语夕歪倒在她身上,“作为朋友,我再好好帮忙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