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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半缘修道半缘君 ...

  •   事到如今我终于还是信了自己的命,抬头眼前是巍峨峻峭的雪山,再一转头还是巍峨峻峭的雪山,时不时气息的停顿告诉我,我确实穿越了。

      我顶着一头散发跑出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身上穿的是去年买的睡衣,已经洗得有些脱色,原本是嫩粉色的兔子图案也只剩下一张嘴朝我讽刺的笑来。

      什么啊!谁能告诉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阿米,回来吃饭了!”

      我思绪一顿,眼睛里又是层层叠叠的山峦,压下想要大喊的冲动才转头应道:“来了。”

      屋内是暖洋洋还带着牛粪的味道,混合着糌粑和酥油的味道,我坐到桌前,有些无力的看着眼前的饭菜,甚至称不上饭菜,至少和我理解的那种不一样。

      屋外面忙活着的女人进了屋,手里还拿着一盘子干肉,看样子是刚刚切好的,我端起碗道:“今个是什么日子,阿妈还切了肉?”

      眼前的女人乌黑的肤色,脸颊两边是岁月吹过的暗红带着洗不掉的硬壳,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女人,但也是这样一个女人在我被一群人围着打量,瑟瑟躲在一角是上前拉住我的手。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她的手很大还带着淡淡的香味,把我拽到她身后,向所有人昭告我是她的女儿,虽然这件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若不是她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

      我蹩脚的藏语实在是很难连成一句话,而阿妈的话我也就理解了最简单的几个意思,比如我要叫她阿妈,比如我该回来吃饭了……

      我的手捞起碗里的糌粑和着酥油就拳成了一个小球,那东西到了我的嗓子分外难咽,总要我喝了水才能勉强吞下。

      阿妈把肉堆在了我面前,然后就开始手舞足蹈的说起了话,她与我的交谈一向如此。

      我挤眉弄眼的也没看懂是个什么意思,阿妈叹了口气,然后摸上了我的头发,把那一盘子肉又往我身前推了推。

      这种日子其实也没有持续很久,俗话说想要学好一门语言只要你身处那种环境中便好,我此刻正是深刻体会了一把这种环境,当周围都在叽里咕噜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鸟语,求生的欲望让我立马要适应眼前的状况,况且我是要回去的人,岂能死在这里!

      这个小村庄规模不大却离拉萨很近,在我这里竟然能依稀看见布达拉宫顶,我时时望着那冒出来的尖尖发呆,阿妈叫我有时都回不来神。

      那个夜晚到我来这里的过程太过梦幻就像是一场梦,让我以为现在这一切都是假的,就如同当初我常常会做的那个梦一样。

      可最近让我发呆的时辰是越来越少了,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整个村子的匆忙,譬如阿妈总是着急忙慌得往外跑。我看着她来来回回从我身边走过,嘴里还说着什么,可她不比划我便能听懂的更少,偶尔有两个词是经常能听到的,“朝拜?”

      “阿妈要朝拜谁啊?”

      我偷偷把自己的衣裳掏了出来,那是一件深蓝色的氆氇,没穿过几次,除了有一点点起球外没有任何毛病。我拉了拉阿妈的衣袖,指了指自己,看着阿妈的眼睛都在诉说带我去吧,我也想去。

      可这一次阿妈很坚定地摇了摇头,按住我的肩膀,让我乖乖坐到椅子上,我还想着起身,然后就又被压了下去,阿妈的手锢在我肩膀,我只好点点头,表现出自己会很乖的模样,阿妈笑了笑,又摸了摸我的发顶,她好像很喜欢这样,我垂下眼不去看她,然后转头趴到了窗沿上。

      阿妈没有停留,很快就出去了。

      我咬了咬牙,还是披上了衣服在阿妈转过街角的时候跟了上去。

      随着人流的方向我便知道这是要去哪里了,哲蚌寺。

      不是所有日子哲蚌寺都对外开放的,但显然最近是不同的。除了我们的村子附近的村庄也都大规模的迁移过来,从各个方向磕着长头缓慢向着同一个目的地,我在人群中显然有些格格不入,可这也只是我自己以为的,他们的眼望着哲蚌寺,心里装着佛祖,我又怎么会动摇他们分毫。

      阶梯状攀沿而生的白砖红瓦,从山脚一直蔓延而上,穿过开阔的广场一样的平面涌入一个绘着佛像和布满红色经论的大堂,四面挂着五颜六色的唐卡,而剩余裸露的墙体则绘制着美丽的壁画。

      可此刻我的眼睛却无暇顾及这些,那些虔诚的藏民不愿用他们看过污浊的眼睛玷污那坐在金座上的男人,他的眼轻阖,双手作莲花状松松搭在了盘坐着的膝头,嘴唇微启不断重复开合,身着着绛红色底金色花纹的袈裟,头顶僧帽。

      我呆立在匍匐着的人群之中,什么也做不了,那个人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而我也知道若不是那个梦我也不会来到这儿。

      “普姆,普姆?”

      我回过神,身旁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小沙弥,他身着暗红色的袈裟没有一点图案,酱色的脸庞上还挂着和善的笑。

      我回头,向他点了下头:“扎西德勒!”

      我仅知道的问候语说完我也就陷入了死寂,小沙弥嘴里叽里咕噜吐出一串话,我半是哈腰半是点头,他自然也悟到了我是个半吊子听不懂话,手一伸向着旁边引去。

      我这才有时间看了眼周围,队伍冗长地围着大殿转了一周,每个人都安静的捧着哈达立在一旁,除了我,像一块石头立在中央。

      我忙抱歉地哈着腰顺着小沙弥地指引往后面走去,长长的队伍也是在这一刻缓慢动了起来,我身后是一个面目慈祥的大叔,他地脖子上缠了好几条雪白的哈达,本该随着小沙弥的牵引去往队伍的最后却被在这个大叔拦了下来,我整个过程都呆呆顺着他们的推搡,看着大叔与那个小沙弥交谈,看着大叔对着身后的人群问话,看着人群里一张张探出来的脸挂满的是笑容,然后我脖子上就多了三四条哈达,脑子晕晕地开始往前走。

      低着头只能看见脚下的石路,坑坑洼洼间已慢慢接近大殿,跨过门槛,我的眼神开始若即若离地扫过那人。

      现在是什么日子了?他又处在什么格局中了?

      还有最最关键的--那个梦是真的吗?

      人群缓慢有序地移动,只等着离得越近时我才看到这群人到底在做些什么,在尽头的他将手放到排队而来的人头顶,伴随着口中的经法轻抚过后,赐予人们福运。

      每个人将手里的哈达收好,视其为被佛祝福过的法器。我离他越来越近,他的面容也随之清晰,不同于以前的青涩张扬,一种岁月沉淀过后散发出来的浓醇告诉我眼前这个少年不再是那个为了私会心上姑娘的男子,他是活佛,普度众生的佛。

      我低着头从他身前而过,只能看见金晃晃的金座和他衣角卷起的沟壑,在他的掌心轻落在我发顶的那一刻,鬼使神差地伸手替他抚平了衣角,等我再次抬头,看见的就是湛蓝的天空了。

      回去的过程我已记得不太清了,只知道到了门口手里还捧着三四条哈达呢,可行至门口,屋内叮叮咣咣的声音昭告了阿妈早已回来,我揉搓着哈达,想着把它们塞到衣袖里,可有几条总是很不配合地掉出来,塞了半天依旧能看见露出的白边,就在此刻门吱呀一声从内被推了出来。

      我慌张的脸对上了同样慌忙的阿妈,阿妈脸上的吃惊在看见我满身狼狈后变成无奈,脸上却要板着数落我私自出门,她的眼盯着我的衣袖,还没等我把手臂向身后藏去,她已经快我一步拽住一条哈达的一角扯了出来。

      三四条哈达鱼贯而出落在了地上,我瞬间被阿妈吓到了,她一把搂起地上的哈达然后把我推进屋内,门被重重关上,本以为我会迎来什么滔天怒火可等来的却是异常的平静。

      阿妈越过我,坐到垫子上,眼盯着那几条哈达像是能看出花似得,我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立在原地看着阿妈慢慢把哈达抚平捋顺,然后摊在架子上。

      “阿妈。”

      我试探性地出口,知道等着我的是无尽的沉默根本没想着阿妈还能理我,阿妈许久叹出了一口气,说的却又是我听不懂的话。

      她眼里渐渐泛起了泪花,手不断抚摸着我拿回来的那几条哈达,我猛然间慌了起来,身心都像是受到了威胁一般,我快速奔到阿妈身边,砰地就跪了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和阿妈表达,只能摇着她的膝头,仰头盯着阿妈低垂的脸,她的泪凝聚在眼睫,然后挣脱掉落在我的手背。

      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像往常一样把手盖在了我的头顶,温暖的触感却不再带给我安心,反而是慌不择路。

      我明知阿妈听不懂却依然用汉语不断说道:“我错了阿妈,我再也不出去了,我错了阿妈,我再也不会不听话了。”

      阿妈抬眼望着我,也就是这一眼我猛然停住,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我从未在阿妈面前说过汉语,这下可真的是覆水难收了。

      我颓然往后一坐,阿妈要扶起我的手也就停在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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