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
萧无艳从乾清宫出来，日头已然落了西山，整个天雾沉沉的，有些潮湿，黏腻在身上有些难受。
瞧这架势，入了夜应当有一场大雨。
承照在殿外候着等他，见他出来，忙迎上去，“头一回见大人见乾清宫议事这样久，是出了什么棘手的事了么？”
萧无艳走在前头，一面走一面抬手按了按眉心，她皱眉幽幽道：“是关外的事情，皇帝要将八大将军的兵权收回来。”
承照浑身怔了下，这是早就议论过的事情，从玥朝开国至今就说要收兵权，可兵权未必是那么好收的，八大将军都不是吃干饭的。皇帝这江山有一大半都在他们手中，削了兵权等于是切磨杀驴，说到底，这霍氏的江山比之玥朝皇帝在世之时，也未必好得了多少。
承照小跑跟在后头，隔着距离小声询问着：“将军是什么意图？陛下要削兵权，总得有一两个做筏子的。”
萧无艳停住脚，立在春和门上默了默，承照见他不语，以为自己又说错什么话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等候发落。
默了半晌，才看见萧无艳抬头望着这乌沉的天空，忽然撇过头朝着他问道：“你猜皇帝差遣谁人办这件烫山芋的事？”
四目相对了下，承照心底霎时漏了两拍，谁都知道眼前这位将军是军营里的大拿，禁宫里横着走也没人敢拦，可鲜有人知道，他也是个俊俏的玉面郎。凑近了看，冷不丁还以为是个女人。
承照为心底自己的想法骇了一大跳，连忙脚跟踉跄后退了步，低头支吾道：“奴……奴才哪儿敢乱揣测圣意……”
萧无艳并不知他心里所想，回过身子，抬脚迈出门槛，转身进左门，一面走一面纳罕道：“本将军也奇怪得紧，按理儿这时当，本不该提起削兵权的事情，可偏偏召集了所有大臣商议，最后这烫手的差事居然落到了郕王的头上，你说，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蹊跷的事？还是说皇帝在下一盘棋，后头还有陷阱等着？”
朝堂上的事情，承照只跟着萧无艳每回临朝七嘴八舌听了两句，可若要认真分析起来，他哪里知道什么陷阱不陷阱。
承照脸上堆着笑，小跑跟着他，难得见将军脾气不算坏，遂松快拍着马屁道：“朝堂上的事，奴才哪里明白，不过奴才只明白一条，这兵权总削不到将军头上。”
虽是拍马屁，可这话却是不假。依着萧无艳在军中的威信，不是收回护符兵权就成事了的，皇帝还没那个自信能强迫着削了萧无艳的兵权。
萧无艳眸光瞥了他一眼，不痛不痒缓声道：“行了，别你娘的乱拍马屁，叫你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承照被骂了句，依旧脸上乐呵呵地，知道他口中的事情指的是什么，忙上前将打听来的事情，兴冲冲如实说道：“要说这赵姑娘也是稀奇，奴才去内务府宫人归档处特意查了，据说是德州来的家人子，于是顺着找了德州进京的光禄大夫，您猜怎么着？”
承照疑神疑鬼的语气叫萧无艳皱眉，她不耐烦道：“别甩片汤话，捡要紧的说。”
承照道：“那光禄大夫说，德州进京的路上，是有一个姓赵的家人子，不过半路上得了疟疾死了，就地就埋了。他也纳罕，还问是不是弄错了，不是德州进京的。可奴才又特地去内务府查了好几遍，这位赵姑娘的确是德州进京来的。”
萧无艳听见承照的话，心头一震，脚步愣时顿了下，半晌才发声问：“是不是德州有两个姓赵的家人子？”
“没有，光禄大夫说只一个姓赵的，一个姓李的，还两个姓张的姊妹，总共就四个人，应当没有记错。”
只一个姓赵的家人子？又在半道儿上死了，可宫里这个德州冒出来的家人子又是哪儿的？难不成是死了从坟堆里爬出来的？
萧无艳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只觉得心里惘惘地，什么想头也没有。进乾清宫议事之前，她特意让承照去调查这赵绾绾的来历，本想着她在德州还有什么记挂着的，好寻摸来让她一解思乡愁，谁知竟查出了这样一个大窟窿！
如果不是原本就合该进宫的人，那这个赵绾绾到底是谁？
她心里一直盘算着，从见到赵绾绾的第一眼开始便就存了疑虑，只是她碍于怀柔，一直不愿意让她和怀柔有任何的牵扯，可如今纰漏真实地出现在眼前，却让她不得不怀疑，宫里的这个赵绾绾身上，有一些别的秘密。
至于是什么秘密？她不知道该往哪方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
出了承光门，萧无艳脚步越来越快，承照小跑着跟在他身后，不知他是何意图。这些天来，他看得出来，将军对这位赵姑娘上了心，往浣衣局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说到底是好事，为着重华宫里的那位，将军已经耗费了太多时日了，如今遇上新鲜的人，新鲜的事，自然是处处都往好的方向上发展，可如今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出了宫，乌沉的天空突然劈开了一道口子，豆大的雨点开始往下落，让人猝不及防。春雷雨就是这样，明明白日里还艳阳高照风和日丽的，陡然入了夜就开始下起滂沱大雨来。承照跟在萧无艳身后，一叠声着急叫着：“大人，落雨了，您往廊庑下躲躲雨。”
萧无艳满面雨水，停住脚步，带着狠厉的眸子，回头冷喝道：“滚开，不许跟着！”
承照被冷喝站在雨地里，滂沱的大雨冲刷着他的脸，让人睁不开眼睛，双脚像下了钉子似的，愣怔站在那里，他看见将军冒着大雨，步履匆匆往重华宫的方向去了。
事情发生的让人猝不及防，承照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何种缘故，为何听了这番话，将军竟这般魂不守舍。他看着漆黑的雨夜里，踉跄往重华宫方向的人的身影，心下往下沉了沉。
每回去重华宫，都不是什么好事儿，将军心里放不下怀柔帝姬，多少次了，总有这样的时刻，魂不守舍地去，满心是伤的回来。
他是个太监，自记事起就在宫里，从来不明白人间事的这种情爱。往常总听说书里的男痴女怨，负心郎的故事听多了，总以为这世上哪有真心，又哪有人会惦记一个死去了多年的人。
可自从跟着将军后，虽说将军这些年来脾气喜怒无常，可好的时候也待人真诚，被皇帝指派到德胜门吹冷风，也还记着他，给了钱让买些暖衣暖酒……作为主子，就没有这样的。
冒着大雨，承照跑到就近的库房找了把雨伞，也匆匆往重华宫方向跑去。将军昨夜喝了酒，早晨又站在城楼上吹了好大一会儿冷风，今日又被皇帝叫去议事，一天也未进食，现下再淋了雨，只怕是身子吃不消。
重华宫里，萧无艳站在门口，大雨将她身上淋得湿透，她依旧没有勇气推开明间进去，自从怀柔走后，她觉得人生没有了意义，封闭地将自己的心一同关进这重华宫中，再也不得窥见天日。
她抬头看着头顶宫殿上的“重华宫”三个字，恍惚愣怔了半晌，脑子里跳出来熟悉的笑容，如花颜般明艳，越想越觉得意难平，她的阿柔，为什么要死去？
——
屋外电闪雷鸣，轰隆隆震得她心慌，赵绾绾闭着眼睛听屋外雨声哗哗。她睡不着，心里乱糟糟地，一瞬想了很多，最后终于起身开门出去。
披了衣裳，手刚刚推开门，手腕突然被人扣住，绾绾心惊地要跳出来，顿时天边一道雷闪，照亮眼前人的面容，她惊呼：“无艳……”
雨水冲刷开她的发髻，发丝凌乱贴在额角，雨水不断顺着脸庞滴下来，半明半昧的脸孔在廊庑的灯影下照出嶙峋，她盯着那张熟悉的面容，和偶然间如出一辙的眼神，忽然开口问：“你是阿柔，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还差
作者已关闭该文评论区，暂不支持查看、发布、回复书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