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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十五年后 ...

  •   十五年后,西疆境内的生死城又一次出现了些许裂缝。
      朝(zhao)歌居住的这间竹苑正落在西疆境内,深掩在苍俊群山与丰郁林木之中,浑然一体,极难察觉。竹苑建在半山腰,位置虽然不高,但能清楚地看到巍然直立的生死城。生死城从浓郁的山雾中拔地而起,金光熠熠,若落于人间的银河,蜿蜒无尽。又更像是浑然天成的白玉所筑,看着温润平和,但绝不普通。
      那人说,生死城外,是天生地养的妖魔邪灵。生死城是堡垒,是城防,将这些为祸人间的妖邪通通阻绝在外。每起风时,城墙上的浮云薄雾被西疆凌冽的风一刮便会四处腾起,然后落在高耸挺拔的树上,落在迎风舒展的叶上,然后在太阳的沐浴下,整个山林都闪着浅浅的暖黄,既神秘又温和。
      西疆很少下雨。下雨也从来没有阴云,是晴着晴着天,雨突然就毫无防备的落下了。今日这场雨来得正是如此。淅淅沥沥雨点越过树杈枝梢,穿林打叶,却一滴都不能落进竹苑所在的院落,仿佛有厚实的罩子将整个竹苑围起,连一声雨落的清脆都听不到。
      因此雨下得虽然突然,朝歌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那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鹅黄的纱裙,毫不在意地盘腿坐在地上,干燥的尘土将她长长的裙摆弄得颇为脏乱。她很是安静,左手握着一卷破旧的书,半天不翻动一页,右手拿着根竹节在地上不停划动,看起来颇为入神。
      直到一袭白袍出现,朝歌的眼睛突然变亮。
      她将破旧的书卷一扔,向着白袍人似笑非笑着,一脸精灵顽皮的神气。雪白的鹅蛋脸,微红的樱桃唇,那两叶修长的柳叶眉秀气中满含英气,更有一双如墨玉般的眼眸闪烁灵动,颇有一股动人气韵。
      “你来了啊!”
      朝歌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利落地从院中的清泉接了一桶水。她把这桶水拎进屋中,又拿出一罐有些落尘的茶叶,把新接的泉水和少许茶叶一起放进一盏白玉壶中。紧接着,又结了一团指尖火,把烧茶水的炉子点着。不多时便有水雾腾起,将她细瘦的身子笼罩在其中。
      白袍人脸上带着半个面具,只露了张嘴出来,因此并不看清面容。一身白袍倒不算普通,绣着细密的暗纹。他将书卷捡起,不发一语地坐到院中的软椅上。片刻后便有一壶温度刚好的热茶放到他身旁的桌子上。
      朝歌也端了一盏茶给自己,在桌子另一侧坐下。才喝了一口,听见白袍人突然开口说道:“今日,你可以出去了。”
      朝歌手上一抖,温热的茶水便洒了一地。她盯着白袍人,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你是说我可以离开了?”
      白袍人点点头。
      朝歌站起来,因为看不到那人面具下的神色,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你说真的?你关了我十四年,现在我可以出去了?”
      白袍人抬头看着半信半疑的少女,冷淡地说道:“我和你说过了,让你住在这里,是在等一个时机。时机到了,我自然会放你出去。”
      朝歌看了一眼这个衣着华贵,永远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几个月有时几年才出现一次的白袍人,知道他从来不说假话。
      十四年都困在这片竹苑,曾经失望过更甚至绝望过。
      十四年只见过这么一个活人,曾经数次折磨自己,却也数次因为疼惜自己而痛苦。
      但是十四年的最后,也足够将她的一切情绪磨平。
      大概是既来之则安之这个道理。
      所以在沉默片刻后,朝歌突然觉得有些茫然。
      白袍人将少女的神色尽收眼底,他将手中的热茶一饮而尽,说道:“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留下来。”
      依旧是没有任何喜或悲,平静得骇人的语气。
      白袍人望了她一眼,“出去以后,去云宗,拜师,学艺。”
      朝歌皱了皱眉头,迎着对方的目光,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于我,是我的计划。”白袍人的语气有些不满,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于你,能知道答案。”
      十四年前,她在这间竹苑中醒来,没有半点记忆。十四年后,这张脸没有任何变化,她也还是没能想起一星半点的旧事。但结婴境上才能驻颜,而她这十四年,在修仙之道上,不过是个始终连结元境无法踏入的微末之流。
      “我到了云宗,便能得到所有的答案?”
      白袍人毫不费力地将指间的茶盏捏成粉末,轻轻一扬,语气变得十分冷冽,“你能听话,便能得到答案。”
      朝歌迅速地回想起在最开始的几年里她在这人手中吃过的苦头,不由得抖了抖身子。
      “听我的话,做我要你做的事,我们一切都好说。但你若是不肯听话,我便没有半个字可以再跟你好好说。”
      白袍人站在朝歌身侧,弯着腰,低着头,凑在朝歌耳边,语调阴冷又古怪,令人不寒而栗。
      “你走到哪里,我都把你抓回来。”
      朝歌却并不慌恐,自觉地与那人分开一步的距离,昂首道:“等我能有所突破,便能将你打败,到时候,是我抓你回来,也关你十年八载,让你尝尝这种孤寂的滋味!”
      白袍人抬起头来,微笑说道:“希望能有这样一天。有时我会觉得,能在此处闲谈饮茶,阅卷沉思,也不失为人间美事。”
      这时,稀疏的雨声从朝歌耳畔传来,晶莹的水珠将整片林子冲刷得葱绿。显然,那一直包裹着竹苑的结界已经消失了。
      朝歌正想抬头去看,一把宽大的纸伞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
      白袍人也在伞下,仍旧是阴阳怪气地说道:“雨天路滑,好好活着,别轻易再死一次。”
      朝歌转过头去看着他,好奇地问道:“我死过一次?”
      白袍人将伞推到她眼前,那冷冽的声音一顿,又说道:“穿过西疆,便是凉境。我想不用我多教你。”
      朝歌摇了摇头,便向院外走去,脸上挂着淡淡的冷漠。但若是仔细观察,也能看到几分喜悦与失落。她走出几步,轻盈的脚步突然在湿地上滞住,“还是想问问你,我这十四年来唯一认识的…”
      她的尾音也跟着滞住,转过身来,灿然一笑,旋即说道:“朋友。”
      一个她醒来第一眼就见到的人,一个说是救了她却数次差点杀死她的人。
      一个别扭到扭曲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她问道。
      但是像以前的很多次询问一样,她依然没能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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