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失宠（三）：道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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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宣微微一笑，听完就踏步往内殿迈。
想来，这还是她和陆采漪第一次正式见面。莫名有些兴奋和害羞。
刚踏进内殿，林宣刚好目睹陆采漪被宫女搀扶着坐于榻上，她身后垫着绣枕，目光没有焦点般落在虚空，机械地接受着侍女的喂药，整个人宛如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皇上驾到——”孙承吊着嗓子叫道。
陆采漪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慌乱抬头，刚好与门口林宣的视线相撞。
内心正处于复杂纠结之际，她望向林宣的眼神带着无法收敛的哀伤与防备，像是一头误被捕兽夹夹伤的纯洁小鹿。
林宣对陆采漪的防备早有预料。她作为任务者，就要做好面对坏局面的心理准备。况且，她又打心眼里觉得陆采漪命运实在悲惨，即使系统不强制要求完成这个任务，她也一定会好好对待陆采漪，绝不会让她再落得上一世家破人亡，投湖自尽的悲剧结局。
于是，她暗自在心中下定了一个决心。
陆采漪纵使心下万般复杂，心绪纷乱，却仍旧不忘礼数，微微欠身施礼：“臣妾见过陛下，请恕妾身不能起身相迎之过。”
林宣走进她的床榻，柔声道：“皇后多礼了。天寒地冻，你又是有孕之身，朕一时糊涂，竟然要你在外跪了那么久，害你如此，都是朕的过错。”
陆采漪听罢，心中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便料到应是皇帝下的又一着棋，只是不知目的为何，便试探着答道：“罪臣之女，代父兄受过本是应当，陛下...陛下何过之有。”
她的音质婉转动人，甚是悦耳，即使此时卧病在床，声音染着一层沙哑，还与林宣故作疏离，却也不掩这鸣环之音。
陆采漪本还想问清林宣对陆氏兄弟的态度，却害怕话一出口便会惹得眼前人勃然大怒，又变成那副可怕陌生的样子，于是只好隐忍住自己迫切焦急的心情。
反而是林宣先说起了这个，她知道这是目前陆采漪最关心的。
照上一世记忆来看，陆家在陆采漪心中无疑占据着极重的分量。为了挽回遗憾，这一世林宣怕是动不得陆氏了。其实，除了其中一位旁支意图谋反外，陆氏本来也无别的大过错，只是势力太过庞大，又在群臣间威望极高，便使原主产生了忌惮之心。
原主又不像自己的孝宗父亲，对于权力没有太大的欲｜望，她眼里，又怎么容得下陆家这粒沙？一招卸磨杀驴，就算不仁，史书向来也是由胜利者来书写。
可这次要是真杀了陆采漪的父兄，林宣杀父仇人的牌子便再也摘不掉了，何谈什么挽回？所以，这一阶段，她无论如何也要先护住陆家父兄的性命，至于其他，都得等详细调查后再作考虑。
于是林宣微微一笑，便主动提起：“陆氏一案，朕已决定再审再议。事情没有盖棺定论之前，你不必自轻自贱，自称什么罪臣之女了。”
陆采漪惊诧地抬头，见林宣神色认真平和，便知她所言非虚，一时喜极：“那就是说，臣妾的兄长还并非死囚之身？！”
见她惊喜，林宣也会心一笑，点点头，道：“正是。朕看之前案子查的不够仔细，这是大事，况且事关朕的小舅子们，必须力求严谨公正。之前的判罚，或许是判官考虑得不够谨慎。”
林宣面不改色地把责任推到了判官头上。
消化完这个喜讯，陆采漪再次向林宣道谢，脸色渐渐恢复了平静。
她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虽然如今的她完全猜不透林宣为何要这么做，是为了用陆氏做人饵去消灭她忌惮的其他势力？或者是什么别的神秘原因也好，只要她的兄长们能免去死刑，便好，便好。
陆采漪已经不敢奢求更多。
“皇后定然心中怪罪着朕吧。”林宣见平静下来的陆采漪一直状似乖顺实则逃避地避开她的视线，便故意用微微受伤似的语气说道。
陆采漪心下一惊，但她转念一想，心道应该又是帝王的试探，不敢怠慢，故作恭敬，游刃有余地回道：“臣妾不敢。陛下圣明，相信最后判决定能裁定公允，使人信服。况且此案本就是陆氏族人犯下滔天大罪在先，陛下盛怒责罚，罚得在理。都是陆氏先背叛了陛下一片信任，自食恶果罢了。”
林宣听着听着就皱了眉，明白陆采漪话里有话。但对方能说出这番话来，想必已经对她的不信任到达了极点，透着十足的疏离。
她忍不住又有点小埋怨起原主。瞧瞧你，都作得什么孽！
她叹了口气，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现在这情况，明显是被美人儿讨厌了吧？
也难怪，原主之前做的太狠，太绝情。当年太子无依无靠，连母族势力都更偏心于她的胞妹。是陆氏，在关键时刻给予她有力的支持，于先帝灵位之前保她即位。可她的即位，换来的是百年大族陆氏的倾覆。
而被陆家捧在手心上的嫡女陆采漪，嫁于林宣后没有半点世家贵女脾气，兢兢业业为她打点关系，张罗里外，为她操持宫闱，甚至孕育子嗣...却换得一夜之间落入冷宫，受尽宫人落井下石；
而疼爱她的父兄纷纷罹难，偌大家族顷刻崩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还正是当年她非嫁不可一见倾心的爱人林宣。也就是说，是她的选择，直接导致了陆家的覆灭。
经过此番折磨，要想她还能对她残留些许好感，连林宣自己都觉得实在是强人所难。
挽回遗憾。
她挽回得了陆氏家族的覆亡命运，挽回得了她父兄的性命，但又要怎么挽回陆采漪这颗已然千疮百孔的心呢？
面对美人沉默且疏离的表情，林宣一咬牙，心道：古话说得好，“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心诚则灵。她虽然初出茅庐没有经验，但也懂得真心才能换取真心。她将自己百分百的真心实意捧到陆采漪面前，让她看得清楚明白，渐渐抹去她的不安与痛苦，亲手拼凑起对方碎掉的真心。
坚定了这般信念，她心中勇气顿生，便欲拉起陆采漪放在被外的纤手，将对方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抽回，但却被林宣紧紧握住。
林宣紧盯着她，真挚替原主忏悔：”采漪，我知道，这些日子里我的一些作为，寒了你的心。你如此冰雪聪明，肯定看透了我那...卑劣用意吧。“
陆采漪看向林宣，那熟悉得刻入骨髓的面庞此时显得那样认真与真挚，恍惚间，她甚至分不清这是那位生杀予夺的新帝，还是尚在东宫笑容温和的太子殿下。
她确实早就明白她的用意，甚至在她选择与她成婚那日起便已料到。
树大招风，陆家势力太过庞大，倘若林宣登基，她成为无比尊贵的皇后，陆氏权力更会壮大到顶峰。林宣野心勃勃，怎会容忍陆家一家独大？陆氏必然会成为新帝的一颗眼中钉，心中刺。即使，即使这个家族曾不遗余力地支持她，即使她与这个家族也曾感情深厚...
只是她太天真，还以为林宣会一直是那个富有抱负却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即使她必须要出手打压陆氏，陆氏至少还能体面收场.....
然而这都是她以为，她算对了结果，却算错了人心。她终究是低估了林宣对权力的渴望，而这却也侧面证明她没有看错过林宣，林宣确实是做帝王的璞玉之材。
还有那个变数——她的堂兄陆忠。平时与他们关系并不密切，但没人猜得到他竟然真的会谋反！即便动乱未起便被平息，即便她父亲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报告给了帝王，却依旧惹起皇帝心中无限猜忌，亦成了林宣想要整个陆氏覆灭的导火索。
或许她曾经真的只是想要打压陆氏，但此事之后，她想要的是整个陆氏的覆灭。
面对皇权威胁，曾经的伉俪情深与情意绵绵，在帝王眼里，忽而就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陆采漪以为自己早已看得通透，只痛恨自己被感情所愚弄，引狼入室，因自己连累了整个家族。那如今林宣又何必挑明？
林宣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朕，确实做错了。朕在这里，向你道歉。”
陆采漪闻言，惊讶地睁大了眸子，再维持不住故作的冷淡。而一屋子听到的婢女太监脸上表情更是五颜六色，充满了不可思议。
天哪，他们没听错吧？天下至尊的皇帝陛下，竟然在向皇后娘娘道歉？！
陆采漪最快反应过来，忙说：“陛下折煞臣妾了。岂有陛下向臣妾道歉之理？”
“不是，”林宣认真纠正她：“不是陛下向臣妾，是林宣，是林良木向陆采漪道歉。你明白吗？”
听完帝王难得一见的“肺腑之言”，又被她以如此直白赤诚的目光盯视着，饶是淡定如陆采漪，也不由地再度慌乱起来。
面前之人的道歉里究竟含有几分真心？她不敢赌。这会是她另一步棋吗？很有可能。可陆采漪不得不承认，这番话已使她内心建筑起的高墙，悄然裂开了缝。
此时此刻，隐藏在林宣脑海中的系统007目睹了这一切，嘴角流露出一抹玩味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失宠（三）：道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