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木食堂》洛东徘

14、茶碗蒸

　　“要喝吗？”
　　出乎宗像的意料，一口喝完半杯酒的周防出声询问了他。

　　赤发男人慵懒地垂着鎏金色的眼睛，拿着酒瓶继续将自己的酒杯倒满，脸上的神色说不好是认真还是散漫。

　　宗像回味着他邀请的语气，一时竟然判断不出他是不是在意思意思地客套一下，但视线掠过那瓶度数不低的烈酒，他考虑到自己目前的身体情况，还是客气地选择了拒绝：
　　“今天就不了。之前在应酬，现在恐怕消受不起。”

　　“哼。你这种人也要去参加那样的应酬吗？”
　　周防看起来起了些兴趣，少有地询问道。

　　“工作需要罢了。毕竟在下只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成日伏案工作的小公务员。”
　　宗像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普通公务员。
　　青之王也算普通公务员吗？不，怎么想，能佩刀的公务员都不会是普通的吧。更何况他对面的这位还是那群佩刀的公务员的首领，甚至与他一样头上悬着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

　　周防听他这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只觉得对面的男人比平日里的假模假样顺眼了那么一点。他少有地褪去了面上的苦闷表情，笑起来想要反击宗像，侍应生的爽朗声音却不那么及时地插到了两人中间：

　　“啤酒炖肉和茶碗蒸来了。这是这位客人的抹茶团子，请慢用。”

　　放在周防面前的是一个高而深的炖锅，他点的那份啤酒炖肉看起来分量十足。
　　而放到宗像面前的则是小巧而具有日式古典风味的瓷器，一个小碟子上盛着撒着细碎抹茶粉的青绿色团子，另一份茶碗上面盖着盖子，阻挡了食客探究的视线，想必就是茶碗蒸了。

　　周防和宗像同时歇了继续对话的心思。
　　他们默契地沉默了下来，准备先行填饱空虚已久的胃部。

　　宗像垂眼凝视着面前的这份茶碗蒸，掀开了盖子。
　　一阵袅袅的水汽顿时从盖子下腾出，短暂地占据了宗像的视野。他耐心地等待了几秒，等到白雾散尽，才去看茶碗的内容物。

　　瓷白的茶碗里，嫩黄柔软的蒸蛋散发出细微的热气，粉红晶莹的虾仁、雪白剔透的鲜贝与切出十字花刀的小朵香菇半沉半浮地停栖在上面，摆成了一个盛放花朵般的风雅造型——虾仁与香菇是花瓣，鲜贝是花蕊，周边还放了两片鲜绿的薄荷叶作为点缀，总体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不知道味道如何。

　　因为应酬时的大量饮酒而空虚的胃部亟需这样美味又清淡的热食慰藉。宗像难得地对于一份食物的味道产生了好奇心，拿起碗边的勺子，挖了一小勺送进嘴里。

　　颤颤巍巍的水蒸蛋接触到舌面的时候，宗像就被那柔滑到入口即化的口感征服了。这份对火候的掌控堪称一绝，他这样想着，全身心地沉浸在那只有少量的酱油和食盐调味却依然拥有撼动心灵的美味的料理中去。
　　牙齿接触到嫩滑的虾肉，毫无阻碍地咬下。鸡蛋的清淡香味里，顿时融入了一股来自河鲜的温和鲜味。接下来是具有弹性的鲜贝肉，鲜明的咸鲜在一瞬间唤醒了食欲，显得有些突出，而柔软的香菇块所带来的特殊山珍香气，却很好地调和了所有味道，使它们变得无比和谐。

　　宗像细细地品味着眼前的这份料理，洞察所有的细节。
　　享受着滚烫温度从食道流淌进胃部、慢慢将空虚填补的感觉，他优雅而迅速地解决了这份茶碗蒸，并在最后对其作出了极高的评价。

　　每一份佐料都处理得当、非常鲜美，但每一份佐料都丝毫没有喧宾夺主的感觉，调味也很小心细腻，一切的一切都极其完美地融合在包容一切的蒸蛋里。
　　真是一份了不起的茶碗蒸，了不起的料理，可以说是包涵了人间至理都不为过。

　　……忽然有点想和那位厨师聊一聊啊。

　　宗像如此想着，却没有付诸行动，而是暂缓了进食的节奏，去看对面的周防。

　　赤之王显然没有想那么多，而是尽情地享受着眼前的料理。

　　啤酒炖肉。
　　宗像还记得他点了什么，心里还有些惊讶喜欢热量高的快餐食品的赤之王竟然会吃法式乡土炖菜，怎么看都有些出乎意料的感觉。不过想想这是以肉为主要材料的料理，宗像也就释然了。毕竟是野蛮人，对肉类有了不得的执念啊。

　　心里打趣着周防，宗像向着赤发男人面前的炖锅扫了一眼。

　　直到现在还冒着袅袅的热气。被翻炒得软烂的洋葱和胡萝卜碎末，以及掩埋在下面被黑胡椒等香料腌制后双面煎的肥厚五花肉块，又加香料、法式芥末酱、蔬菜高汤和大量啤酒炖煮的法式乡土炖菜，其麦芽和肉类的香味强烈地冲击着宗像的鼻子。

　　啧。
　　胃口真好。

　　看着周防愉快地大口吃肉偶尔喝酒的样子，宗像不禁感到又产生了些胃口。
　　但从作息规律以及身体健康而言，一碗茶碗蒸已然足够，于是他理智地移开视线，去看手边的那一小碟抹茶团子。

　　有着草叶般的青绿色外表的糯米团子。因为洒在上面的细腻抹茶粉，看起来有几分毛绒绒的可爱感。

　　宗像一向很偏爱和食，抹茶也是他的最爱。眼前的抹茶团子集合了他的两个爱好，虽然是甜品，但宗像同样也很期待。
　　青之王其实并不讨厌甜品，他平日并不在下属面前进食甜品，只是因为不想被出自淡岛副长之手的红豆泥趁虚而入。

　　现在在他面前的是周防，所以无妨。

　　虽然赤组那位能干的二把手好像和淡岛有些私交，不过周防应该不是那种会把偶遇的青之王吃了什么都告诉组员的人。说不定他转头就忘记了。

　　做出了以上推理后，宗像礼司心安理得地用手指拈起抹茶团子，开始进食。
　　细长白皙的手指捏起柔软的青绿团子，实在是一副美景，无奈其主人浑然不觉，唯一能注意到的人也没空欣赏。

　　一口咬下。

　　抹茶粉微苦的清香与柔软弹牙的糯米皮占据了宗像的口腔。
　　随之在口腔中爆开的甜味是……？

　　奶酪。

　　根据冰凉爽口的感觉和柔和甜美的奶油香气，宗像做出了准确的判断。

　　貌不惊人的抹茶团子里藏着爆浆的惊喜。冰镇过的香甜奶酪肆意流淌在舌面上，无比嚣张地彰显着自身的存在感。对于方才接触过滚烫茶碗蒸的宗像来说，可谓是雪中送炭，还有些许燥热的周身体感霎时变得舒适了起来。

　　“宗像。”

　　手边的杯子被一只手拿走，然后是瓶口和杯沿碰撞的清脆声响。

　　周防尊低低地唤着他的名字，将琥珀色的酒液倒入他的杯子中，然后再将杯子推回宗像礼司的面前。

　　那双眼眸直视着他，除了战斗里平日都颜色黯淡的鎏金色在餐馆的暖光下泛出灿烂的光泽。

　　“再陪我喝一杯。”

　　赤发青年说道。

　　宗像长久地凝视着周防。好像过了很久，但事实上只有一瞬。
　　他做出了决定。

　　镜片后紫罗兰色的深邃眼瞳微微柔和了一些。宗像勾起唇角，回应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好在赤之王今日还算有分寸，明白两人是在餐馆而不是在酒吧，只是将桌上的这一瓶酒喝完就算数了，不然刚从应酬的酒桌上下来的宗像今晚可能要吃点苦头。

　　到头来，宗像也只喝了周防亲自倒的那一杯。等他喝完那一杯Turkey的时候，发现酒瓶里剩下的茴香酒已经被周防尊独自一人喝完了。

　　在柜台处付了账，宗像和周防走出这家餐馆。

　　两人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并肩走在外面寂静的街道上。
　　目之所及空无一人，只有一盏盏路灯在亮着昏黄的光线。

　　他们不紧不慢地走着。
　　周防尊边走边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香烟在一盏路灯下站定，看起来是烟瘾犯了，想抽上一根。

　　宗像也随之停下了脚步。他看着灯下赤发的男人，忽然也升起了想要来一根的欲望。

　　于是青之王说道：
　　“也给我来一根，周防。”

　　赤之王抬眸看他一眼，倒是没有意外的样子，漫不经心地将烟盒递到他的眼前。
　　宗像抽出一根，在指尖灵巧地一转，夹在手指间，姿态优雅，沉默无言。

　　他忽然想起自己没有带打火机。

　　正在踌躇要不要向赤之王借的时候，耳边出现轻微的响指声。眼前猩红的星火一闪。

　　“多谢。”

　　宗像弯唇笑了。
　　笑意细微，但是难得真心，也并不遮掩。

　　他的指间，白烟丝丝缕缕地升起，消散在空气中。

　　赤发的男人从喉咙里低沉地“啊”了一声，迈着缓慢的步伐走过宗像的身侧，叼着燃烧的烟，仰脸去注视深蓝近黑的星空。

　　今夜是满月。

　　浅银色的月光流水般洒满脚底，而抬首依然能遇见星辰。

　　青色的凛然光辉，纵然穿越了数千万个光年，到达彼端的眼底，也依然耀眼得无法忽视。

　　心里常年紧绷的弦悄然放松，周防尊微微露出一个笑容。

　　他曾见过的那颗昔日之星，今夜依然在头顶的天空中不息地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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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重温K R:B时，记起了一个细节。
尊在一次力量暴走强行压制后，抬头看见夜空中划过一颗青色的流星。
与他对位的青之王终于在他成王的四年后出现了，那就是宗像礼司。
苦苦忍耐不稳定的力量的周防尊，终于找到了短暂地可以成为他梦中的那片荒原的人。
我心里的宗像对于周防的意义，就用我以前给《BLAZE》写过的一条乐评来概括吧：
“……从此之后，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棋逢对手的乐趣。宗像是他唯一不用压抑住力量对待的家伙。他终于不用终日于睡梦之中徘徊于荒原之上，他也可以有一场畅快淋漓的战斗。不用去顾忌什么多余的东西，不用去害怕自己失手破坏了重要之物，因为宗像礼司在那里。唯有这个男人，纵然周防燃烧殆尽，也仍会存在。”
这两位的关系真实诠释了什么叫做宿敌和挚友。
K里的赤之王，真的是我这么多年还是放不下的意难平啊。
今日笑话：
宗像礼司：在下只不过是普通的伏案工作的小公务员罢了。
室长你不亏心吗！这话尊哥听了都要笑啊！想想你那个自带茶室的豪华办公室和摸鱼道具一万块拼图！(甚至还有白色的呢，一万块白色是人类玩的吗？）
今天这文有幸上了编推！谢谢墨玄的地雷和其他积极留言的小可爱，爱你们！
今天评论到了一百地雷早就到了数量准备有空加更x1，先欠着，等时机合适会加更的~
不出意外的话，下章回到红A主场，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