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于无形中萌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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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成虎描绘的生活是村民们梦里都不敢想的，有几个人怀疑他们是在夸大事实，可是看着他俩的精气神和焕然一新的气质也只能承认他们所说的可能都是真的。
可就算这样，这一切带给村民们的震撼也实在太大了，国有工厂的白墙青瓦从此成了村民心中的天国。
两兄妹被拥簇着回到家中，在国有工厂呆上几个月，家里的低矮黄土房显得更加简陋，几乎拘束地人喘不过气来。
两兄妹眼中含泪，此次出去经历一番，方知自己原来过的日子有多苦。
他们对着出门迎接的父母深深一跪，重重磕头。
“爹，娘，孩儿如今出息了，不会再让家里受苦了。”
张氏夫妇看着改头换面几乎认不出来的两个孩子，又高兴又心酸，也是老泪纵横，一家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最小的孩子张小蛋儿只有两岁半，光着屁股跟在爹娘身后，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是爹娘和兄姊都在哭，他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哭声惊醒了四个大人，张小梅抹抹眼泪，破涕而笑，拉过自己小弟，嗔怪到：“你个小东西哭什么，快来看看哥哥姐姐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一家人提着大包小包进屋，张小梅打开了包裹，拿出那三套衣服，分别交给爹娘和小弟。
张小蛋得到了人生中第一套衣服，开心的不得了，当即就穿上了，被他爹拍了一下屁股，责怪到：“你小心着点，这么贵重的衣服，要留到过节穿才好。”
小孩才不理会这些，穿上就不肯脱下来。
张母珍重地抚摸着自己拿套衣服，柔软细腻的面料如同云朵般温暖着她的皮肤，她欣喜地说：“咋还给娘买衣服了，这么贵的衣服，这得花多少钱。”
张成虎抽泣着说：“娘你别这么说，我们以后每季度都有两套，我们都留着给你和爹还有小弟，我们两个也不干农活，不费衣裳的。”
张母惊喜地喃喃：“这也太奢侈了，哪里就需要每季都添衣服，你们别浪费那个钱。”
张成虎摆摆手：“娘，那是工厂给我们的福利，人人都有，不花钱。”
张母不可思议到：“还真不花钱就有衣裳穿呐？”
张成虎笑着说：“那是，你瞧，我们还买了白面和肉，今晚咱吃饺子吧。”
张父张母一听饺子，口水都差点下来了，多少年了，家里连过年都吃不上饺子，顶多能混个肚儿圆。
“你们这得花多少钱啊，挣得钱都花光了吧，也不知道留点家底。”
张小梅取出兄妹二人的工钱：“我们一共得了一千二百文钱，买东西花了两百多文，这儿还有九百多文呢，爹娘，你们收好了。”
又掏出一包一小包糖果递给张小蛋儿：“快尝尝，这个叫糖，城里人才能吃的东西，可甜呢。”
张小蛋拿了一颗糖塞到嘴里，从此记住了这个滋味，甜。
张父看着长长一串钱，差点背过气去，他忙活了一辈子，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钱，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铜钱啊！
老头儿几乎把每个铜钱都咬了一遍，边咬边哭，也没人笑他，一家人苦了太久，这会儿都跟着一起流泪。
张母把张小蛋儿的糖收了起来，只许他每天吃一颗，怕他吃坏牙，又怕浪费这珍贵的甜食。
张小梅笑着取出两颗，往爹娘嘴里各塞了一颗，老人一边怪她浪费东西，一边笑着细细品尝口中的甜味。
一家人在哭哭笑笑中，和着糖果的甜蜜过了一个下午。
晚上张母咬牙包了纯白面肉馅饺子，张父一口气吃了一百个才感觉到饱，张母也吃了五十多个，连张小蛋儿也吃了十个。
农家人肚子里没有油水，胃口大的惊人。
倒是张成虎和张小梅吃的不多，他们这几个月被工厂里的饭食滋润地不轻，肚子里并不像以前那样总是饥饿。
饭后一家人在一起说话，儿女都大了，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婚嫁问题上。
农家约定俗成的规矩都是先嫁女儿，用女儿的聘礼为儿子娶媳妇，张家父母算是疼孩子的，也逃不过这落后社会风气的影响。
他们打算给张小梅说一门亲，对方是邻村的屠户，屠户的日子过的比普通农人可要好一些，时不时的能沾些荤腥，这在张家父母看来，就是顶好的亲事了。
不料张小梅坚决反对：“女儿不嫁，女儿还想在工厂干下去呢。”
若是在往常，张父张母非要把女儿骂一顿不可，嫁人生子本就是这个时代女人最大的社会功能，哪能不嫁。
可是如今，两位老人看着张小梅带回来的铜钱和东西，犹豫了。
一个月两百文，还有衣物福利，邻村屠户可做不到，即便做得到，也没他们什么事。平常人家几个汉子加一起也做不到，今日村人的羡慕嫉妒他们可都看在眼里。
当一个女孩儿的价值大过了几个男孩儿，无论是怎么样的家庭，都得哄着供着。
如今张小梅能底气十足的说出“不嫁”两个字，不就是因为自己有经济收入，足以养活自己和家人了么，即便是被扫地出门，她也能回到工厂，吃住挣钱，丝毫不耽误，所以她怕什么。
国有工厂带给女员工的意义可比男员工多的多。那些只能任人宰割，一辈子做不得主的女孩子们从此有了安身立命和命运叫板的资本。
张小梅的事不是个例，此番回家的一百多名女员工几乎都经历了类似的事情。
未出嫁的可以与父母抗衡，已嫁人的在丈夫和公婆面前挺直了腰杆——我挣得可比你儿子多的多了，你吃我的穿我的，还敢对我横眉竖眼？！卷铺盖就走，谁能把我怎么着，国有工厂就是我的庇护所！
于无形中，一些新的东西已经萌芽，只等待时间浇灌最终长成参天巨树，撑起时代的新天空。
这些轶事多多少少传到社会各处，万千少年少女对国有工厂的向往更加热切。
王宫中，甄玉正和裴新意下棋，一壶暖茶在案几边升腾袅袅的香雾，衬得这个午后无比惬意。
裴心意把这些民间的趣事讲给甄玉听，一边讲一边感叹：“现在这些女子可都了不起了，我听明蕊说前几日她们返工的时候，一个个脸上都可自豪了，腰杆挺得笔直，和刚来那会的畏畏缩缩可不一样。”
甄玉落下一子，浅笑着说：“意料之中。”
裴新意咋舌：“陛下是不是早就想到了今日之事，您是不是还想过以后，以后会发生什么是否也在您的预料之中？”
甄玉微笑颔首。
裴新意叹到：“陛下围棋下的不怎么样，但确实真正的棋手。”
甄玉摇头，笑到：“不是棋手，是播种者。”
随手播下几粒种子，随之自然发芽生长，经历过风雨，也被自然筛选，最后长成它本就该有的模样，变足以改变世界，推动时代。
裴新意一边赞叹一边愉快地吃掉甄玉半边江山，问到：“陛下，今日您与明蕊说的那事，臣还有些疑惑。”
甄玉：“说。”
裴新意：“国有工厂好是好，可关于在各州建立分厂的事，臣觉得还是有些风险。”
“比如？”
“国有工厂一开始并不起眼，只是出售些基本的生活用品，可是这两个月看来，利润还是不小的，特别是款式和做工都很新颖，很多中层百姓也喜欢买来穿，如此多少会刺激到一些行业内的名门贵族，这些人若是联合起来，怕是会惹出不少乱子。”
甄玉笑到：“不错，所以分厂的事要做的巧妙。”
裴新意又毫不客气地揽掉一大片黑子，说：“您对明蕊说这事儿要交到各州去，让各州府管理负责，价格还得按照当地物价来定，可是要知道各州府和当地贵族的联系本就紧密，若他们联合起来拒不落实，总能找出千百个合理理由，那该如何是好？”
甄玉道：“那便挑拨离间。”
裴新意：“？”
甄玉笑着说：“官商勾结，无非是为了互相的利益，若是朝廷能给他们更大更多的利益，他们之间，还能勾结起来吗？”
裴新意恍然大悟：“那他们都巴不得勾结朝廷了。”
甄玉点头：“是这个理。”
他站起身来，再不去理睬那惨烈的棋局，吩咐到：“你去拟旨吧。”
裴新意正色到：“是。”
甄玉朗声道：“将国有工厂的事纳入地方官员年度考核之中，直接关系到官员提拔，另外，限额发放国商名额，凡入选为国商者，子孙两代可参加科举，待遇与其他考生一般，国商名额每三年更新，若有不合格者，即刻换掉，名额重新选拔。另外孤打算在新的国有工厂建成之后，把香皂的制作工艺推下去，你去和明蕊拟个具体章程，这旨意先不要发。”
裴新意领命，又歪头问：“那什么时候发？”
甄玉笑到：“时机未到，矛盾还未开始，我们急着调解什么。”
裴新意又问：“陛下真的不怕贵族联合起来罢工停产？”
甄玉摇头：“不是孤不怕，是时代不怕。”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于无形中萌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