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山芋给了谁？》枝鹤

1、前因

　　有一个令人发指的母亲是什么体验？

　　天是掺了水的蓝色，凌冽的风裹着细细的东西吹得脸有些发疼，嗯…还有点凉。他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齐若持坐在屋顶上，好大一股气憋在肚子里。

　　他思考这个问题思考良久，想一个乖巧的好孩子是怎么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是不是每一个人在功成名就之前都会有这么一段不堪的日子？

　　只能叹一声，人生艰难哟。

　　然而屋檐底下几个小厮正架着梯子往上爬，一边艰难地爬着，一边焦急地喊道，“二少爷，你先下来呀，仔细掉下来。”

　　齐若持收回不着调的思绪，对着仆人要挟道，“你们别上来，再上来我就跳下去了！”

　　二少爷自小是体弱的，身上还没有半点功夫，要是稍不留神，掉了下来，他们罪过大着呢。几个仆人没有其他的办法，不得上也不得下，只能站在梯子上与齐若持僵持着。

　　“你给我下来。”缀着金步摇的齐夫人气得直哆嗦，就像头上的金步摇一般，只能被自己的贴身丫鬟搀扶着。

　　“就不，你让我见那什劳子的姑娘，我偏不去。”他扯着嗓子在上边喊了半天，半点都不想去见那将要定亲的姑娘，人生大好时光还没过够。

　　“我那是为了你好！”齐夫人生气极了，吼道，“那么好的姑娘，别人想娶还娶不到呢！”

　　“我不要！你爱让谁娶去就让谁娶去！反正不是我就成！”

　　“你到底去不去？！”

　　“我偏不！”

　　“是你说的不要？！”

　　“就是我说的不要！”

　　就在这时，一块不知名的东西飞速袭来。

　　齐若持反应灵敏，余光瞥见东西，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转身躲过……

　　奈何。

　　“哎呦～”

　　身体跟不上脑子。

　　几个小厮见状马上冲上屋顶，将齐若持按住，双手双脚捆上才抬了下来。

　　“臭小子，跟我斗。”齐夫人在院子里的拍了拍手上的粉尘，接过侍女递上沾了水的手帕，擦了擦后丢给侍女，嗤笑道，“也不想想你根本就不是练武的料。”

　　武将家庭出身并且从小习武的齐夫人对嫁了个文官，一直抱有怨念。待发现大儿子拥有习武的天赋，从而对培养战五渣的二儿子更加不抱有期待。

　　几个小厮抬着捆成条状的齐若持，来到齐夫人跟前。

　　齐若持挣扎着，架不住手脚被捆得严实，只能口头上挑衅，“你以为，你绑得住我的人……唔……”

　　齐夫人熟练地拿起一块布块，塞进他的嘴里，拍了拍儿子的脸，温声道，“送回二少爷的房间，没我的吩咐，不准他出来。”

　　“是。”

　　“若是出来…”齐夫人威胁道。

　　二少爷身边的小厮刚听到这几个字，便吓得跪在地上哭诉道，“夫人呀，我们哪里能看得住儿二少爷。”

　　齐夫人挑了挑眉，挥了挥手嫌弃道，“算了算了，能关多久算多久。反正过两日就送回书院读书了。”

　　只要能关到去见人姑娘的时候，换上整齐的衣着，绑着也是去，不差多一条绳子。

　　若是以这样的开头作为齐若持的日常，那么，他也着实悲惨了些。

　　更不要说，他还要重复着这样的日子。

　　正是深秋，院子里的一棵柳树开始黄了，光秃秃的叶子在风中颤抖。

　　齐若持看着光从窗缝处透进来，想着外边多么多么好，几个朋友还邀他出去玩，帖子都下了呢，可怜他还在家中受苦，只得两行清泪。

　　至少，他得从这里出去。自己房中的小厮最好拿捏，随随便便一件事情就足够他听话。至于院子外母亲的人只听母亲的话，他不能如何。

　　只能用最老的办法，翻墙，或者，嗯……钻洞。

　　钻洞是不可能钻洞的，爬墙才是日常。

　　墙易爬，但，追兵难躲。

　　一个时辰后，在齐若持绕过两条街，中途跌了一跤，摔进了泥水中，慌忙爬起来，摸了一把脸，这身干净整洁的衣服便废了一半。

　　待他跑了五条街后，更加后悔。

　　若是他早早地听母亲的话，去见一见他将要定亲的姑娘便是，哪里还要受这罪。只是，他不能就这么早早地屈服于母亲的威势之下。

　　这越跑越累，累得他直喘气，这才刚路过丰泰酒楼，一个转角便见着了家中的管家守在巷子口。

　　领头的管家憨厚一笑，把齐若持看得发毛，他转头就进了丰泰酒楼。酒楼中人很多，各自不通底细，他即便一身泥水只要躲过小二，浑水摸鱼最好不过。只是这后边追兵正紧，他一时半刻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上了楼，转了角，远远见得另一队小厮正准备包抄。

　　左右看了看，无法，随意地进了个包厢，只求是个好心人，让他再躲躲。

　　刚进包厢，就见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靠在窗旁。梳着垂鬟分肖髻，并几色珠钗。

　　好巧不巧怎么挑了个姑娘的包厢。

　　＊＊

　　这家坐落在闹市中的丰泰酒楼，是京城中顶顶有名的酒楼，能在这儿约上一顿是许多人难得的谈资，位子一向紧俏，用来约人最合适不过。

　　她一个月前定的酒楼两间包厢，同小姐妹聚会用的，现如今都便宜了别人。

　　这包厢一间在左一间在右，打开窗子正好能望见对面，窗子也不是临街。正好对面要请的人还没来，江初寒靠在窗边看着底下稀稀落落的路人开始叹气。

　　她到了适婚年龄，母亲和姐姐开始操心她的婚事，因着是为了她好，她也不能生气，只能憋在心里烦不甚烦。

　　是首饰不好看了，还是脂粉不够抹了，为什么要嫁人，在家混吃混喝多好。她自小觉得婚姻是最无用的东西，一个人带着嫁妆自己出去过活也是可以的。若是她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这样做倒也使得，架不住她有一对恩爱的父母。

　　若是真的不愿意嫁，且不说如何，至少今天这种情形是不必见到的。

　　她有些头疼，近几日无缘无故地头疼，好似脑袋里缺了一块的东西现如今突然长回来一般，见过大夫，大夫只说没什么事儿，只要宽心注意休息。可这情形怎放宽得了心，休得了息。

　　她快十六岁了还没定亲，母亲和大姐姐催得紧，眼看母亲同父亲就要为她选下了夫君，省得女大留成仇。

　　她决意掺上一脚，见一见可能成为自己夫君的男人，再打听打听身世背景风评。如果真的不堪，她决意是不会嫁给这样的男人的。到时候，虽说一哭二闹三上吊太过掉价，但也是使得的。

　　前几日李家派人来透口风，有意与她家结亲，她家笼统就两个女儿，大姐姐已经出嫁，有意的还能有谁？她合计一番，至少要见一见这人私底下的模样。

　　又求了哥哥帮忙，所幸哥哥见过这李家公子，还有朋友是李公子的好友。她求着哥哥给人下了贴，借着由头，约在这个酒楼，请了一堆人吃饭。

　　由头是现成的，哥哥的几个朋友聚聚，掺杂着几个关系一般的朋友倒也合适。

　　不久，依稀听见对面传来人声，她就知道人来了，偷偷开上那么一点点窗看了两眼，见着几个少年人青年人同哥哥说话，只是怎么判断哪些是她要找的人呢？

　　失算了，她有些失望。

　　且说江初寒在这头失望，楼下一阵喧哗，没一会儿功夫，开门声从后边传来，她没有回头，直接问陪她出门的贴身侍女香雪，“香雪，谁啊？”

　　“小…姐，您自己瞧瞧。”香雪的声音有些紧张，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转过头来疑惑道，“谁啊？”

　　一个狼狈的少年站在她的包厢中，一身富家少爷打扮，一身的直缀沾满了泥水，头顶一片菜叶，脸上糊着两摸泥水，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她差点尖叫，少年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抱歉，求小姐给条活路，”少年清亮的声音十分形象地将慌张演绎出来，顿了顿让她听见周围有人在找人的声音，“就让我躲一会儿，就一会儿，不会连累小姐的。”

　　少年见她总算缓过来了，本以为她下一刻会点头或者摇头给他答复，刚打算放开手，没想到腹上一痛，脚下被人一绊就摔在了地上。

　　她是武将家的女儿，虽说不会像武林高手那样刀枪棍棒皆会一样教养，但如果自小没有偷懒耍滑，这身上的功夫自然是不弱。教训一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不在话下。

　　她一肘子蹬在了少年的肚子上，腿一扫绊倒了少年，再一屁股坐在了少年肚子上，正色道，“本姑娘可不是任人轻薄的。”

　　少年在她身下虚弱地咳了一声，慢慢地伸出手，“姑娘，我就借你地方躲躲，何仇何怨啊，至于吗？”

　　咝，他的骨头…

　　可能碎了吧。

　　“我定的包厢，你经过我的同意擅自闯进来就是有问题。”她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理所当然地说，“说说怎么回事我再决定是否留你。不然——香雪？”

　　“在。”边上的贴身侍女香雪含着笑答道，她家小姐又作弄人了。

　　“去瞧瞧人到哪里了，我这儿见了个不明身份的人。”

　　“等等——我、母、亲——”不行，他必须拖延时间。

　　“快点儿，人都快到咱跟前了。”她不紧不慢道。

　　“母亲强迫我去见将要定亲的姑娘我不肯就跑出来了我打不过家中的仆人被追五条街我累个半死想找个地儿歇息歇息正巧见了包厢就进来了想着躲一躲就从窗户下去。”他一口气说完累得直喘气，“这下你信了吗？”

　　“信了。”

　　“真信啦？”

　　“半点没信。”满嘴胡言，信了才有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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