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星光夜（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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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寐生，你什么意思？”
灯光流转，在霍司澜的眼球上掠过，比那灯光更斑斓的是他的神色。在炫目的近乎刺眼的灯光中，霍司澜几乎要看不清眼前人的脸，他闭上眼，只觉眼前一片涩然。
喉结涌动，他听见自己干涩的质问声：“谢寐生，你为了这种破事，要和我解约？”
在一片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原本糟糕的局面更糟，桌上几乎已不剩什么东西。霍司澜几步跨过，来到谢寐生面前，倾下的身躯将谢寐生锁进臂膀和沙发夹击的囚笼中如鹰隼一般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青年。
谢寐生被迫仰头看他，向来潋滟的桃花眸中倒映出霍司澜的面容，倒影中霍司澜的表情如同一头受伤的雄狮，满腔的怒火喷涌却无处发泄，只能深深压抑在喉间。
黑色衬衣包裹下的胸膛剧烈起伏，霍司澜用双手钳住他的肩膀，手指和腕间的青筋寸寸狰起，在皮肤下如蛇一般，攀爬着，跳动着。
在目光与目光的碰撞中，霍司澜脸颊翕动。紧咬的牙间，仿佛连每一个字的吐出都用了莫大的力气，“谢寐生，我承认，今天打人是我不对。”
“我可以给他道歉，但是谢寐生，你不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随后，禁锢着谢寐生肩膀的手松开，霍司澜直起身来就要往门口走去，皮鞋重重地踩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早就抑在心中的怒火终于压抑不住地喷涌而出：“那个人呢？让他滚进来！我给他道歉！”
门外堵着包厢大门的郑沛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声吓了一跳，他揉着耳朵，朝着那还坐在地上捂着伤口的男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别看了，不关你事。”
“你这会要是进了这门，你以后在娱乐圈里就算宣告完蛋了。”
他吧唧吧唧嘴，感叹道：“不过咱两还真说不上谁更倒霉。”
“霍司澜都让你走了，你还非得犯贱地在他面前作妖，这下好了，连着本少爷的局也被迫散了。”郑沛絮絮叨叨着，只觉得腮帮子都被这事折腾的直疼。
陶麟真站在不远处，水晶吊灯经玻璃穹顶而折射出的光打在他身上，对于郑沛的抱怨，他轻嗤一声道，“这不是霍司澜自找的吗？”
“郑少爷，我是看在你面子上才出来，”陶麟真看有郑沛一眼，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将袖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若是里面出了什么事，你恐怕拦不住我。”
……
一门之隔的包厢内，谢寐生出声叫住了霍司澜。
“这与他无关，霍司澜。”谢寐生坐在原处，眉头渐渐拢起。投向霍司澜的目光中，平静地没有一丝起伏，一如他的语气。
“那谢寐生，你他妈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霍司澜停住脚步，骤而转头问他。
从喉间溢出的低吼，尾调几乎破音，如同凶兽受伤的悲鸣。
“霍司澜，我说过，让你冷静，”迎着霍司澜的怒火，谢寐生站起身来，眼睛瞥过室内，最终落定在角落的老式留声机中。语调不急不慢，一如他的步伐，“我们的经纪约，在《无限追击》杀青的那一天，它就该解除了。”
这间包厢里，无论是寻常KTV的点歌台，还是复古的老式留声机，都不欠缺，满足各式各样宾客的需要。
“谢寐生，你说清楚点。”
没有理会身后的声音，谢寐生轻轻拂去深色唱盘上的灰尘，又穿梭在酒柜与碟片柜的缝隙中，手指随意地轻点，指尖拂过一盒盒黑胶唱片，挑选着最终的答案。
深色的金属唱头落下，在缓缓旋转的唱片上震颤不已，奏出美妙的音乐。
轻柔舒缓的旋律如水，又如一弧清澈的月光，在室内缓缓流淌。
谢寐生站在原处，看着那唱头不断震颤。他转过头来，在柔和的乐声环绕下，和霍司澜在房间的两端遥遥相望。
“霍司澜，我真不明白你有什么可生气的。"
“就如我们当初所约定的，我给你想要的情报，你出演这部电影。”
“除了之前的综艺，我也遵守着我们的约定，没有给你安排多余的通告。”
“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不是吗？”
在除了音乐声外一无所有的室内，皮鞋踩踏在地毯上，落地无声。
他一步步走到霍司澜面前，向来潋滟的桃花眸眯起，眼角尾端无端晕染着灯光的倒影。
而贴近的面颊上，眼镜的银丝边框几乎要触碰到霍司澜那叛逆着的挺拔鼻梁。
在一片沉默中，谢寐生兀地笑了，后退半步，拉开与霍司澜的距离。他掀起眼皮，看有霍司澜一眼，冷冷出声：“你不会真觉得天鹰娱乐是在做慈善？”
“霍司澜，我的压力不比你小。”
“经纪约在电影之后就该解除，这是你我早就约定好的事情。”
“而现在，霍司澜，”谢寐生下巴微抬，桃花眸中波澜顿起，语调如冰坠落在地，“我请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这里发什么疯？”
乐声后知后觉地乍起，徐徐流淌的溪流被截断，水花四溅，就连月光也似乎沾染了冷酷的味道。
“对，天鹰这边是想让人把你接手过去，我也确实答应了。”
“我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在话语的末尾，谢寐生重重吐出一口呼吸，他转过身，远离霍司澜的声音逐渐和缓：“你这么想也没错，毕竟在你看来，我就是这么冷酷地不近人情的人。”
“谢寐生，我不是这个意思！”霍司澜向前几步又停下。一瞬间，他脑海中浮现许多场景，最终定格在那个雨夜的酒吧中，他签下的经纪合约上。
他眼珠微动，像是抓住了谢寐生话语中的破绽，急切地追问：“你是说，你和我解约，也是因为当初的约定？”
谢寐生背对着他，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选择解释。
只能说，不止于此。但如果霍司澜愿意这样认为，那也未尝不可。
霍司澜却像是说服了自己一样，他向前走了几步，视线掠过被放在矮几上的合同，眼神中闪现复杂。
他拿起合同，追随着谢寐生的身影走到台球桌旁，“谢寐生，合同……我可以签。”
“他们说的资源，我也从来不在意。”以霍司澜的身份，他想要什么资源没有。他唯一在意的，只有一件事。
“但是谢寐生，这之后呢？”霍司澜骤然抬头，眼神锐利地看向谢寐生，“我们之间呢？”
“我们？”谢寐生重复着这一字眼，他头颅微微偏下，投过来的目光中似有疑惑，“霍司澜，我们之间，有关系吗？”
“霍司澜，我说了，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只有一场交易。”
他看有霍司澜一眼，唇畔掀起一个轻柔的笑，“仅此而已。”
刹那的欢喜如烟花般坠落熄灭，翘起的嘴唇僵持在了面颊上。
手中的纸张如雪花般四散坠落，又被鞋底毫不留情地踩过。
角色颠倒，霍司澜只觉得每一步都走的艰难，但他又不得不走下去。
他一步步来到谢寐生面前，艰涩地出声：“你的意思是，你和我上床，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谢寐生沉默以对。
在他的沉默中，霍司澜怒极反笑，幽黑的双眸深处怒火汹涌燃烧，嘴角紧绷着挤出一句话，“行，谢寐生，你好得很。”
谢寐生轻笑了一声，离开台球桌的支撑站起身来，西装的下摆掠过霍司澜的身侧，旋起的衣角如蝴蝶般翩翩离开。
他背对着霍司澜，在身后满是戾气的目光注视下屈身，将台球一个个从袋中掏出，又码在一处。
他道，“霍司澜，如果和你上床就代表我要对这段关系负责的话，那想必也轮不到我对霍先生来负责了。”
待到桌上的台球被码地齐整，谢寐生转过身来，将手中的白球抛起又接住，“毕竟，霍先生的风流往事，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不是吗？”
他唇畔掀起的弧度轻慢又嘲讽，几乎要刺痛霍司澜的眼。
“谢寐生，你今天是要成了心跟我翻旧账是吧，”情绪的波动间，霍司澜已经忘却了冷静，他冷笑着出声，“行，我以往是混不吝，但谢寐生你以为你就好到哪里去了吗？”
谢寐生抛飞白球的手一顿。
“如果你对我不满，那么方琛呢？”
谢寐生转头看他，眉头渐渐隆起一个弧度，他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霍司澜冷笑一声，道：“谢寐生，你是真的看不出来吗？”
"什么样的艺人，会对着自己的经纪人嘘寒问暖，伏低做小？"
“你就敢说，他对你一点心思都没有吗？”
“还有那个陶麟真，是吧，”霍司澜的下巴傲慢地向门外一抬，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厚厚的门扉，看到外面的人影，“他堂堂陶氏的掌权人，放下公司跟在你屁股后面。”
“谢寐生，你告诉我是为什么啊！”他几乎是怒吼着出声。
他声音渐渐低落下去，斑驳的发间，眼中满是复杂，“就连我也被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被当狗一样玩的团团转。”
“谢寐生，你魅力很大嘛，这么多人围着你，你心里是不是很得意？”
谢寐生看着他，眼睛眯起。
“霍司澜，请你放尊重一点。”陶麟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他沉声打断了霍司澜的话语，“我对谢先生是一见钟情。”
“呵，一见钟情。”霍司澜唇边蔓延起不屑的笑意，不过还没有等他发难，谢寐生突地出声，打断了两人。
“抱歉，陶先生，请你先出去好吗？这里我能解决。”
陶麟真动作微顿，少顷，他放下推门的手，将衣领整理的一丝不苟，依旧是风度翩翩的笑容：“好。”
他的笑容止于门被掩上的一瞬间。
室内，谢寐生收回目光，视线移回霍司澜脸上，忽地，他发出一声嗤笑，"你只会这样诋毁别人吗，霍司澜？"
“好，对这一切我很得意，那我现在放你自由了。”
“你也不用当狗了，你满意了吗？”
“霍司澜！”
还没等那张薄唇中吐露更多伤人话语，瞬息间涌上的力道将谢寐生手下的动作都打乱一瞬，白球从手中跌落，在台面上咕噜噜地滚动，原本被码好的彩球也在碰撞间失了方寸，滚落桌面。
握着他肩膀的手颤抖不已，男人的喘息声重重地落在他的耳侧。
“谢寐生，我不是……”
“我只是想说，”颤抖的声音落在耳边：“谢寐生你没必要……没必要，因为我的以前就对我现在下了死刑吧。”
谢寐生单手支着台面，头颅后仰，迎面对上霍司澜赤红的眼睛——
“谢寐生，合同，我可以签！别人对你的觊觎，我也可以当做不在意。但你想和我一刀两断，想都别想！”
“有意义吗？”谢寐生目光垂下，睫毛微颤：“你既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你。”
“是你不信任我，谢寐生。”霍司澜干哑着嗓子出声。
施加在双肩的力道愈发重了，谢寐生放开手中的支撑，任凭人将自己推倒在台球桌上。
他头颅偏过，垂下来的头发和脸颊一道紧贴着绿色的台面。目光没有焦点地落下，看着彩球四散逃逸，沉默不语。
……
等到包厢大门重新打开的时候，谢寐生迈步走出，视线轻轻瞥过蹲在地上的郑沛。
他回过身来，看向霍司澜，语调从容，“霍司澜，我会让Sue重新打一份解约合同给你。”
“你现在不想签也没关系。”
“但在此之前，霍司澜，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随后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星光夜（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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