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卷千波》阶前梧叶

58、第 58 章

　　但他们俩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那一队商船直接满帆全速往海峡航去，根本就没有理会他们这艘小船。也不知福船上的人是对石更草有心里阴影了，还是不屑与只有三四个手下和一条小破船的落魄之人浪费时间意气相争，或者以上两种心思并存也说不定。
　　“哎，石更草，那人叫什么名啊？”见商船越行越远，确定他们短时间内肯定不能掉头转向后，辛泽继续打探起八卦。
　　“记不清了。好像是姓黄还是王来着……”石更草右手撑着脸，伸出两根手指敲了敲太阳穴，一番思索后不确定地说。
　　“哇塞，老大，按说你抢了人家不少东西，居然连个名姓都没记住，我都替对方抹一把辛酸泪了。”叶黎表情夸张道。
　　“我去，在山才群岛的时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两百多天不是在劫船就是在劫船的路上，打过交道的少说也有上千人，我特么哪记得那么多！”
　　“呵呵，那我们是不是还得夸赞你一句‘劳苦功高、战绩辉煌’啊。”辛泽语带嘲讽道。
　　“得了吧，这种口不应心的反话，你只要说得出口，我自然也承得起。但提醒一句，说多了惹得我不快，我不介意将你扔下海，为我的经历再添上一笔‘伟绩’的。”石更草快速还击暗加威胁道。
　　辛泽一向能屈能伸，立马举起双手认怂：“我错了，当我没说。”
　　“哎，辛泽你又做什么错事了？”从船舱走出来的弦珠见到这副场景，满怀疑问地说。
　　“没什么，你上来得刚好，我们已经到海峡口了，这儿风景很是不错哦。”辛泽起身示意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又从船舱内另拿了把藤椅靠着弦珠坐下。
　　船缓缓穿越海峡，海峡两侧的自然风光一览无遗。放眼望去，绵延起伏的海岸线后面，灰色的岩石与草木翠绿相映成趣。
　　“听说在海峡最窄处，天气晴好时，海峡两侧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对岸轮廓。”叶黎靠着船舷左看右望道。
　　“难怪在这里发生的大部分战役都是夜战，白天进攻纯粹就是给人当靶子打啊。”辛泽若有所悟道。
　　“哎，大厨，那是什么地方？”弦珠见右侧海岸有一座小山突兀，于是好奇地问道。
　　“稍等，让我翻下地图。”叶黎从袖中抽出一卷轴低头细细浏览，半晌后才抬头说明道，“被当地人称之为“海神柱”，传闻当时平光集就是在“海神柱”上指挥军队，下令烧毁船只，鼓舞士兵不成功便成仁，以视死如归的勇气打出了以少胜多、名留青史的经典一战。”
　　辛泽听着这地名耳熟得很：“我想起来了，我以前在‘顺安号’的时候客人们谈起过，听说那上面溶洞众多，前代总督还曾计划将那改造成一个大酒窖。”
　　“那进度怎么样了？”石更草插话问道。
　　“还没动工总督就因横征暴敛被人刺杀死了。”
　　“杀得好！”石更草听了拍手称赞道。
　　几个人边喝边聊，说着些闲话，风和日丽，好不惬意。虽然已经是十一月下旬，但因为之前一直奔波在高温潮湿地方，直至这时，他们才总算感受到丝丝秋意凉爽。

　　穿越海峡花费了大半天的时辰，这速度其实还是算快的了，等来到静海海域时，已经是斜日西沉，暮色黄昏之时了。镜海一向少风浪，海水晶莹透澈，呈碧绿色，因此又有“翡翠海”的美誉。
　　天空分化成不同的世界，远离落日的地方是靛青色，天空与大海的界限模糊得不分彼此；落日最外围的云彩一片橙黄，越往里云彩的颜色慢慢由黄转红；最接近太阳那一片天空红彤彤的，似火烧一般。落日的影子投射到海面上，真是个“半江瑟瑟半江红”。
　　辛鸿是在船靠岸后才睡醒过来，这时船上除了他，就只剩下叶黎在守船。
　　“其他人了呢？”他揉了揉眼睛问道。
　　“他们上岸找落脚客栈了，估计也快回来了。”
　　“原来已经到云雾城了。”他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推开窗眺望，这座静海边千年名城轮廓渐渐出现在视线内。
　　云雾城地势西高东低，位于易伯河畔。其西南面三十里外的塔里克山脉是柱、戎二州的分界线，其中最高峰琼英山高耸入云，终年积雪。
　　这座城市的建筑以色彩明亮扬名于外，房屋大都以岩石建成，红瓦白墙，墙壁采用柔和的特殊涂料，不生反射光，不晃眼。再加上独具特色的马蹄窗，弧形墙，生活条件中上的住户房子基本上都带有阳台及庭院。
　　因为整个城市是依山而建的，因此大大小小的建筑是按远高近低的层级次序分布，十分具有立体感。
　　“哥，你醒了！”归来的辛泽在岸上看到他站在窗口，远远挥手大喊道。他身后还带了六个精壮汉子。
　　“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待他上了船后，辛鸿指着那些陌生人开口问道
　　“哦，他们是伙夫，我们已经找到客栈住下，这些人是雇来将货物搬到客栈的。”辛泽回答道。
　　于是辛鸿将整理好的货物分配给各个伙夫，六个人刚好能一次搬完。舱内货物搬空后，辛鸿再三检查没有遗漏后，才将船锁好。一行人在辛泽的带领下来到了客栈，这地方位置还不错，位于山脚下，依山靠海，勉强算得上是豪华海景房。
　　一切安顿好后，众人见天色还早，便打算到城中各处随意逛逛。一路走走停停，跟着人流不知不觉便到了城中心。
　　云雾城中心平坦处为喷泉广场，喷泉中有一个乘鹿扬旗的少女雕像，这座雕像来自源于一个传说。相传大约三千年，有一群猎人在琼英山中迷路，被困三天三夜，饥饿交加、头晕眼花之际，只见一清秀少女，身骑白鹿，手执五色旗，众猎人追随少女一路狂跑，最终来到易伯河边，少女与白鹿一同消失在河面上。从那以后，人们便开始在易伯河畔兴建城市。
　　广场上除游人外，最多的就是小摊贩，大部分都是在地上铺三尺长宽的白布，摆上些稀奇小玩意叫卖。广场上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俱是安静祥和的神色，就连摊贩们身上也少了几分精明，多了几分懒洋洋的慵散。
　　这里酒馆众多，辛泽他们找了家靠着一个半圆形露天木制舞台的酒馆坐下。这个舞台位于两家酒馆之间，高六尺，两侧的酒馆均建有半人高的围栏，晒不到淋不着，显然是供贵宾使用。至于普通人自然就在台下随便找个位置，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拼桌坐下。要是连张椅子都没有抢到，那不好意思，只能受累站在后面了。
　　酒馆伙计们灵活地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给桌上的客人们添酒加菜。石更草点了七八个菜，又要了三坛当地特产酒尝尝鲜。
　　菜上到一半，舞台上出现了三个人，两女一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喧哗的场地瞬间安静下来。
　　男子手抱吉他在舞台右侧坐下，年纪略大的女子站在他身旁。而最引人注目的年轻女子则身着多层荷叶边的红裙，完美展露出她优美的身体曲线。她的黑色卷发向后梳成发髻，露出光滑的额头，小麦色的皮肤展现出一股勃勃生机；她的头颅高高昂起，神色姿态如一只高傲的孔雀。
　　随着年长女子一连串的叹息声，标志着表演正式开始。只见乐师抬起手，朝着吉他弦轻轻一划，优美的旋律缓缓响起。旁边歌者一开口声音柔和，而位于舞台正中央的年轻女子缓缓做出各种优美的动作，她的脚踏在木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如一汪清溪在山谷中缓缓而流。
　　乐师手指娴熟地在弦上弹奏出各种多变的旋律，节奏也越来越快，歌者亦慢慢升调，放声高唱，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好似能直抵九霄之上，而舞者以狂风骤雨的气势不断翻滚红裙，神情一如既往地高傲，猛烈地冲击着人们的视觉。汇集着的溪水已成大河，急湍甚箭，猛浪若奔。
　　一向情绪充沛的辛泽、弦珠与叶黎被这前所未见的精彩表演所吸引住，个个看得热血沸腾，连石更草与辛鸿都忍不住跟着节奏暗自抖腿。
　　虽然辛泽他们听不懂歌词，但能感受到隐藏在旋律中的激情澎湃；不知道舞蹈动作的名称，但能体会到表现出的热情奔放。
　　表演还在继续，节奏越来越快，现场的气氛也越来越热烈。
　　突然，乐师抬手在吉他上弹下一记重响，歌者毫不拖泥带水地收起了自己美妙的声音，舞者则干脆利落地摆出最后的造型，如同水落悬崖，一切都嘎然而止。
　　短暂的静谧过后，掌声如雷。乐师、歌手、舞者三人的默契配合，赢得一阵阵声浪般的喝彩声和口哨声，弦珠兴奋地手都拍红了，至于辛泽与叶黎，两个人叫喊得连嗓子都哑了。
　　岂料在此起披伏的叫好声中，蓦然出现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喂！这唱得……唱得什么玩意！老子……老子一句都听不懂！”
　　声音是从左边围栏最靠近舞台的那张桌子上传来的，显然说话人醉得不浅，听到这粗鲁无礼话语的人群还没来及表示自己的愤怒，更加过分的一幕出现了，只见从围栏上掷出一个酒杯，酒杯从舞者头上擦过，撞在吉他上，打断了一根吉他弦。
　　底下众人顿时哗然，这名男子的所作所为激起了众怒，一时间谩骂声、诅咒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