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卷千波》阶前梧叶

5、第 5 章

　　“真可惜，我还想多问问她关于海下面的事情呢？一个未知的世界，肯定很有趣。”辛泽怅然若失地说。
　　“行了，盘古大陆你都没有逛完，就别想着往海底里钻了。”辛鸿已经将舢板里面的积水都清理完了，“现在我们应该想的是怎么回去。我们已经被‘顺安号’抛弃了。”
　　辛泽回忆起宋敬视若珍宝的航海图，他也只有在打扫伺候时才偷瞄了几眼：“这地方南面不远处有一个小岛，岛上应该有吃的喝的，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撑到过路商船捎带一程。只不过……”
　　“那岛有问题？”
　　“那里是海盗的势力范围，只怕我们还没有等到救援船只，就先落入海盗之手了。”辛泽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行了，就先到那落脚吧。好歹也是‘脚踏实地’，至少比飘在海上强。”辛鸿下了决定，兄弟两个就将捞鱼的木桶装满了碧水湖的淡水。航行在海上，人可以禁得住饿，但很难熬得住渴，因此淡水是第一紧要之物。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碧水湖的范围快速缩小，不过一盏茶功夫就与广阔的大海融为一体，绿色消失不见，只留下无边无际的蓝色。
　　“别人的故事中，海上奇遇一般都会附赠珠宝或者美娇娘，怎么到咱们这就什么都没有呢。”辛泽有些感慨地说，“这就证明了，故事果然都是编的，一点都不靠谱。”
　　“行了，你能保住这条命就算老天爷开眼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好事估计还在后头呢。”辛鸿对于自家弟弟的异想天开很是无语。
　　整个后半夜他们如紧绷着的弦一般谁都不敢放松，轮流划船，直到海平面出现一丝曙光，两个人才松了一口气，瘫倒在船内。
　　太阳穿破云层，给万倾波涛镀上了一层金辉。白色的海鸥盘旋在上空，欢叫着迎接清晨的到来。
　　辛鸿抓了几条鱼，反正船上这情况也生不了火，就直接用随身带的匕首两个人取肉生吃，好在海鱼不似河鱼有一股土腥味。
　　两个人稍作歇息恢复点精力后，继续划船。只不过随着太阳越升越高，然后落下又升起，两人的力气越来越小，等到再次烈日正当空的时候，那个岛还是连影子都没见着。
　　“弟，你确定是这个方向？”辛鸿实在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听大哥这么一问，辛泽眉头紧锁思索道：“哥，当时我也只是瞄了一眼，就知道个大体位置，反正往南方走是没错的，具体多远我是真不知道。”
　　辛鸿叹了口气，浑身上下实在没有力气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起身往木桶里掬了一捧水喝下，冒烟的喉咙稍微清凉了一点。
　　炽热的阳光洒满了整个海面，天空中没有一片云，海上也没有一点风，简直闷得人喘不过气来，放眼望去，世界在热浪腾腾中逐渐扭曲起来，那盘旋在上空无精打采的黑翅的海鸟们也扭曲成各种奇形怪状的模样。鸟儿们不断地绕着圈飞翔，本来那黑圈很小，但随着加入的海鸟越来越多，黑色的圆圈面积也越来越大，快要占据整个天空了……
　　“哥，你没事吧？”
　　见他一直站着愣在那，辛泽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担忧的问道。
　　辛鸿顿时清醒了几分，辛泽声音响起的同时他眼中成群的鸟儿们也立即消失不见了。抬眼望去，天空澄净湛蓝，一只海鸟都没有。
　　“没什么，可能是有点中暑了，我坐下休息下就好了。”辛泽用手摸了摸满是汗珠的额头道。
　　“中暑了？那我给你刮下痧吧。”辛泽立即关切地说。
　　辛鸿靠着船舷坐下，他抬眼刚打算回说不用，就看到了天际的那一抹灰白色的厚厚云层，以及云层下的那条线，一条白色的线，一条连接着天空与海洋的线，一条快速向舢板这边移动的线，一条象征着死亡的线。
　　“水龙卷！快跑！”
　　他喊完这句话后，水龙卷距他们只有百来丈远，背对着它的辛泽还是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懵懂样子。辛鸿原本筋疲力尽的身体在死亡的威胁下猛地涌出一股力量，他踉跄起身一把抓住辛泽往海里跳，反应过来的辛泽跟着他拼了命往与水龙卷前进方向垂直的地方游。
　　而就在他们跳船逃生的那一瞬间，连接着天与地的巨大风暴将那艘船撕裂的四分五裂。残存的碎片裹卷在风暴内，与龙卷风汲取的海水一道，不停地旋转着。
　　逃命的辛鸿二人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气都来不及换，双臂以惊人的频率摆动着，饶是如此，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水龙卷残留的边缘激出的水雾将他们笼罩在内，而散射出的水珠打在他们身上如弹弓射出的石子一般令人吃痛。
　　等水雾散去，水龙卷已经消失在视野之中，海面依旧平静，太阳依旧高悬在半空中，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幻境，但水龙卷在海面上留下了一条平直的白线，作为它路过此处的证明。
　　“哥，我们出海前祭拜天妃娘娘时是不是哪里犯错了，得罪了她老人家？”辛泽喘着气说，“好事一件没有，坏事接连上门。”
　　辛鸿从身边抓住他们的船唯一留下的东西——约两尺长的木板扔了过去，自己也靠了过去，“你要从好的角度想，遇见这么大的危险咱们还活着，这就是她在保佑我们。”
　　“这种时候你还如此乐观，我实在是佩服。只是现在船也没有，水也没有了，也不知道离那岛有多远，具体哪个方向。在这海面上飘着，没吃没喝，我们估计最多熬一天。”
　　“这个季节这个海域从迎州去阳州的商船很多，海盗也不少——虽然我很不喜欢他们，过往船只频繁，我们还是有很大机会能得救的。”
　　“希望如此吧。”辛泽有些沮丧地回道。
　　听天由命的两人此时内心不约而同问候了导致他们沦落到如此地步的云逸子全家。
　　两个人抱着木板顺着海流漂流向未知地方，但基本可以断定的是肯定已经离原本的目的地越来越远了。在烈日的照耀下，两个人都出现了脱水状况，脸上晒得通红，嘴唇上那层皮皲裂，口渴万分。
　　望着水光荡漾的海面，辛泽即使口干的喉咙痛也只能忍住不去喝海水。要知道，掉海里的人，越喝海水死得越快。因为海里盐分高，喝了海水不但不解渴，反而会加重脱水情况。
　　就在落日与海平面刚接触时，在那燃烧了半壁天空的日落方向，出现了一艘船，一艘可以救他们命的船。
　　两个人顿时激动起来，开口大声喊着，只不过声音嘶哑低沉，但他们仍然不停的喊叫挥舞双手。
　　船上的人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呼救声，慢慢向这边驶来，离他们只有一丈之远时，船上放下来了一根粗绳。
　　辛鸿推着辛泽先上去，然后自己再爬上去。漂在海上的时间久了，两个人双脚重新站在厚实的木板上反而有点不适应，好在不一会儿他们心里的这种怪异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得救了的喜悦。
　　“接着。”船舱口站着的船主人扔了一个羊皮水囊给他们。船主人一身短打，手腕上系着皮套，头戴红缨毡帽——左边帽檐缺了一个口，红缨也没剩几根了，右边腰中还系着一个水囊，左边腰中悬挂一柄戎州出产的弯刀，剑鞘上有一个小小的金色五星标志——这种刀很是名贵，辛泽之前也只听客人们吹牛时说过，说这种刀削铁如泥，吹毛即断。
　　辛泽打开木塞，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厚的酒味，咦，这时候难道不应该给袋水吗？辛泽疑惑地望向那女子。
　　“看什么看！给你酒喝还不乐意吗！”女子横眉一竖冷哼道。
　　哦，救他们的是一个看起来脾气有些暴躁的年轻女子，约莫二十岁左右。只是怪异的是这船上居然只有她一个人，一个年轻女子孤身一人驾艘船行驶在茫茫大海上，怎么想都觉着有点不可思议。
　　在女子的冷目下，看来这酒不喝也得喝，再说酒水也是水，总比喝海水强。辛泽仰天灌了一口，酒入喉甘甜爽口，女子给他们的居然是上好的葡萄酒。辛泽舔了舔嘴唇，又喝了一口后将水袋给了兄长。不出所料，自家大哥喝了后也露出一丝惊讶。
　　兄弟两人轮流你一口我一口很快水囊就见底了，期间女子也没有出声打扰他们。
　　彻底解决了口干问题后，他们这才仔细打量这艘船。船长约六丈多，船身破破烂烂的，铁锈横生，甲板上圆形的木桶横七竖八堆了一地，木料老旧，梯形斜帆上居然缺了好几个口，看出是年久失修了。这些也就罢了，但船舷上居然还有炮弹击中及火烧的痕迹，甲板上虽然很是干净，细眼一瞧木缝之中依稀可以看到点点暗红色。
　　看到这，二人脸色俱是一变：我去，难道才脱虎口，这下又上贼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