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卷千波》阶前梧叶

14、第 14 章

　　北固船坞。
　　与洪山港的船来船往，闹声喧天相比，这里就显得萧瑟冷清多了。除了十几个看守人员，就只剩一堆饱经风霜的废船了。
　　日落时分，船坞忽然来了一群人。船坞工头慌忙出来迎接，原来是工部都水司主事蒋世超来了。
　　“蒋大人，小的有失远迎，罪该万死，还望大人海涵。”工头点头哈腰赔笑道。
　　“没事，本官闲来无事，一时心血来潮，巡视下管辖船坞，事先也没和你说，失礼的是我才对啊。”蒋世超摆了摆手说，虚胖的身体已是满头大汗。
　　工头立马拿出一柄折扇在旁上下摇晃：“哎呦，大人，您这样说就是折我的寿啊。您一路辛苦了，我这就吩咐他们备好酒菜。”他回过头吩咐旁边的人立即去准备宴席。
　　蒋世超没有跟着他往厅内走，而是信步行到船只堆放处，边走边问道：“船坞里现在有多少艘船啊？”
　　“回大人，船坞里现有四十二艘船，大部分都是上次宁海卫退下来的战舰。”
　　“这些船都坏得不能用了吗？”
　　“大部分是战损又加上没钱修缮，差不多就是一堆废木。只有两三艘勉强还能下水，但也不能保证几时就沉了。不过这几艘与其花钱维修它们倒不如造新的。”
　　蒋世超指着几艘模样看起来还算好的船问道：“是这几艘吗？”
　　“没错，就是这几艘。”工头忙应答道，“大人，那艘苍山船和海沧船都还具有航海能力的。”
　　“是吗？”蒋世超多看了眼那艘两桅苍山船，回过头笑容满面地拍了拍工头的肩膀，脸上的横肉一抖一抖的，“老许啊，以往你也帮我做了不少事，都完成的十分妥帖。你是个聪明人，让你窝在这船坞里真是屈才了啊。”
　　工头忙不迭地应声道：“哎呦，大人，你这是抬举小人了。你有何要求尽管吩咐，小的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要帮您办到。”
　　蒋世超抹了抹头上的汗：“不急，不是备了酒宴吗？我们边喝边谈，边喝边谈……”

　　第二天，洪山港的大街小巷，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茶客海商都在议论纷纷讨论同一件事。
　　“你听说了吗？昨天北固船坞失火了。”
　　“切，还用听说，昨晚那么大的火光，屋楼顶都能看得见。”另一人不屑地说。
　　“可惜了船坞里的那些船，基本上都烧得差不多了，就救下五六艘。”
　　“那些船烧了也就烧了，有啥好可惜的，泡在水里那么多年，早就不能用了的。不然，就算蒋胖子是知府他外甥，也不会只受到一顿训斥外加罚俸三年，没其它处罚了。还不是因为烧得都是些废船。”
　　“对了，说起来，宁海卫这几天动作还挺大，每天都在操练，口号声震天响，害得我睡觉都不安宁。”
　　“嗨，这你也要抱怨，官兵操练是好事啊，他们越苦练杀敌本领，咱们老百姓心里头就越安稳。要知道海盗可不会喊口号，只会杀人。”
　　“宁海卫这几年在郑指挥使带领下，比以前强多了，敢跟海盗硬碰硬了。”
　　“现在市舶司在背后给他们撑腰，要钱给钱，要船给船，能不威风吗。”
　　“市舶司那些人还不是怕收不到税，往前一二十年他们都是穷得俸禄都发不出来，遇着其它衙门的人直接低人一头，现在宁海卫打击海盗，海贸逐渐恢复，他们才大气起来，挺直了腰杆走路。”
　　“嘻嘻，说到这个，前几天我还看见市舶司赵提举被他老婆从怡红院揪出来，当时那情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从市舶司以前的窘迫境界话题慢慢转到怡红院里新进的美人们。而引起这场议论的始作俑者此时却坦然地站在原本该葬身火海的苍山船甲板上，意气风发地望向远方。
　　忽然从他们身后传来了一阵鼓掌声，石更草背着一个大包裹慢慢走上甲板：“不错啊，完成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那是，也不看看做事的是谁！”辛泽得意地扬眉道。
　　“做事的是你，那出主意的就是你哥喽。”石更草瞥了他一眼，边端详船身边说，“船身有些地方坏得比较严重，还是需要尽快修缮一番才行。唉，我还挺好奇你是怎么搭到蒋世超这人的？”
　　“蒋世超手脚下不干净坊间早有耳闻，其人贪财又好色，除此之外他还仗着上有靠山，胆大妄为，只需要将他引入温柔乡，几杯黄酒下肚，再加上你那叠巨额银票刺激一下，风险小回报高，他自然就愿意帮这个忙了。”辛鸿语气平和，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厉害。”石更草面露欣赏道，“比你那个弓都拉不稳的弟弟强多了。”
　　“喂，表扬就表扬嘛，干嘛还顺带挖苦我一下。”辛泽不满道，说起这件事他就郁闷，空有宝弓在手，却不能用，弦虽然勉强拉得开，但准头根本就差远了，只能逼得他每天练举重来增强臂力。
　　“现在苍山船已经到手，你下一步计划做什么？”辛鸿跟在石更草身后来到了船尾的船舵旁。
　　“自然是修缮这艘船，那甲板也太寒碜了，感觉下一刻就会漏水进来，我可不想葬身鱼腹。”石更草摸了摸舵，回过头对辛鸿说，“怎么，想不想来掌舵。”
　　辛鸿原本微眯的双眼立即放精光，毫不推辞地走上前握住舵盘：“那么，我们第一站目的是哪里呢？”
　　“去一个既能修船，又能补齐枪炮的地方。”
　　“夏国境内哪有这种地方。”辛泽靠着船舱说道。
　　“境内没有，不会出海吗？”石更草嗤笑道。
　　“就这破烂黑户船，行不到半更就会被市舶司盘查船给拦下的。”
　　石更草笑得越发灿烂了，看的辛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是遇上什么喜事了吗？感觉你今天格外开心啊。”
　　“这两天见到了相见的人，拿到了想拿到的东西，当然开心。”石更草笑容一敛，吹响口哨，诸生从远处飞来，嘴上还叼着一份文书。
　　石更草将文书扔给他，辛泽展开一看：“你居然拿到了官船经商通行证！太好了，有了它，我们可以畅通无阻了。”
　　辛鸿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作伪，他再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目的？”
　　石更草朝着一群海鸥飞去的方向，大手一挥：“鸿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