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卷千波》阶前梧叶

121、第 121 章

　　次日，养足了精神的辛泽，一大早就冲到叶黎房间，软磨硬泡地央求他作向导，带领自己领略下福斯城的风光美食。
　　“你要闲逛的话，干嘛不找你大哥啊，非得拉着我陪你。”从暖和的被窝里爬出来的叶黎，一边睡眼惺忪地穿着衣服，一边哈欠连天道。
　　辛泽殷勤地将大帽递给他，回答说：“哎，我大哥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正经人一个，他要是在身边，肯定会管东管西的，我还怎么放开手脚玩啊。再说，店铺里的琐碎事一大堆，他也抽不出时间来嘛。更何况，”他干笑两声，故作仰慕道，“论起吃喝玩乐，认识的人当中，你要是说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后面那句话叶黎听着很是受用：“好吧，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我便大发慈悲陪你出去逛逛吧。”
　　辛泽毫不走心地附和了几句，见他穿戴的差不多了，便急忙忙地推着他往门外走。
　　被门外的冷风一吹，叶黎忍不住打了个抖索，心里有点后悔了，“卧槽，好冷！喂，辛泽，就算你想玩，也不急于这一时吧！你看，咱们的奶茶店都还没打开门做生意呢！要不等太阳出来了咱们再出门吧？”
　　“不行！”辛泽一口否决道。
　　“为什么？”叶黎双手扒拉住门框企图做最后挣扎，“给我个理由！”
　　辛泽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主要是因为昨天大哥的话给我提了个醒，要是石更草真教我刀术了，我恐怕短时间内是没有清闲的时候了。因此在那女的回来之前，我要疯狂享受眼前的美好时光。”
　　叶黎见他话语恳切，表情可怜，便有些心软地松开了紧攥着的手，与他一同登上了临街的马车。
　　刚上车，辛泽便迫不及待地对他说：“我想先看那个火车，之前听你们谈起时，觉得特别神奇。”
　　叶黎自然没有意见，他对车夫说了句“去城西火车站。”车夫应了声好，随后挥手扬鞭，车轮便轱辘轱辘地转动起来。
　　橘黄的街灯在清晨的薄雾中照亮路面，雾中依稀可以看到早起谋生之人的身影。辛泽在马车上像个好动的猴儿一样，屁股根本就坐不住，他将头凑到车窗旁，兴奋地东张西望。叶黎则是抓紧时间闭目养神。
　　到了火车站，辛泽看到站外那条街有好几家卖早点的摊子，才想起自己这一行人因出来的匆忙，不单是他，大厨和车夫也都是茶水未进。故在他的建议下，三人找了个地方停下马车，各自寻了喜欢的吃食填饱肚子，不消说，这一顿自然是由辛泽来掏荷包请客了。
　　因店铺还有事，车夫买了几个大肉包子放身上，先行驾车离开了。剩下的两个人反正也不赶时间，于是他们便优哉游哉每个摊子上的早点都尝了一遍。
　　半个时辰后，两个人才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慢悠悠地进站。叶黎先看了看墙上的火车时刻表，指着一个站点道：“这趟车的下一站比较近，到时我们回来也方便些。”
　　“这个你熟，听你的，那我先去买票了。”辛泽转身便去往柜台，排队的人很少，没多久他就回来了，手上还多了两张一等座车票。
　　离他们所坐的那趟车还有一刻钟的间，因此辛泽也不急着上车，而是将火车从头看到尾，极大的满足了他的好奇心。除了等车的旅客，月台上还有一些兜售吃食或者小物件的商贩，在一边吆喝着一边走来走去。
　　“大厨快看，那辆车上面冒着好大的烟啊！”辛泽瞪大了眼睛，指着不远处一辆缓缓驶入车站的火车难以置信道。乌黑的火车头上方白雾翻滚——那都是蒸发了的水气，下面血红的大车轮呼哧呼哧地转动着，带动后面的七八节车厢，嘟嘟嘟的行近了。虽然之前大哥他们都曾描述过这个玩意，但此时他亲眼所见，还是感到大为震撼。
　　岂料辛泽等了许久，也没听到预料中的接话声，他疑惑地转身望去，却见大厨那家伙正跟着一位身着华裙的美貌夫人在谈笑风生呢。
　　真是死性不改！
　　他黑着脸上前对那夫人口气生硬地说了句“抱歉”后，便不由分说地将大厨拉到一旁去了。
　　“哎哎，你干什么呢！我跟那位夫人聊得正欢呢！”叶黎不满地拨开他的手，整了整衣袖，“是兄弟就不要打扰我追求人生幸福好吗！”
　　“切，随处与人搭讪还好意思说！”辛泽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人家没骂你骚扰，那是属人家涵养好！”
　　“那你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叶黎摇了摇右手食指，眉眼间带着优越之色道，“世人对于我这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都是很宽容的。”
　　“……”辛泽顿觉手痒，特么的好想给这家伙的脸上来一拳。
　　但他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面前的火车忽然响起了刺耳的汽笛声，火车头也开始冒出阵阵黑烟，与此同时月台上的车站人员用力地吹响了哨声，并大声催促着旅客们速度点上车。见状他只得先将心中的情绪按奈下来，与叶黎一同到了车尾，然后上车寻到位置坐下。
　　车厢左边是两座，右边是单座，中间则是一条狭窄的过道以供人员来往。因窗户很小，这里面的空气也很滞闷。
　　他们俩个才落座没多久，车就启动了，缓慢行驶在铁轨上发出有节奏的撞击声。辛泽将窗户打开，让外面的新鲜空气灌进来。此时车已出了车站，拐过一座小山时，他看到不少衣衫褴褛的人从山坡上跑下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手脚麻利地爬上火车头后面的几节车厢。
　　这番神奇的操作看得辛泽是目瞪口呆：“他们这是在干嘛……”
　　旁边的叶黎凑过来看了一眼，见怪不怪地说：“逃票啊。这车开得慢，那些没钱的人经常用这种方法来搭顺风车。”
　　“没人管吗？”
　　“这怎么管得过来，他们在车厢顶上，见情况不对，就立马跳车四处散去，追都追不上的。正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你看看那些人，面黄肌瘦，衣衫单薄，要想彻底禁止这种行为，得溯其根源，要是有钱的话谁又愿意冒着危险做这种事呢？”
　　“你说的也对。”辛泽颇有感触道，“以前在‘顺安号’上，海禁未解之时，我也见过不少为了混口饭吃冒险偷渡南下的人。”
　　说完，两人皆陷入了沉默，一时无言。就在这时，他们背后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
　　“唉，你听说那个奇闻了吗……就是那个黄金大陆……”
　　“当然听说了，这件事在戎州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另一人声音嘶哑地回答道，“要真能到那地方，随便捡块石头，都能发财啊，那可都是金子啊！”
　　背后的谈话立即引起了辛泽的兴趣，他不由得竖起双耳，不动声色地继续偷听了下去。
　　“金子什么的倒是其次，那地方出现的位置，倒是令我想起了另一个传说。”之前那大嗓门的人继续说道。
　　“什么传说？”另一人不解道，顿了一下后，他语气中带了几分惊疑地说，“你莫非是指……永恒之国？”
　　“不错。根据传说，永恒之国不就是沉没在乌叶海的苍梧海渊吗？亿万年的时光过去了，沧海桑田，它又重新浮出了海面也说不定呢。”
　　另一人似乎被他这大胆的假设给说服了几分，“嗯……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惜那地方现在又重新被风暴给笼罩了，也不知我等凡人余生可否有机会目睹它的真貌啊。”
　　接下来那两人便就着这个话题滔滔不绝讨论了半天，到了后面越扯越远，辛泽便没兴趣再听下去了，他用手肘撞了下大厨，问他对黄金大陆有何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叶黎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他此时的精力全部用来挑选菜单上的菜品了，“但凡藏珠埋宝之地，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很危险。”
　　辛泽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我怎么感觉怪怪的。咱们从金葫岛一路行来，遇到的危险还少吗？对这种神奇之地，你居然不想一探究竟？而且听刚才那两人说，那片大陆上还生活着许多神奇生物，难道你也不感兴趣吗？”
　　果然如他所料，叶黎听到这句话，暂时放下了手中的菜单，正色道：“要说我完全没兴趣，那肯定是假的。但我这才过了几天舒服日子，为了个不知真假的传闻就抛弃才刚刚起步的事业，有点划不来啊。不急，过段时间再说吧，反正那片大陆也跑不了。”说完，他便继续翻看菜单了。
　　辛泽眼睛半眯着望着他，心里思绪万千。祥和安稳的生活会将不动声色地将人的棱角磨平。他很难判定这种改变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大厨尚且如此，一向求稳的大哥是否也享受现在的平静生活，而失去了冒险之心呢？
　　想到这，他顿时意兴阑珊起来。经历了那么多事后，他明白那种平淡如水、单调枯燥的生活，是不适合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