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景》见习农民

22、告别

　　阳盛刚还需要留院观察，安静要留在医院陪他，不肯离开。何晓婷只好和汤诗杰坐着郑婕的警车，到了禾润小区门口，嘱咐他们注意休息后，郑婕离开。何晓婷脚上有伤，包扎之后没有鞋子，也无法穿鞋，这会儿走路摇摇晃晃，一蹦一跳，汤诗杰伸手扶着她。
　　张晓武看见他们，作出一脸的关切：“哟，怎么啦这是？昨天出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看来他们这里还没收到消息，不过警方的审问一开始，消息就会到这里来了。
　　何晓婷挤出一点笑容，说：“出了点小小的意外，没什么的。”
　　“ 出了什么事儿...？”张晓武还想问下去。
　　何晓婷实在没心情讲话，只好打断他，说：“不好意思，小龚！我真的累了，想回去休息！可以吗？”
　　“哦...呃...当然，当然可以！”张晓武微微有些尴尬，说：“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的，我不姓龚，我姓张...！”
　　“嗯...我知道了！”何晓婷头也不回。
　　来到七幢楼下，汤诗杰搀着何晓婷还要往里进，何晓婷却停下了，说：“连续两天的折腾，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汤诗杰眼中带着些许不舍，说：“我送你上去吧！反正也没多远！”
　　何晓婷摇了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抱住了他，说：“谢谢你！..对不起！”
　　汤诗杰微微一愣，心跳加速了一下下，但听到了她的话，明白了这个拥抱的含义。叹了一口气，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说：“没关系..没关系的！”
　　何晓婷没忍住，流出了眼泪，然后索性蹲下哭出了声音，“额..额..”的，像个迷了路的小孩。脑子里总是不断在加工，那些纸鹤风铃来到自己手上，背后的故事。不停闪现，蒋涛最后为她挡住了刀子的画面。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疯子一样。
　　汤诗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也蹲下，轻轻拍打她的肩膀。
　　三天后，蒋涛的病房中。
　　老远就能听见保安队长马成的声音：“哎呀...蒋涛啊！你现在可是我们小区的英雄啊，昨天我们问了一下，现在业主们都说，有你这样的保安，他们太有安全感了！这不，这是一些业主代表凑钱给你买的水果和补品，托我带来的，希望你早日康复呢！”
　　他把水果篮和一些脑残金之类的东西放到床头，然后又开口到：“放心啊！这次敞开了休息，全都是带薪休假，公司还有奖金给你呢！等你出院呢？我一定好好请你喝顿酒，我有预感，我们一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依然有些鼻青脸肿的蒋涛，躺在病床上，此时终于得空讲话。看了病床边的于所长一眼，对马成说：“那就谢谢你了，队长！也帮我谢谢小区那些业主！你在小区的事情事情那么多，还麻烦你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你看，我还有点事情跟于所长汇报，要不你先回去，改天出院了我找你？”
　　“这像什么话！”于德胜说：“人家马队长特意跑来看你的，你怎么能轰人走呢？”
　　蒋涛佯作委屈，说：“我哪有轰他呀...！”
　　马成也连忙说：“不..不..不！他说的也是实话，我在小区事情确实多！那你们谈，我先走了！”他边说边退出房间。
　　于德胜送到门口，等他走了，关上门回头对蒋涛说：“你这小子，刚有点功劳，就开始给他甩脸子啦！”
　　“没有啊！”蒋涛辩解到：“我是真的跟他聊不到一起去啊！再说了，我已经打算辞职，辞职信都写好了！”
　　“辞职？！”于德胜一愣：“干得好好的，干嘛辞职啊？”
　　“干保安只是权宜之计，不是安身立命的方向！”蒋涛自己按动开关，把病床调高，然后又说：“前一阵，我一个做西点的老乡让我去跟他干，我一直没下定决心，刚好这次的事情帮了我一下。另外，我也需要一份以后能安身立命的手艺嘛！”
　　“嗯，不错！不错！脚踏实地，立足长远，你的进步真的很明显啊！”于德胜由衷的夸赞一句，跟着笑了起来，说：“我听邵队长说，审问那几个家伙的时候，他们一直在说，你的另一个职业是毒贩，蛇头和鸡头之间的中间人，这是怎么回事啊？”
　　蒋涛呵呵一笑，不料牵动伤口，疼的直咧嘴，说：“这不是当时情况比较危急，我故意讲出来，唬他们的嘛！”
　　于德胜听了哈哈大笑，冲他直甩手指头：“你呀...你呀...！”
　　忽然，于德胜看见窗外一道经过的身影，说：“这个女孩这几天，天天都来看你，你怎么就是装睡不理人家。你说，你是不是对人家做了什么亏心事啊！我跟你讲，你的情况一般女孩子不容易接受，有人接受你要好好珍惜，不能吊儿郎当的，知道吗？”
　　蒋涛一听就知道谁来了，可是他没有充足的心理准备来面对何晓婷，甚至不敢想象，她会以怎样的眼神来看待他。就像是一个脏兮兮的乞丐，羡慕别人干净温馨的家一样，忽然有一天主人来邀请他进去坐坐，也会因为担心弄脏别人的家，而不敢走进去一样的心理。
　　何晓婷在走廊里缓缓前进着，心理反复告诉自己：其他的事情暂且搁下，现在只是要去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而已！
　　三天以来，这个家伙总是以各种理由躲避着她，要么进房间的时候，他睡着了；要么就是警察在房里给他录口供....甚至都没能问候他一句。今天出门的时候，她想着，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跟他单独见一面。尽管她根本没想好，自己该怎样面对这个救命恩人。可今后要在一个小区生活的，有些问题终归无法回避。
　　走到病房门口，深呼吸一下，抬手准备敲门。结果还没敲到，门就自己开了。于所长从里面走出来，对她说：“睡着了！”
　　看着她失望的表情，于所长微微叹了一口气，说：“何小姐，蒋涛托我给你带句话！”
　　她眼前微微一亮，期待地望着。
　　“蒋涛让我对你说，他暂时还没想好，应该怎样面对你，等他想好了，会来找你把一切说清楚的！”
　　她听了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讲的话有一种莫名的信心。既然他这样讲了，那她就能回去安心的等着了。
　　一连几天，何晓婷都充满信心的等待着。直到周末这天，阳盛刚、安静还有汤诗杰一起来到何晓婷的房间，找她一起去医院看蒋涛。
　　安静的说法是，不管这小子干了多少藏头露尾的事，也不管这些事情到底有多么不厚道。但终归最后拼死救下了他们几人的命，就冲这个，也得把他拖出去好好的谢一谢。
　　何晓婷听见这个，忍不住手按额头，一脸痛苦，那个出言彪悍的安静又回来了。看见阳盛刚一脸宠溺的望着安静，她又真心的替自己最要好的两个朋友高兴。汤诗杰经过这一次的事情，现在也渐渐融入他们这个群体。
　　“走..走..走！还等什么呀？”安静迫不及待，拉着何晓婷就要走。
　　“就是，就是！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嘛！”阳盛刚近墨者黑，就连说话方式也在向安静靠拢。
　　最终，何晓婷拗不过他们几个，跟着一起来了医院。谁知道，到了病房一看，病床上已经换人了。拉着护士问了一下，护士说他早上就办了出院手续，已经离开。
　　何晓婷微微一愣，安静骂了声：“这个混蛋，还来这招！” 阳盛刚说：“小区！”
　　于是众人又马不停蹄的赶回小区，保安值班室没见着人，到了小区物业前台一问，前台服务员说他辞职了。
　　“辞职？！”众人异口同声。
　　服务员被他们的整齐度吓了一跳，茫然点头，说：“是啊！”跟着问他们：“你们是不是有一位叫何晓婷的女孩啊！”
　　何晓婷立刻说：“是我，我就是何晓婷！”
　　服务员从柜台上拿起一个信封，说：“这是蒋涛特意叮嘱，要交给你的！”
　　何晓婷连忙接过信封，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走了多久？”
　　服务员看了看电脑，说：“刚走十分钟不到...”
　　没等她讲完，何晓婷回身就跑，打算去追。结果脚上的伤没好彻底，她跑得又急，没跑两步，脚就崴了一下，她又疼又急，蹲在地上“哇”的一声哭出来，把物业工作人员都吓了一跳。汤诗杰和阳盛刚两人见状，连忙飞快地冲出去。
　　刚冲出物业大厅，就看见小区西门外，蒋涛在往出租车后备箱放行李包，他们两个见状拼了命的往那边冲，并且喊他等一下。结果不喊还好，一喊他还加快了速度，一甩背上的背包，钻进了出租车。连包里甩出来一个什么东西都来不及捡，就催促司机开走了。
　　两个男孩子只差了十几步就能追上，结果还是让他跑了，两人不甘心的喘着粗气。阳盛刚看了一眼他掉下来的东西，捡起来一看，一个浅蓝色的文件夹，然后跟汤诗杰回到女孩们的身边。
　　何晓婷被安静搀扶着走出大厅，眼睛急切的搜寻着，等看见只有阳盛刚和汤诗杰回来时，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虽然结果很明显，但阳盛刚还是冲她们摇了摇头，然后把手上的文件夹递上去，说：“他落下的！”
　　安静火冒三丈高，一把抢过来，骂到：“这个藏头露尾的王八蛋，又在耍什么把戏啊！”说着翻开文件夹，看到只是一张色卡，有些莫名其妙：“色卡？！这小子到底做什么的啊？”
　　她翻开的时候，何晓婷扫了一眼，然后眼睛就不动了，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神情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似乎醒悟过来，从安静手上拿过文件夹来，翻开那张色卡的背面，只见那里用粗笔写了两个单词：very important。
　　看见这两个单词，她的眼泪像是决了堤的洪水，呼啦啦涌出来。泪眼朦胧的望着出租车离开的方向，张嘴想喊，却发现自己已经泣不成声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合上文件夹，开始一瘸一拐的往车离开的方向追赶。倔强的，徒劳的追赶。直至车子消失在视线里，直至眼泪洒成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