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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你十岁就能卖二百两?就是楼人买人也没有这个价啊。”
      善来抽回自己的身契,忍着气道:“现已向大人您证明我并非逃奴,大人明鉴,我千里迢迢回家,为的便是销奴籍,还望大人行个方便,莫要误我的事。”
      所谓有人告发逃奴的事儿,乃是何敬诌的,善来当他是个拿银子就能收买的贪官,使他觉得受到了羞辱,又因为他一点不能为外人道的心思,这点子羞辱便愈加不能忍受,于是心头火起,想吓她一吓找回些颜面,却误打误撞得知了这些内情。他要查验路引也不过是想知道善来的名字,如今知道了,自然不提路引的事,而是借着那张身契和善来攀谈,以期能够同她相识相知。
      何敬笑盈盈的,道:“原来你是萍城人,萍城我去过的,那儿有我一个好朋友,我每年都会去找他玩的,你们那儿有青滩不是,我最喜欢去那儿跑马,每次都是我第一,他们都比不过我!你们府上我也曾路过的,门口那两个大石狮子可气派!我朋友还同我说过你家少爷,讲他跟我们差不多年岁,是个风流倜傥的神仙人物,我还想认识呢,只是我朋友讲他连马也不骑,都是乘车坐轿,与我们不是一路人,我这才没叫他搭线,早知道我就早去你们府上……”
      善来终于忍无可忍:“大人,我家在山洼里,不过三间茅草屋子,不敢称府。”又道:“并非我背主忘恩,只是与人做过奴婢非什么光彩事,纵然千般百种富贵,我也不觉与有荣焉,大人切莫再提此事!如今旧主一家尽在京城,大人若想结交,投帖便是,不敢误大人事,就此别过吧。”说完长揖一礼,大步而去。
      何敬听此,知自己说错了话,懊恼地朝自己嘴上扇了一巴掌,也提步追了上去。

      此时已是四月初,正是春夏交替时节,气序清和,落目满地青翠,入耳燕语莺啼,又是接连晴日,路上人也心旷神怡。要是能少一些碍眼的人便更加好了。
      善来仍在翻她的图引,张旺忐忑道:“他跟我们有好些天了,是想做什么呢?”善来头也不抬,“这脚底下路也不是说专给谁走的,不是咱们能管的事,只当眼里没有就是。”
      自善来同张旺从平安渡出发,何敬便跟随其后,迄今已有十来日了。善来面上虽云淡风轻,心里却早已烦了。
      这夜明月高悬,善来与张旺夜宿旷野。何敬也在树下拴了马,盘腿坐了,两手撑颐,远远地瞧着火堆旁的人。月上中天,火星渐灭,何敬挡不住困意,缓缓阖上了双眼。夜里不知几时,何敬忽然无征兆地醒来,猛地坐起来,近处竟不知何时燃起一堆柴来,此刻正毕剥有声,远处的人和车却已皆不见了。
      车跑的飞快,耳边风声呼啸,水汽凝成露珠挂在额间鬓上,善来对张旺道:“阿叔,今晚辛苦你,等到了能歇脚的地方,你好好歇一歇。”
      何敬拿鲜枝子扑灭了火堆,解了马就要去追,可坐上了马背又忍不住想,人家根本不理会他,为了躲他甚至冒夜赶路,要是这样自己还追过去,也太不知趣了些,况且也根本没有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于是又翻身下了马,想他明天就回去。他下了这样的决心,又重新回树下睡着,可一闭上眼,翻来覆去都是那天清晨氤氲水雾里头那一截雪白的颈,像给日光照透了似的。

      善来再一次回头望去,仍是没见着不想见的人,身上整个一松。青山纷至沓来,山花开得像是火烧,此情此景,善来不自主往后靠住车厢,莫名哼起一支不知名的歌来。
      张旺静静听着,忽然道:“这是早十来年间京城里头最时兴的一支歌儿,不管是街头巷尾的贫苦女人,还是庭院里的贵妇人,都会唱两句哄孩子。”顿了一会儿他说,“是我家里那个跟我说的。”善来觉得自己做了很残忍的事,于是停了下来,默默不语。张旺道:“公子,您受累,再叫我听一回吧。”善来张口欲唱,却如论如何再记不起曲调,哼不成了。善来像做错了事,一时无措。
      张旺仍等着,善来不忍心,忽然就想把自己身上的事都告诉他,话都到了嘴边,又叫她咽了回去。她实在不敢赌。
      善来说自己方才是随心所唱,如今刻意唱竟唱不出了,同张旺道了歉。张旺佝了头,不再言语,善来也不再发出声响,车子缓缓行在路上。

      身后忽然有急促的马蹄声,善来下意识回身,视线尽头的尘烟似云朵,中心里的是一个已经看熟的人,善来立马叫张旺停车。
      何敬看见路边的善来,勒停了马,歪着头问:“这是在等我吗?”善来点头:“是这样没错。”何敬弯着眼睛笑起来,跳下了马。
      善来开门见山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何敬挠了挠头,笑道:“这离你家还远,我怕你路上出什么事,所以跟着你。”善来不说话只看着他,他心领神会,又道:“要是往深里论,我想干什么你肯定知道的。”说完问一句,“你知道的吧?”然后就只是笑。
      善来点头道:“我或许知道。”何敬笑意更甚,善来又道:“但我想我已经表明我意了。”何敬道:“其实我本来都打算今天回去了,也真的回去了,但是路上又转回来了,所以现在才到。”善来听了道:“你该直接回家去的。”
      何敬仍笑吟吟的,道:“我自己也知道啊,可我最后还是追过来了。”他手里攥紧了鞭子,又道:“平心而论,我人还不算差,心也十分的诚,不信的话,所谓日久见人心,我会叫你知道的,你大不必这样早拒。我如今还是远远跟着你们,一路上平安无事最好。
      他话诚,说话时面也诚,善来想他心或许也是诚的,一时不好再说什么重话,只是问:“你跑这里来,不当差了吗?”想的还是叫他回去。何敬听了笑道:“我老子是个面冷心硬的,因为凌湖那桩事,他嫌我丢了他的人,所以免了我的职,如今也是白身了。”
      因张旺就在不远处,善来对何敬道:“请这边说话。”说完先提步去了。何敬跟上去,两人到了一株杜鹃底下站着,善来掐了朵花手里揉着,不多时将手指染红了。随手将花泥扔了,善来抬头对何敬道:“我不瞒你,因我遇到过一个待我非常好的人,纵然与他有缘无分,心里也只他一个,不会再有别人,你或许真的很好,但我不能接受,我不愿浪费你的感情,你还是回家去,将你与我的这份心,付与一个值得的人。”
      何敬听了心里闷闷的,话说到这里,他真应该一走了之,只是仍旧不甘心,于是问善来:“真有这么一个人吗?待你是怎么样的好呢?”善来道:“这个人是真真切切有的,至于待我的好,桩桩件件是说不完的。”说罢恍惚起来,蒙蒙道:“现在只要想到他,脑子里全是他的好,好像这个人是个完人。”何敬心里酿起酸,问道:“既然这样好,怎么你如今一个人?”
      善来落寞地笑了笑,无奈道:“我也不想一个人,可是没办法,于他而言,确实有一些东西比我更重要。”何敬觉着愤慨,“既然如此,你怎么还想着他,不该把他忘了吗?你都和他分开了。”善来道:“我比不过的是他的母亲和祖母,一个是生恩一个是养恩,她两个俱已亡故了,我如何比得过她们?要是他真觉着我比他死掉的祖母母亲重要,他就不是我心里十全的好人了。”说罢她叹一口气,“我自己都知道的清楚,但私心论,我还是希望他选我,希望他来找我,告诉我万事万物都不及我重要,虽然是没可能的事。”她眼见的哀伤起来,双眼眺望前方,没有一丝神采。何敬看着她,心里丝丝的痛。
      过了不知多少会儿,善来忽然道:“所以你回去吧,我已预见我后半生了,别在我这里白费力气了。”何敬低着头,善来看他一眼,不做声走了。走出差不多十丈远,善来回头看,他还牵着马在杜鹃树底下一动不动。善来想他或许是明白了,于是放了心。

      张旺等回了善来,问她:“都好了吗?”善来笑着道:“好了,他应该不会再缠着我们了。”谁知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马蹄声如雷奔,转眼便到了跟前。
      善来一脸愕然,马上的何敬仍笑着,驱马到了车近前,道:“我告诉你我是个还不错的人,这真的不是假话,我问心无愧的,我原本就是为着你的安危才护送你的,要是只为着你方才那些话就把初衷忘掉,未免显得我像个算计的小人,这我可不愿意,不管怎么说,先叫我送你回家去,你就当我是访友,咱们是顺路。”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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