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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 ...

  •   每逢冬日,京城常常是北风呼啸着。

      这是初冬,刚要落了雪的时候。

      紫禁城的夜乌漆漆的黑得吓人,倏地一阵风吹过,狂风咆哮着,引得人阵阵心慌。

      宋知欢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呼吸两声,一手不由自主按在了胸前,感受着手下砰砰跳着的动静,她拧了拧眉,抿着唇下定了决心,忽然一伸手,手中多了个小指头尖儿大小的玉杯,拿在手上也要小心翼翼的。

      外头传来的柔成的脚步声,宋知欢忙道:“你替我拿些蜜饯过来,嘴里发苦。”

      柔成“唉”了一声,脚步声渐渐消失,那是她去了宋知欢日常起居的暖阁取蜜饯。

      宋知欢长长出了口气,狠狠心,控制着将那玉杯里浅浅的一滴液体送入了口中。

      这年头,穿越的谁没个金手指?

      但宋知欢赶上的这个穿越大神实在抠门了点儿,人家穿越女的灵泉是按眼、汪算,她的是按滴算,每年一滴。

      好在还配套带着个空间,虽然不大,也能存储些东西,还有个时间静止的能效,倒也算有点作用。

      这灵泉就是当真神奇了,虽然不能起死回生,却正经能调养身体,使人气血平衡充沛、肝脏肺腑健康、身体强健。

      当年宋知欢给宋母用了一滴健体、宋大哥宋知信病重的时候用了两滴、宋知新幼年体弱险些留不住,便也用了两滴。

      或许一滴半对宋大哥和宋知新就足够了,但有些事情,容不得或许。

      再有就是宋家小弟宋知诚决意要往边关从军时,宋知欢拿着宋母家族传下的秘方和灵液两滴做了一瓶子药丸,对宋知诚千叮咛万嘱咐是保命的药。

      宋知诚作为在姐姐鞭子下长大的孩子,也不是不知好歹,认认真真地把药收下了,对外只说是宋母拿祖上秘方配出来的药。

      在这边整整十七年,一共十七滴灵泉,宋知欢凭借自己社畜多年的硬气和积攒积蓄的经验硬生生攒下了十滴。

      这杯子是能生出灵泉的,另外有一个玉杯用于储存,可以心念控制,无论是移动还是控制分量。

      这可就有一点玄幻了,不过宋知欢虽然在红色的太阳下生长了一辈子,但穿越这事儿本来就玄幻,这种事情也就接受正常了。

      这年头谁没个三灾九难的,宋知欢轻易不敢动这灵泉,若不是这一胎实在是怀的艰难,也不会有用灵泉。

      灵泉的功效是显而易见的,一服下,宋知欢便觉有暖流在腹中流转一圈流入四肢,只让人舒服的想要发出□□轻叹。

      宋知欢觉着心口的慌乱好些了,方才轻轻松了口气,一转手将玉杯收起,柔成已经捧着个小茶盘进来了。

      宋知欢饮了一盏清水,嚼了两口酸杏,问柔成道:“几时了?”

      柔成略带担忧地道:“子时快过了,您再睡会儿吧。”

      宋知欢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扶着浑圆的肚子躺下了去。

      如今正是冬日里,她这一胎也五个月了,因为胎里养得好,从外看已经能见到不小的浑圆,实在是令人又喜又怕。

      柔成满含担忧地看着宋知欢躺下,直到她闭眼后呼吸逐渐绵长,方才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仔细看了一会儿,见她却是安稳下来了,这才仔仔细细为她掖了掖被子,拢好了床帐。

      窗外忽然有人轻轻唤她,她出去一看,是四福晋身边的黄莺。

      原是四福晋半夜也被风惊醒了,念着宋知欢的身子,打发黄莺过来问问。

      柔成道:“惊醒了一回,用了些温水蜜饯,又睡了。”

      黄莺点点头,转身去了。

      柔成又回身检查过屋里的炭火和暖阁里留着的窗,回到寝间再仔细听了听宋知欢的呼吸,觉着无妨了方才回到自己的毡垫上,继续半躺着闭目养神。

      她和云若是轮着守夜的,不过这也是如今条件不允许。

      从前在府里,宋知欢那一条暖炕不远处的墙角上还安放了熏笼,也用小床帐拢着,专给冬日里守夜用。

      她在上头睡着,若是半夜宋知欢唤人自然能听到,却也不耽误安睡和第二日上差。

      宫里俨然就没有那么好的条件了,毕竟宫中的格局都是定死了的,但是出宫开府说不定能指望下,毕竟是堂堂皇子府邸。

      不过入宫后,天气冷了往往是她与宋知欢同塌而眠,如今宋知欢身子渐重,便不方便了。

      第二日醒来的后,宋知欢披着斗篷走到窗前推开窗一看,就见屋外一片银装素裹、白雪皑皑。宫里大片大片的琉璃瓦上大片覆了雪,于日光下闪耀着光辉,颇为圣洁。

      这世间最肮脏的地方,偏偏有着这圣洁的景色。

      宋知欢轻轻叹了口气,吩咐云若道:“回头把福晋送来的蝴蝶兰摆出来吧,屋子里也空得慌。”

      云若笑着答应了一句,一面为宋知欢梳着发髻。

      柔成丑时正被云若替了下来,此时回去补觉了,她有近三个时辰的时间补觉,今夜便不是她守夜了。

      “主儿今日戴那一对耳饰?”云若为宋知欢梳好一把头,挑选了两朵新鲜花样的绒花簪上,含笑问道。

      宋知欢拣了一对赤金镶翡翠串的耳饰戴上,赤金莲花的底座,小颗的剔透莹润的翡翠镶嵌在上面,下垂着颗颗圆润的小米珠,底下另有一个小小的赤金座,同样镶嵌着小颗的翡翠珠子,颗颗都是碧绿通透的莹润料子。

      这样的耳饰在清宫中并不算顶顶的奢华,但却也很拿得出手了。

      云若又笑着捧出前夜熨好的衣裳出来,一件海蓝色素缎面儿绣时新兰花样的灰鼠对襟褂子穿在身上温暖非常,下搭一条水蓝色绣折枝堆花的半旧棉裙。

      褂子袖口宽松,依稀能见到里头贴身一件狐毛滚边儿的素色棉袄,踩着底子厚厚的鞋子,内里是小羊羔毛的,轻软又暖和。

      这一身打扮下来已是十分温暖了,云若服侍着宋知欢用了一碗银耳羹并两口点心,又捧了一件厚厚的妆缎折枝堆花灰鼠里子斗篷来,水绿的颜色冬日里看着勉强还算鲜亮,倒也添了两分温暖出来。

      围了斗篷,云若又用手捂子和围脖把宋知欢严严实实包裹住,戴上斗篷上的风帽,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宋知欢:赶脚自己变成了球。

      上房里没燃香,只正堂当地摆了一张黄花梨透雕兰草的小几,上摆着一盆娇艳欲滴的蝴蝶兰,给炭火气上添了些花香。

      四福晋仍在内间梳妆,李氏也没来,宋知欢一人在下首坐着,也是寂寞。

      婢女捧了红枣汤和点心过来,画眉走出来对着宋知欢笑道:“福晋今儿起晚了,劳主儿多等一会。”

      宋知欢对她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坐一会儿,没什么。你回去吧。”

      画眉笑着答应了一声,又对云若道:“我托柔成姐姐打了两条络子,今儿怕是没空去取了,等回头你替她送来吧。”

      云若点点头答应了,画眉重新回到内室里,上房再次恢复了安静。

      四福晋的打扮素来是以简洁大气为标准的,此时穿着一身淡青色绣栀子并蒂的狐毛滚边儿棉褂子出来,身下素色喜鹊登梅曳地裙随着她的步伐在地上迤逦轻动着,挽起的一把头上简单的两样通草绒饰,耳边的明月珰珍珠圆润有光泽,脂粉并不算厚重,妆容却很大气。

      她踏着沉静优雅的步伐从从容容地走出来,满身气定神闲,莫名地令人心安。

      她那一双清澈的杏眸仿佛满载星月之辉,散发着一派的柔和婉约,兼以沉静大气的风度,极易令人倾慕并折服。

      也就是这样的气质,这样的一双眼,能够命人暂且忽略那仍然略显稚嫩的面容。

      宋知欢含笑起身,没等请安已经被人扶住,四福晋笑道:“咱们两个就免了。昨儿晚上我听刮了一夜的风,料想你不大好过。”

      宋知欢笑吟吟道:“多谢关心,无妨。太医说孕期这些疾症都是正常的,虽然给我拿了些安神的丸药,但是碍着孩子没敢用,只能再安胎药中添了些养心的药材,聊胜于无吧。”

      四福晋听了也轻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一面说着闲话,屋子里的西洋落地钟正“哒哒”地响了起来,四福晋拧了拧眉,待一阵响声过去,吩咐画眉道:“你去李格格屋里看看,怎么这个时候都没过来呢?”

      正说着,就见李氏面色苍白地被芍药搀扶着过来。她一向是个不服输的人,此时这样不施脂粉又面露疲惫、虚弱至极的样子实在难见。

      只是纵然如此,倒是服饰整齐,身上穿着水粉色绣芍药花样的对襟毛领棉褂子,两把头轻轻挽起,簪着一支碧玺花簪,也算别致。耳边红宝石耳坠虽然成色不是最上等,做工却精巧,但这样的首饰却衬得她面色愈发不好看了。

      四福晋见了心中一惊,忙命人去扶她,问道:“这是怎么了?”

      李氏对着四福晋告了罪,用帕子掩着咳了两声,笑容苦涩,“许是昨日在宫外经了风,身上难受的厉害。”

      四福晋打发人去请太医,回头不免说了李氏两句,“你这个月份,虽然常言来说该稳当了,但你的胎像本就不好,出去见了风正比旁人厉害。再者若是身上不舒坦,且别过来了,在房里好生歇息。等会儿太医来了让他给你看看,别有什么不好。”

      李氏虚弱地笑着谢过:“妾知道了,谢嫡福晋。”

      昨日是四阿哥带着她出宫去京郊的寺庙上拜佛兼赏梅花,本以为月份稳妥了便无碍,不想回来便觉身上不适了。

      晚间又正正经经刮了一夜的大风,身边虽有四阿哥,怕打扰早朝也没敢出声,睁着眼睛到天亮,直到风止了才略略睡了一会子,这便又到了请安的时候了。

      若平日里她自然是可以打发人说一声便不来的,偏生今日是冬月十五,她少不得要亲自过来,又是一番梳洗,本来以她的性子定然是不肯露怯的,但如今身怀有孕,不好动用脂粉,只好从衣着首饰上弥补回来了。

      又这样折腾了一番,她的身子便愈发支撑不住了。

      四福晋见她面色苍白的样子也是闹心,当下命人扶她往东暖阁炕上歇着,又命人捧了温水来给她。

      太医来的不算快却也并不慢,进屋子的步伐沉稳的要命,一步步都踩在众人的心尖尖上。

      四福晋见李氏面色愈发不好,也难得失了沉稳,摆摆手免了太医的礼,吩咐他:“快给李格格看看。”

      太医于是过去诊脉,两只手换着诊了,又问了一番身体症状,回来苦着脸对着四福晋一施礼,“这位格格本来身体寒凉,胎像并不稳妥。虽也是满了三个月,却要当心、再当心。

      如今见脉象,怕是见了风、受了凉,近日京中大风不断,正是风寒之症肆虐之时。若旁人尚且能坚持一两日,但这位格格身怀有孕,更为虚弱,便发的更快了些。

      微臣这便开方为格格驱寒安胎,只是……嫡福晋还要早做准备才是,这胎未满五月,却已大半发育成型,若是流产……唉!”

      他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闭口不言。

      四福晋手中一方绢帕紧紧攥着,知道这些太医素来是讲究“稳妥”二字的,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便是实在不大好了,当下抿着唇点了点头,哑声道:“我知道了。还请大人万万尽心些,若能保住这腹中胎儿,我便再感激不过了。”

      太医应了一声,下去开药方了。

      李氏也听到了这话,一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肚子,眼泪噙在眼中,却也不肯在四福晋房中落下泪来。

      四福晋无奈叹了一声,吩咐人:“抬李格格回她房里好生静养吧,这些日子的请安就免了。”又对李氏叮嘱道:“你好好养着,太医只说万一,却也没说保不住。总要有些希望才好的。”

      李氏诺诺应了,眼泪总算止不住,哗一下地淌了下来,神情颇为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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